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千轉百回

第二天,月疏影和志保二人與村民們告別,考慮到月疏影行動不便,村民還給他們找來一輛車,讓她可以坐到上面,月疏影含淚謝了。

一路上,兩人無言,就這樣漸漸進入人流比較密集的地方,兩旁都是賣雜貨的攤位,十分熱鬧。

“當家的,跟我說說話吧。”月疏影突然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志保一愣,明白他的用意,“恩,這裏可真熱鬧。”

周圍都是歡聲笑語,他們二人默不作聲,反而突兀。他們裝着聊天的樣子,仔細觀察周圍的動向。

果不其然,月疏影又感到一絲涼意,在這個炎炎夏日裏顯得分外驚心。為了避免傷及無辜,她示意志保将車拉到僻靜無人的地方。果然,剛出城沒多久,他們就圍了上來。

月疏影冷笑一聲,跳下車來,脫下身上臃腫的衣物,“追了我這麽久,真是辛苦你們了。”

“哪裏,只要能完成任務,多辛苦也是值得的。”為首一人立刻反擊,“我們都不是說廢話的人,我們為何而來,會怎麽做,你都知道吧。”

“那,就不用那些虛僞的客套了,動手吧。”月疏影冷冷一笑。

話音剛落,為首幾名忍者立刻竄上前,手持短劍與他們纏鬥起來,月疏影二人背靠背,防止彼此腹背受敵,與對方進行近身刺殺。只見他們二人揮舞手中兵刃,寒光閃現之處盡是鮮血淋漓,觸之即死。而對方人多勢衆,将他們團團包圍,好虎難敵群狼,能不能順利突圍,還是個未知數;同時他們還要防止其它忍者的暗器和毒箭,一時勝負難料。

沒過多久,月疏影突然覺得小腹一陣絞痛。

孩子!

就在這一瞬間,一名忍者似乎發覺這有空檔,一刀劃向她的前胸,她連忙向後躲,雖然避開了要害,但也被劃了一個數寸長的傷口,鮮血淋漓。志保見狀連忙飛身上前,一刀将那人劈開,自己卻被刺傷了小腹,鮮血染紅了衣衫。一直在一邊等候時機的忍者覺得這是一個大好機會,連忙向他們發射手裏刀,月疏影早有防備,舉起長劍一擋,将暗器全都擋了回去。

如果要在平時,她可以堅持很久,但是現在她要顧及腹中胎兒性命。

志保一直在觀察她的狀況,見其情況不妙,立刻将推車調轉方向,對準那些不速之客,拉動了安裝在車底的機關,只聽“砰——”的一聲,剎那間紅霧漫天,忍者們以為是毒煙,連忙捂住口鼻急速後撤,可巧風向正好,這團紅霧便一股腦向他們襲來,一時間只見哀嚎遍野,忍者們或捂住雙眼滿地打滾,或扼住咽喉劇烈咳嗽,或涕淚橫流倒地不支,凄慘不堪。

月疏影忍住腹中疼痛,跟着志保迅速撤離。來的路上他們準備了大量辣椒粉,與生姜等辛辣之物混合,做成機關置于車底,就為了防止這種場面。

待紅霧散盡,忍者們從地上爬起,一個個雙目紅腫淚流滿面,整個面部都比以往腫脹了一圈,他們盡全力睜着脹痛的眼睛,咬牙切齒地尋找害他們至此的元兇。

“那邊樹枝被砍斷了,他們往那邊跑了!追!”

一聲令下,忍者們追了上去。而在他們身後的樹叢裏,志保探出頭來,看他們已走遠,便讓月疏影靠在樹上。

月疏影捂住小腹,強笑着,“他們又被我的燈下黑給涮了一把,呵呵。”

志保神情緊張,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你怎麽樣,感覺如何?”突然,他臉色大變,看着月疏影的身下,驚懼萬分。

紅色,血一般的紅色。

“振作一點,你振作一點啊!”志保緊緊抱住她,不顧自己舊傷發作,拼命往城裏跑,帶着哭腔喊道:“我帶你去找大夫,你給我醒來!我不準你死,你給我醒來啊!”

