第7章 蟲棺

那是一具棺材。

應該說，許多棺材。

墓室裏起照明效果的，不是張起靈手中的手電，而是殿頂上一處幽綠色的光。雖然不亮，但是足以讓他們看到這個大空間裏面的布局。

地面上整整齊齊地排列着的全都是這種長方形的石坑，每個坑裏面都有一具棺材，放眼一望觸目皆是。

如果棺材裏面裝的全都是骸骨的話，這根本就是一座巨大的陳屍間！

張起靈半跪着，兩個長手指指肚劃過棺木邊緣，棺上的灰塵積了很厚的一層，看樣子是很久沒有開過棺，或者是自從下葬之後就在沒開過。他清了清上面的灰塵，深灰色的木質棺板就露出來了。

阿玖也在坑的另一端蹲了下來，伸手摸了一下那棺材。這棺不是什麽上好的材質，只是桐木而已，甚至連漆都沒有上，經過長年的時間已經開始腐爛。張起靈又把耳朵貼在上面聽了聽，手指下滑找到了棺蓋處。阿玖知道他要開棺了，看他的反應，剛才的那幾下似乎就已經确定了這個棺材沒有機關一樣。他擡頭看阿玖一眼，阿玖點了點頭。他的兩根手指便一使力，準備把棺蓋直接撬開。

幾秒鐘之後，蓋子還是沒動靜，阿玖擡頭，發現張起靈的表情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後把背包卸下來，從裏面翻出了開棺用的工具。這倒是讓阿玖小小吃了一驚，她本以為，憑張起靈的力勁，開這種平民棺材應該是游刃有餘的。

他把撬棍的一端別到一個角上，找到支點後用力一撬，只聽‘嘎嘣’一聲，一截釘子被撬了出來。棺材蓋的一角翹起了一個小縫隙。

阿玖用手指剛撬開的小縫隙裏一撚，把手伸回眼前，拇指和食指搓了搓從上面帶出來的黑色顆粒：“這是……膠？”

張起靈也湊了過來，阿玖把手指展開。指尖上的黑色物質像是瀝青和樹枝的混合物，雖然已經有些發幹，但是還保持着良好的粘合性。

“用撬的估計要挺費事兒，搞不好棺沒撬開這木頭先折了。幹脆用刀把棺蓋和棺身的膠直接切開好了。”阿玖兩個指肚使勁地搓了一下，把手指上的一點膠撚成個小球，拍了拍手。

張起靈點頭，從腰間抽出了一把漆黑的短刀，像是日本的匕首，那刀一出鞘刃上便反着青色的寒光，阿玖一眼就認定了這是個好貨，雖然不及自己的刀身，但也可以算是個小龍脊背。

不愧是他，藏得都是好東西。

張起靈吧刀刃□剛才撬開的小縫隙裏，慢慢開始向旁邊割去，整個過程小心翼翼，生怕一下子毀了這不結實的棺材。

趁着他開棺的時間，阿玖把這個巨大的墓室繞着走了一圈。她大約清點了一下，棺材的數目在兩百具左右，每個棺材之間的距離約一米，這些棺材就在這裏井然有序的棺井裏放置着。牆角沒有燭臺，照明設備只有那盞長明燈高高在上，阿玖仰頭，這個頂真是高啊，怪不得來的路一直都是下坡路，原來就是為了留出足夠的空間來建這個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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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這棺材裏真是葬的人的話，這些人的身份真是有待考究，這要不就是一個大家族，或者……

轟的一聲打斷了阿玖的思路，那邊張起靈已經把棺材給打開了。裏面一片漆黑，乍一看根本看不出裏面裝的什麽。借着手電筒的光往裏面仔細瞧瞧，張起靈的眉毛就皺了一下。

裏面的黑色不是腐爛的木棺，也不是裏面積的屍水，而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片黑殼蟲屍！每個蟲子大約有半個手掌大，看棺材就知道這些蟲子在裏面放了多久，外面的黑色殼已經失去光澤。

不過一個棺材裏，為何不是人的屍骨而是一堆蟲子的屍殼？

張起靈用撬棍撥了撥，棺底除了那些蟲子之外，還有零零星星的一些白色殘片。他拈了一塊上來，端詳着這個小片。這東西他并不陌生，只要下鬥開棺就一定會碰見，顏色、材質、手感，無一不說明着現在夾在他指尖的這個，是人的骨頭渣。

這具如此，那麽剩下的幾百座棺材裏基本可以确定是一樣的了。

“這是蟲噬。”阿玖走過來掃了一眼那棺材，臉上露出了一絲厭惡的表情：“看來這裏面曾經被關着的，應該是罪人。”

棺裏本來是有人的，只不過被這食屍蟲啃食得只剩骨頭渣子了。

對于蟲噬張起靈略有耳聞，只是一直以來沒有遇到過，所以了解的不是很全面。

蟲噬，字面意思，就是蟲吃人。把蟲子倒進放置屍體的棺材裏，讓屍體作為食屍蟲的餌食。

“不全正确。”阿玖搖了搖頭：“蟲噬是懲罰罪人的一種方法，把判死刑的罪犯在活着的時候裝入盛放食屍蟲的棺木中，把棺材密封，等幾個月過後，蟲子完全将完全把軀體啃食幹淨，再把棺材投入海中或燒掉，這樣的靈魂失去了回歸的軀體，也将不得轉世，淪為孤魂野鬼，最終只會魂飛湮滅。”

張起靈把視線從棺材移到阿玖身上：“為什麽要這麽做？”

“嗯……”阿玖停頓了一下，手指捏着下巴像是在思考着：“蟲噬這種方法只是刑罰的一種，我從未聽說過會讓這麽多蟲棺陪伴下葬的，只是……”

張起靈挑眉，示意她說下去。

“人類的靈魂與軀體縫合是需要很大的契合度，一旦失去了本來的身體，靈魂将很難完全進入另一個屍體裏，多多少少肯定會出現反噬現象，所以你們人類所傳的‘借屍還魂’按理說也不存在。所以我想，也許是這個墓地的墓主在死後也不想獨身一人，所以才把這麽多數量的亡靈關在這裏吧。古墓對于靈來說是有約束的，在這裏死的靈經過這麽長時間，應該都變成地縛靈，出不去了。”

“這樣一來，這不尋常的棺材數量也解釋得通了。”她看向張起靈，對方也是一臉了然的神色。

這裏根本就不是什麽墓室，而是一個陪葬品殿堂。陪葬品就是這些可憐人的靈魂。

那為什麽是罪人？如果怕寂寞的話把家人一起帶着不是會更好麽？莫非下不了手？

聽完這些後張起靈的眼睛空洞洞地盯着那具棺木沉思起來，半晌後他問了一句：“靈魂在失去骸體後能在世間存留多久？”

“诶？”阿玖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問這麽一個莫名的問題：“這不一定，短的幾年，長的上百年，千年都有可能。但一般來講，死前有着強大執念的人的靈魂存在時間會更久。”

聽罷他便起身把工具收拾到包裏，又拿出一條用布包裹的長長的東西，他把系在頂部的繩子一扯，灰色的布便順着滑落，黑金古刀烏黑的刀身便漏了出來，他把它別在了身後，轉頭對阿玖說：“走吧。”

去找主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