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最後一批參賽者也安全無恙的通過魔法陣的檢測, 幽幽的藍光慢吞吞地浮起，一路順暢的略過站在裏面的幾人。

裏面那位神秘的, 穿着鬥篷，遮住樣貌的人類女性緊張的抓緊她身邊那位精靈族青年的衣擺。

“別緊張, ”利安德爾拍了拍她的手背, “不會有事的。”

當然不會有事。

即使有着深淵的血脈，可利安德爾在不動用那一份黑暗的力量時, 依舊還能算是光明的孩子。他與尤利塞斯一樣, 兩兄弟擁有的不過是四分之一的深淵魔物的血脈, 自然不會像母親那樣, 時刻受到兩方的侵蝕。

實際上, 能夠成功存活，并且生下兩兄弟的薩曼莎，也曾是了不起的存在。

“感謝您們的配合。”檢測結束之後，一切正常，無論是檢測方，還是被檢測方，都露出如釋負重的笑容。

見習弟子們毫不拖沓的帶領最後的賽區選手前往準備好的住所。

神殿總部擁有莊嚴肅穆的外表，尖銳的頂端建築, 仿若莫麗爾峽谷那端安放着的審判長矛。一行人穿越光如白晝的長廊，踏入神殿中心的庭院。

庭院種滿了常見的藥草，多是一些治愈系魔藥需要的材料。有些藥草是會開花的，它們的花也有不同的用處。穿越庭院小路時，還能看到挎着籃子, 彎着腰摘花，或除草的人。

“這裏的藥草都是免費的，”神父見幾人把視線放在藥草上，解釋道，“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到藥草殿的負責人那裏登記。”

披着鬥篷的人類女性明顯十分好奇，連走路的速度也慢了一些。利安德爾也一同放慢速度，兩人墜在大部分後面。

“如果喜歡的話，我們明天一起來摘吧！”

她搖了搖頭，語氣很輕，似乎要被風吹走：“已經不需要了。”

“……”

“我已經忘記怎麽配置魔藥了……就算落到我手上，也只會讓它們失去應有的作用。”

“……對不起，薇薇安。”

“不需要道歉，利爾，”名為薇薇安的女性露出溫和的笑容，外露在鬥篷陰影下的唇十分蒼白，“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是不會後悔的。”

可是利安德爾早就後悔了。他的猶豫蹉跎了五年的歲月，他讓他最喜歡的女孩子再也無法展露陽光般的笑臉，讓本來依賴他的弟弟在命運的漩渦中掙紮。

——直到現在，他依舊懷抱中明知不可能發生的夢。

泡沫般的浮夢該碎了，利安德爾也該醒過來。

他握住薇薇安的手，承諾道：“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一人一精靈在人群後面說着悄悄話，順着人群一同走到庭院中央的尤利塞斯，擡頭看到一尊巨大的雕塑。

“這是神殿創始人，柯飛亞神使的雕塑。”柯飛亞神使亦是神殿的第一代教皇，在年輕的信徒心中，可以說是“光明”的化身。

瓦爾波神父和其他人一樣，十分崇拜赫赫有名的天才。他充滿敬意地注視着被風雨侵蝕，而不複嶄新的雕塑，恭敬的行禮。

柯飛亞教皇的雕塑沒有別的獨特作用，它作為象征的意義，遠大于實際的意義。畢竟沒有人會覺得，在藥草庭院中央放一個長着胡子的雕塑，是一件有益審美的事。

甚至有膽子大的年輕主教，提出把雕塑搬到別的地方去的建議。

它自然會被駁回，畢竟神殿的人找不到能合理放置它的地方。

一行人繼續穿越，小路上摘藥草的人越發的少了，可尤利塞斯內心卻升起一股微妙的危機感，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會發生什麽事，就聽到前方某位人類女性的聲音。

“亞麗！幫我摘一下！”

“好，是這個嗎？”

