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做個盒子
起因是顧惜歡射中了一只雁,眼看就要射下來。但拉弓時力度太小,箭矢碰到了雁的身體,彈了回來。他整個人氣成個胖球,一把把弓扔地上,叫嚷着,“我要換把弓!這弓不适合我!”
徐禾站在他不遠處,翻個白眼。
什麽弓适合你?就你那樣,也只有小孩子玩的彈弓适合了。
他伸臂拉弓,放箭。
咻——
箭矢直飛。
但這一回,徐禾和顧惜歡一樣,因為力氣不夠,箭矢堪堪擦着大雁皮毛而過。
沒有射中。
力氣不夠?
徐禾望着前方,若有所思。
箭矢劃破空氣的淩冽聲自遠處傳來。
徐禾側過頭,是步驚瀾射出的箭,疾如行風,一瞬之間,刺穿雁的喉嚨。
大雁哀鳴一聲,落到了地上。
而射箭人的表情,冷淡而乏味。
啪啪。
“好!’教習射箭的師傅緩步走來,鼓掌,目光贊嘆看着步驚瀾:“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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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驚瀾臉上厭氣轉瞬即逝,快得像是徐禾的錯覺,換成一種羞澀的笑,內斂溫柔,“老師過譽了。”
又有實力又溫馴,教習師傅越發欣賞步驚瀾了,把他的動作作為标準跟衆人又說了一遍。
下課之前,交代了一些事。
徐禾全程都沒有在聽,隐隐約約只捕捉到最後一點信息,五日後,國書院衆人,會在皇宮的林子裏,舉辦一次狩獵,算是一次小考。
不過這個他不是很關心,他腦子裏轉來轉去的一個詞……張力。
回去之後,他坐在自己的小桌子前,用系統給予的金手指,在大腦裏查閱了很多資料。
他的想法是借用彈力,做出一個張力極大,射程極遠,傷害力極強的暗器。
徐禾拿起一根自己自制的炭筆,借鑒古代的那些有名的暗器,諸如“血滴子”、“袖箭”、“吹箭筒”之類,在紙上邊擦邊畫,斷斷續續,畫出了一個正方形的機關簡圖。
他垂下眼,就在畫的下面,演算數據。
他列滿了一張紙,先算出了将木塊容量用至最大時能聚集的彈簧長度,然後估略了摩擦力等數據,得出最後能達到的張力。
答案算出來他自己都有些愣。
四百倍??
而射程,大概有五百米。
卧槽,徐禾撐着下巴,拿筆點了點:“要是在針上再淬點毒,那簡直就是殺人的利器啊。”
他擡頭看了一眼窗外,天空霧蒙蒙的,已經是第二日的拂曉時分了。一晚上沒睡,但徐禾非常興奮。他衣服都不用換了,大清早出門,去找了很多光滑的木塊,揣在懷裏,拿個小刀,慢慢雕琢打磨,把小零件一個個弄好。
中間傳力的部分,他要用到鐵,為此,下課後,他屁颠屁颠找到了監丞,求着嚷着,要他派人從皇城外鐵匠那裏給他尋些鐵片來。
本來監丞死都不同意的,叫他小孩子別亂整些有的沒的。徐禾迫不得已,用出了他這個年齡獨有的權利,撒嬌耍賴死不要臉,把監丞說服。
監丞黑着臉:“……好了,我答應了。”
徐禾笑得嘴巴合不攏:“謝謝謝謝。”
他回去的路上就拿着他的草圖認真鑽研,看哪裏還有什麽需要修改的地方。
過書院的長廊,青藤纏繞,光影幻滅。
他舉起手裏的圖,對着太陽,眯眼,啧啧道:“我真是個天才。”
對于薛成钰而言,徐禾這兩天乖巧得跟變了個人似的。
不過乖巧是乖巧,人還是傻乎乎的。抱着一堆木頭,拿個小刀,低着頭,垂着眼,在那裏細細磨着。木屑都飛到了鼻子上,也不察覺。
就連吃飯的時候都跟入魔了一樣,拿着筷子在桌子上劃了劃,寫了一串又一串鬼畫符一樣的東西。
薛成钰執筷的手微頓,清冷的目光中幾絲疑惑,但是他還是選擇不去打擾。
放下筷子,靜靜看着。
窗外的光投下陰影,在男孩白皙的側臉。
睫毛很長,嘴唇紅得像染了花汁。
薛成钰漫不經心想,他還是安靜的樣子比較可愛。
“呼!”