月疏影只覺得腹內絞痛,她緊緊捂住小腹,額頭上不斷滲出的冷汗迷離了她的視線,她全身發冷,汗水浸透了衣衫,臉色慘白。身為大夫的她知道,這個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對不起,七童,我們的孩子,我沒保護好……

淚水滑下臉頰,月疏影覺得自己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淵裏,身體在一點點向下沉,志保的呼喊離自己越來越遠,神智也越來越模糊。

好累,好累……

有一只手,拉着她一點點游離黑暗的深谷,也拉回了她殘存的一點神智,恍惚間,她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白衣翩跹,俊朗無俦,眸如寒星。

你來接我了嗎,葉孤城?

江南,花家。

宮主抱着啼哭的玉兒,心急如焚。

那天她留在花家苦等,卻是怎麽也等不到他們,直到花滿樓從渡口回來,她連忙告訴他這個消息。平日裏波瀾不驚的花家七公子霎時間神色大變,帶着人就去披星橋一帶尋找他們的蹤跡,終于在一個青石灘上發現已經死去的沙曼和昏迷的陸小鳳,沒有看到愛妻的身影,花滿樓一下子暈了過去。

陸小鳳的情人不幸身死,花家七童愛妻失蹤,由于當事人地位非同一般,江湖掀起軒然大波。

回到家中,七魂丢了六魄的花滿樓立刻派人尋找妻子和妻弟的下落,同時還要照顧一雙兒女,憂思過甚加上操勞過度,終于病倒,但還是勉力維持着。而陸小鳳由于很難接受沙曼的離去,終日神情恍惚,渾渾噩噩,除了日夜買醉之外,一句話也不說。宮主看不過去,幫着操辦完沙曼的後事之後,便主動承擔起照顧葉淼和盈玉的重擔,替花滿樓減輕了一些負擔。

說心裏話,自從知道母親出事後,葉淼除了第一天悲泣之外,以後就開始照顧妹妹,好似一夜之間長大了很多,性子愈發沉穩,也越來越沉默。宮主沒見過葉孤城,但看看現在的葉淼,她好像看到傳聞中白雲城主的影子。

讓她難受的是花盈玉,失去母親陪伴的小女嬰每日啼哭不止,就算花老爺和那些伯父伯母在身邊也不行。花滿樓在的時候也許會好一些,但也僅僅是一會兒,她依然固執地要母親,雖然還不太會說話,但也會叫娘,一聲聲哭喊讓人聽得揪心。

宮主也難過,沙曼死了,陸小鳳成了那個樣子,疏影姐也不見了蹤跡,生死未蔔,想到玉兒這麽小可能就沒了娘,她也禁不住流淚。而且由于天氣熱,小女嬰又起了熱痱子,看着這一層小紅點,聽着小女娃的啼哭,宮主恨不得替她遭了這罪。

只要能快點找到孩子娘,這一切都好了,可是上哪裏去找?花公子都快掘地三尺了!

想到這裏,她不禁狠狠地沖陸小鳳住的地方啐了一口:醉生夢死的混蛋!每天就知道喝酒,有本事你把疏影姐喝回來啊!

就在這時,花家下人來敲門:“牛姑娘,有客來訪。”

牛姑娘牛姑娘,你們全家都是牛姑娘!姑奶奶我不姓牛!

雖然心中憤憤,但她還是照顧好玉兒之後出門迎接來訪者。

還沒開門,只覺寒氣撲面,她摸摸胳膊,不由打了幾次寒戰,一咬牙将門打開,看清來人,一下子靠在門框,松了口氣,将來人迎入屋內。

“西門莊主,您這氣勢都可以拿來避暑了。”

八月盛夏,還可以散發如此驚人且與衆不同氣場的,除了西門吹雪還能有誰?

“花滿樓呢?”他問。

“花公子?”宮主憂心忡忡,“他剛剛躺下,他一會兒還要去找疏影姐,如果不休息一下人就完了。”

西門吹雪看着她,“她在我那裏。”

“誰?”宮主沒反應過來。

西門吹雪面色沉靜,“她,在我那裏。”

“咣當——”,茶杯落地摔得粉碎,宮主愣愣看着他。

月疏影慢慢睜開眼睛,看到一張稚氣的小臉。“曉兒?”