棕發的普通少女從藥草叢中直起身，她手裏拿着一把專用的剪刀，裝着藥草的籃子放置在腳邊。

在她身邊的那位胖美人，要比她耀眼得多，至少大部分人和異族的目光都放在胖美人身上，而不是身材幹癟，臉也普通的少女身上。

瓦爾波神父十分自然的和那邊的兩位打招呼，他記得神殿中任何一位有身份的客人。

“下午好，莉琪小姐，亞麗小姐，”神父和藹的問好，并且向雙方介紹，“這邊是來自吉萊爾賽區和耶爾賽區的參賽選手。”

神父不嫌麻煩，一個個介紹，雙方看着十分友好，臉上都挂着禮貌的笑容。不少參賽者在聽到對面兩個女性來自東大陸的佩洛特裏魔法學院時，饒有興趣的望過去。

棕發少女臉上一直挂着友好的笑容，她實在太不起眼了，周圍的人有意無意的無視她的存在。參賽者們對既是魔導師，又是參賽者的莉琪更感興趣。

也有一些蠢蠢欲動，想要提前交手的參賽者，被莉琪一句“我不擅長戰鬥”給哽了回來。

隐藏在衆人視線外的“亞麗”，自然會對額外的視線更加敏感，她擡起頭，捕捉到同樣在人群外的某位參賽者的目光，在見到他的臉時，就連呼吸都有瞬間的停頓。

中空的庭院外，染着紅色的晚霞逐漸褪去，銀光在深藍至黑的夜幕中閃爍，升起的月光泠然如霜。

夾雜着海腥味的晚風微涼，藥草搖曳，白色的小花脆弱的落在小徑上，落在青石板上凸起的鵝卵石上。

落在一雙清澈的，如同溪流的眼眸之中。

只是一個照面而已，兩年的時間不足以磨滅掉一個人的痕跡，更何況，對方壓根沒有遮掩的心思，大大咧咧的用原貌出現在熟人面前。

“亞麗”驚愕了一瞬，又不着痕跡的露出笑容。

“你好，尤利塞斯先生，”她說話慢條斯理，柔軟得像剛烤出來的面包，“我叫亞麗。”

她拿出花籃中的一朵花，送給金發的精靈族。

小花毫不起眼，脆弱得幾乎要散落在棕發少女的手中。

尤利塞斯下意識的伸手接過，他有些茫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如此乖巧。

他竟然在那個瞬間，以為棕發少女就是記憶中黑發紫眸的美麗身影，可兩人無論是外貌或者是聲音，甚至是味道、年齡，都不一樣。

“謝謝……？”尤利塞斯遲疑地說道，手上的小花是從某棵藥草上摘下來的，還帶着藥草特有的芬芳。

花接近白色，上面有着治愈系魔法的元素纏繞其中。精靈族少年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送花，卻無法拒絕那一份好意。

“——那就不打擾了。”一段時間後，那邊的寒暄終于結束。棕發少女朝少年點頭示意，與她的同伴一起離開藥草庭院。

剩餘的兩個賽區參賽者繼續去自己的住處放行李，等時間到了，再由見習弟子帶去用餐區。

如有需要的話，可以在晚餐過後，讓見習弟子帶領他們參觀神殿，好好介紹一翻各個位置。

……

耶爾帝國的參賽者有3位，裹得嚴實的人類女性，金發碧眼的精靈族兄弟，護送他們的是帝國的紅薔薇騎士德爾曼。紅發紅眸的騎士像一朵盛開的鮮花，熱情俊朗。

只可惜，德爾曼騎士遠不像外表來的熱情，他高傲得普通一只孔雀，對獸人族尤為看不上眼。

從進門到用餐時，能讓他另眼相看的參賽者，一個都沒有。

原本德爾曼騎士也可以參賽的，不過他的君主不贊同，德爾曼騎士無法拒絕他所侍奉的君主的命令，又無法放棄揚名天下的機會，因而申請作為參賽者的護衛一同前往。

申請的過程雞飛狗跳，總而言之，德爾曼成功達成目的。

出于某種道不清的緣故，德爾曼的君主沒有派遣太多的人進行保護，和德爾曼一同過來的只有他的下屬，還有幾個照顧人的下仆外，再也沒有多餘的人。德爾曼反而覺得十分滿意，畢竟他不需要太多的累贅在身邊陪着，年輕的騎士擁有驕傲的資本。