窗外月明星稀,房內油燈如豆。耗時三天三夜,徐禾終于把他的小盒子搞出來了。長長舒了一口氣的同時,一種莫大的成就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他從凳子上跳起來,鞋都沒穿,推開門就去找薛成钰了。就是單純地想要把這份喜悅分享給朋友。是的,現在他單方面認為薛成钰是他最鐵的哥們了。
“薛成钰,薛成钰——”興奮地薛哥都不想叫了。
薛成钰推開門,最先看到的是徐禾光着的腳,腳踝很細,皮膚在月光下近透明。
他一愣,忙移開眼,對上少年溢滿歡喜的仿若栽了星子的眼。
徐禾舉着他的木盒子,極力壓住自豪和欣喜,但唇角的笑意還是掩蓋不住:“我成功了!”
這種笑容實在是太過于有感染力。喜悅鋪天蓋地,浮動在每一寸空氣。
薛成钰頓了頓,開口:“嗯。”恭喜。
徐禾現在整個人得意洋洋就差沒把“老子是個天才”刻腦門上了,他眼巴巴地看着薛成钰。
薛成钰心思通透至極,從善如流:“你做了個什麽東西。”
盡管他并不是很好奇。
徐禾喜滋滋:“殺人暗算、劫財劫色必用神器!”
“……”
薛成钰久久盯着他,冷淡笑了一下。
徐禾察覺到氣壓變低,立馬識趣得收了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
扯着薛成钰的袖子,“去去去,咱進屋說,我沒穿鞋子就出來,快凍死了。”
進了屋。
徐禾現在差不多都把自己當這裏的主人了。心情愉悅地給自己倒了杯水,然後再獻殷勤地給薛成钰倒了杯水。
薛成钰垂眸,修長的手指撥動茶蓋,等着。
徐禾一口茶入肚,清嗓子,把方塊盒子擺到了桌面上:“就是這個呀,你別看它看起來就是個方盒子,實際上它很厲害的。你看這裏,這個凹槽,只要一按下去,從這邊,”他翻了個面,“從這一對面,能射出一根針出來。”
薛成钰眼眸深處有淩厲的光一閃而過,但垂下的眼睫遮住了情緒波動,不動聲色,他淡淡道:“繼續說。”
“還說什麽呀!”徐禾站起身,光着腳在屋子裏轉了轉,然後走到窗邊,一眼就看到了停在屋檐上的一排鳥。
他眼一亮,朝薛成钰招手。
薛成钰那杯茶一直就沒喝,起身,站到徐禾旁邊。
徐禾把那個四四方方的盒子給他,“你朝着它們射一針。”
薛成钰目光冷淡看他一眼,手指接過,月光過疏斜花草,白衣少年舉起一個木盒子,視線銳利如刀,咔噠聲,很小但很清脆。
幾乎是在聲音響起的一霎那,牆上一只鳥悄無聲息倒地,其餘鳥驚起,撲翅飛開。
徐禾興奮地拍窗戶,“厲害吧。”
薛成钰的視力極好,好到他甚至可以看見,銀針直接穿過鳥的身體,還向前飛了好遠,消失視線盡頭。
鳥死在瞬息之間,連血都沒濺出。
風吹草動。
沒有驚訝也沒有誇贊。
“???”傻樂呵的徐禾有點懵,興奮勁慢慢下來了,徐禾有點疑惑地看着面色冷漠的薛成钰。
……為什麽那麽嚴肅啊。?
不會真以為他是用來殺人的吧。
卧槽,別吧。
徐禾一臉黑線,想要解釋:“我發明它不是用來殺人的。”
“徐禾。”
薛成钰未待他說完,便轉過頭來。
他這一叫,徐禾愣住。
薛成钰的眉目疏寒,半低頭,眼眸深邃幽遠,盯他很久,徐禾以為他會說什麽的,但最後薛成钰眸光微斂,只道了一句,“這件事別讓太多人知道。”
“……哈???”
薛成钰随後道了一句:“你還太小。”
“……???”
徐禾直至走出薛成钰的房間還一頭霧水。
啥玩意啊?
不過薛成钰這些日子裏一直照顧他,雖然不理解,但也願意聽他的。
自己偷偷玩也行呀,反正他以後還有很長的時間弄些其他東西,又不差這一個。
徐禾一走。
薛成钰便坐回了桌前,神情凝重,緊趕着時間,手握毛筆,憑着記憶,在宣紙上模糊畫出了一個大概圖形。他嘗試着往裏面填充,思緒電轉,試了很多種,心算推演,最後定下一個基本。
如果徐禾看見,準會吓一跳,這已經和他畫的原圖,無限接近了。
薛成钰目光冷漠看着圖紙很久。
然後将它卷起,由着蠟燭慢慢燒盡。
燭光映在他的眼裏,少年眸中漆黑,什麽情緒都沒有。
鋒芒畢露太早,并非好事。
當年父親苦口婆心告訴他的道理,他如今,以另一種方式告訴了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