酷似其父西門吹雪的西門曉看她醒了過來,笑了,“影姨醒了,我去告訴娘!”說完便跑了出去。

一直守在門外的志保拄着拐一瘸一拐走了進來,看着她,不由笑了起來,“你可算醒了。”

月疏影掙紮着想要坐起來,卻沒有太多力氣,她的手摸向小腹,心頭一喜。

“你的孩子沒事,是個有福氣的孩子。”這時候,孫秀青拿着一碗藥進了房間,後面跟着西門曉,“幸虧我夫君及時找到了你們,否則你的孩子就真的保不住了。”

“西門莊主?”月疏影咳了兩聲。

“是。”聯合志保将她扶起來,“來,把藥喝了,我夫君開的方子。”

“謝謝秀清姐。”

“你我姐妹何必客氣?”

“西門莊主在哪裏,我要向他致謝。”她說。

“他去跟你夫君報平安了,他還說如果你好一點,就帶你們去萬梅山莊,馬車都備好了。花公子他們直接去萬梅山莊就好。”

月疏影心中一急,“不行,我不能留在這裏,這會給你們帶來災禍!”說着就要起身穿衣離開。

孫秀青沒有攔她,只是嘆了口氣,“他就知道你肯定會這麽說,所以,他讓我問你幾句話:”

“你覺得你這麽做是為他們好,你真的知道你的夫君,你的孩子到底是怎麽想的嗎?”

“你覺得你可以一個人解決問題,哪怕是賠上性命,但是其他人真的就幫不了你嗎?”

“你也許覺得這麽做很勇敢,很大義凜然,所以就可以讓重視你的人傷心落淚嗎?”

“為了往日恩怨抛棄做妻子和母親的責任,你到底是善良還是怯懦?”

“以為自己的想法就是別人的想法,還強令別人接受你這種所謂的好,是自大?還是自私?”

看着月疏影蒼白的小臉,孫秀青拉住她的手,“你現在這種狀态,能保護好你和花公子的孩子嗎?你再看看志保的腿,你想害死他嗎?如果你再一意孤行,別怪姐姐我翻臉!”

月疏影失魂落魄地坐了回去,啞口無言。

看着她選擇留下來,孫秀青也松了口氣,“你再将養兩三天,我們就可以啓程了。曉兒,看好你影姨。”

在西門吹雪夫婦的當頭棒喝下,月疏影帶着志保跟随孫秀清來到萬梅山莊。一路上,她想象了無數與花滿樓見面的場景,卻都是剛有了開頭就不敢再往下想。

他會不會怨我,孩子會不會怨我?陸小鳳會不會怨我?無數想法交織在一起,讓她久久不能平靜。

來到萬梅山莊門口,她仍是惴惴不安,直到見到西門吹雪。

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如冰。

她有些心虛,低下頭,不敢看他。

“夫君,你吓到影妹了。”孫秀青連忙打圓場。

“一個敢帶着孩子離家出走的人,膽子沒那麽小。”他冷冷地說。

被這半軟不硬的話刺了個半死,月疏影決定忍了。

“你的房間準備好了,”他看着孫秀青,“就是你以前住過的,你帶她去吧。”

孫秀青淡淡一笑,“好。”

跟着孫秀青來到房門口,門剛被打開,她就被人緊緊摟在懷裏。嗅着熟悉的氣息,月疏影淚如泉湧。

孫秀青笑笑,退了出去,将這裏留給這對夫妻。

她擡頭看着他的面容,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怎麽也止不住。僅兩月不見,他整整瘦了一圈,也憔悴了許多,即使是在南海做農夫那段日子,也沒有到現在這般模樣。

“七童……”她欲語淚先流,好不容易如以往一般喚他,卻是語不成句。

她的夫君一次次撫摸着她的臉龐,淚濕眼眶,半晌,說了一句話:

“回來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