畢竟不是什麽人都能被君主冊封成騎士的。

年輕的騎士在入夜後未能入睡，他起身，穿着一件溫暖的絨毛外袍慢悠悠的踱到中央庭院。今天下午行程匆忙，他還沒仔細瞻仰遙遠歷史上的偉大人物，正好趁着月光明亮，在月下漫步欣賞，也是一種風雅的行為。

德爾曼騎士為自己半夜起床的行為找了個合理的解釋。

他慢慢走到庭院的位置，不巧，灰色的雲霧擋住了月光，稀疏斑駁的光影灑下，讓人看得不甚清晰。

德爾曼踏入羊腸小徑中，腳下的青石地板沾染了夜間的露水，皮靴踩在上面，印出鞋底的形狀。印記不會在地面上存活太長的時間，不斷積累的水露總會将痕跡遮掩過去，掩埋在流逝的時間中。

而在這短暫的時光中，他在朦胧的，幾乎看不見的光影下，遇見了令人永生難忘的場景。

——無數光輝聚集。

——萬物為他綻放。

虛幻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的光影燃起柔和的光，言語無法形容的美麗與震撼像一把燃燒的焰火，燒盡一切黑暗。

那個身影是由光組成的，不屬于塵世的存在。德爾曼騎士一秒确定，那并不是人類。

或許是更為尊貴的存在，無法讓人觸碰或者亵渎的……真正的光明的化身。

紅發的騎士被自己的猜測驚到，他呼吸困難地扯住脖子上的領巾，毫不猶豫地大步向前，卻沒有看到任何人，亦或者是任何物品。

德爾曼失望的同時，也松了口氣。本來還想着，如果那真是光明神的話，應該用什麽樣的态度去對待的……想來也不過是一場美麗的夢。

可是那道光影，依舊在騎士心中刻下痕跡。

騎士在原地等了許久，也沒等到任何人或者生物，只有寒風在撫摸他的臉頰，奪走他的溫度。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早就趁着沒人看見的時候返回自己的房間。

菲利娅回到住所後，把身上的小挂件摘下。她原本想趁着月色，去查一下今天特意在尤利塞斯不注意時拔下的一根頭發的，沒想到因此觸碰了光明神小挂件的反應。

她在小挂件上放了一些小小的，或許會比較顯眼的提示魔法，只要檢測到屬于深淵的氣息，那就會亮起來。

菲利娅本身倒是沒嘗試過，卻沒想到觸發之後，會有個類似于光明神的殘影出現。

真正的罪魁禍首，應該是菲利娅身上的這團聖光才對，好端端的玩什麽組合，非得組一個光明神出來，害菲利娅還震驚又高興的以為高天上的神明降世了。

可惜，那不過是一個美麗的，令人無法忘懷的夢。

菲利娅回想了下，确定周圍沒有人看到她之後，才放下心來。她認真的查看撿回來的金發，美麗的柔軟的發絲，在發頂的地方有一層肉眼難以看見的黑色。

它就像在污泥中翻滾的噩夢，氣息微弱，幾乎令人分辨不出來。

菲利娅身上的聖光見它越發靠近，停頓了一會兒，十分的抗拒，它們用肉眼難以看清的速度，飛快的吞噬深淵的氣息，直至消失不見。

菲利娅：“……”

金發上的最後一絲不協調的氣息消失，菲利娅無語了一瞬，最後直起腰肢。消失了也無所謂，菲利娅也不是拿它作為證據，不過是想确定自己心中所想，因此才這麽做的而已。

她現在終于能确定了。

兩年前，帶着一身傷消失在菲利娅世界的隐形通緝犯——克裏斯，也就是尤利塞斯，身上有來自深淵的血脈。

他是深淵魔物的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咕嗚，将近4k字，原本想着寫6k的，想了下斷在這裏剛剛好。

那，那就欠三更【弱弱的伸出手指】

尤利塞斯的頭發能變色，是因為發根有深淵氣息嘛。

所以偷偷拔下來的頭發也有一點！

菲利娅是在送花的時候偷偷拔的，用魔法(xd)

ps：菲利娅想錯了，那個光明神的光影，不是她的小魔法或者調皮的聖光。

那是神的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