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不要！”
許渺從床上坐起來, 淚流滿面。
陸知瑤推開門，沖到她面前, 緊緊抱住她。
“大嫂，大嫂你怎麽了？你別吓我。”
美國紐約，許渺來接受治療。
今天她已經做了全面的檢查, 醫生說她很難懷孕，除了身體，還有心理上的因素。
“我想起了之星。”
許渺抽噎着，用手捂住自己的臉。
“渺渺, 那件事……你不要怪哥。”
陸知瑤輕輕拍着她的背, 輕聲道：“那一刻，哥只能選擇一個人。他選擇了你。”
“我知道。可是……她還那麽小……那麽小的孩子啊……就這樣被……那是我的之星啊……”
這麽多年，她始終無法釋懷。
夜裏, 她還偶爾能聽到陸之星的啼哭聲。
她真的好想好想她。
“之星一定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
陸知瑤指着窗外的星空, “渺渺, 你看。之星她一定變成了天空中的星星，一直守護着你。她在等你好起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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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渺擡起頭，淚眼婆娑地看向窗外。
她又怎麽會不知道呢？
可是每當看着星空，她還是會難受。
曾經懷中那軟軟的溫暖的小人啊，就這樣化為了灰燼。
那年經歷那場意外以後, 她便得了嚴重的抑郁症。
陸知昭請了很多知名的心理醫生, 都沒有用。
沒過多久，陸知昭提出了離婚。
他說他和她在一起很壓抑，希望能分開一段時間。
許渺同意了。
換了個新環境, 許渺卻突然奇跡般地覺得自己好了。
當時的許渺悲哀地發現，她只是不想處在過去的那個環境裏，不想再見到陸知昭。
因為這些都能夠提醒她，她的女兒不在了。
而她曾經是多麽幸福。
想必心理醫生後來也發現了。
所以陸知昭才最終下定了決心讓她離開。
後來許母患病，她躺在病床上，握着許渺的手，希望看到他們重歸于好。
許渺為此特意去求陸知昭，可是他卻見都不願意見她。
一直到去世，許母都沒有看到女兒幸福。
許渺傷心欲絕，就在這麽幾個月之內她接連失去了女兒，失去了丈夫，失去了母親。
心愛的人一個個離她遠去。
幸福是那麽不真實，而不幸是痛到骨子裏的殘酷。
她想到了留學換個環境重新開始。
過去的她一心撲在家庭上，撲在陸知昭身上，卻唯獨忘記了自己。
在巴黎的那幾年，繁重的學業讓她暫時忘記了痛苦。
她刻意屏蔽國內的一切消息，包括陸知昭的消息。
卻總是從陸知瑤那裏得知他的近況。
現在想來，原來都是陸知瑤故意的。
她說陸知昭的事業迅速蒸蒸日上，原來過去這兩年他一直沒有放棄他的資源和關系網。
她說陸坤嚴病重，大家都在關注着陸氏下一任掌門人。
她說陸知翎最近有多麽不順，在緬甸遭到了暗殺，差點回不了國。手上的項目又一個接一個地被人暗中搞掉了，還被人設局虧了一大筆錢。
她說陸知昭繼承了陸氏，陸老爺子指定了他作為下一任陸氏集團總裁。
陸知昭上位以後，陸知瑤就離婚了，不久又和另一個出身底層的男人結婚，轟動了整個上流圈。
這些年，許渺一直很想找到兇手。
可是陸知昭不讓她插手。
他曾經說過，他當年決絕的離婚，是為了讓她不受到仇家的追殺。
許渺猜想，他一定是知道些什麽。
“害死之星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許渺看向陸知瑤，眼裏閃過一抹寒意，她下意識地握緊拳頭。
“大嫂，那個人很危險。這些年哥為了保護你甚至不敢來找你，連哥都不一定搞得定他……”
許渺眼睛突然一亮，她抓住陸知瑤的胳膊，急切地問：“你知道？”
“不……我不知道。或許他已經死了……我哥都回來找你了。大嫂你又何必再去追究真相？”
陸知瑤垂下長睫，掩蓋住眼裏洩露出來的情緒，提起了另一件事。
“你母親住院那年，哥最後其實有偷偷去找過她告訴了她他到底苦衷。所以大嫂，你放心，許母不是抱着遺憾去世的。”
許渺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竟無言。
越到後面，她越是驚訝地發現，他竟是如此護她，周到如此。
可她什麽也不知道。
許渺緊緊盯着女孩蒼白的臉龐，緩緩地松開了手。
“我不怪你哥，我不怪他不告訴我。因為我知道那個人很強大。”許渺頓了頓。“這些年，我一直在懷疑，是陸夫人那邊的人，對嗎？”
陸知瑤的身子不由地一僵，她抿了一下唇，別開頭去。
“我不知道”
“她為了聯合陳氏，不惜将你嫁給陳谷揚，哪怕他惡名遠揚，哪怕你哭着求她，她居然還拿崔浩威脅你。她連自己的親生女兒的幸福都不管。她忌憚陸知昭，設計了車禍，讓他癱瘓了兩年。又在得知他恢複以後，奪走我們最心愛的女兒……她一心想要拿走陸氏的最大繼承權，趙家有黑|幫的勢力……”
“渺渺！”
陸知瑤抓住許渺的肩膀，對上她冰冷的眼神。
“陸夫人死了。”
許渺怔住了，她抖着唇瓣，半晌，輕輕問了一句。
“你恨她嗎？”
“我不知道。”
陸知瑤搖搖頭，甩開眼裏的眼淚。
“我只知道，永遠珍惜那些愛你的人。沉溺于不可追回的痛苦無濟于事，我們都不要讓愛我們的人經歷失去的痛苦。”
她回頭看了一眼在門口默默看着她們的崔浩。崔浩點點頭，兩個人相識一笑。
陸知瑤像是更堅定了什麽，她轉過臉來，目光篤定。
“渺渺，我們都一定要勇敢。相信知昭哥，他不惜生命去保護你，他為你承擔了你所看到不到的所有壓力，他從沒有放棄過。為了知昭哥，為了你自己，以往前走吧。”
許渺忽地捂住臉，肩膀輕輕顫抖着。
最後，她擦幹眼淚，看着陸知瑤，用力地點了點頭。
許渺突然發現，那個曾經天真任性的小姑娘，如今卻變得如此的堅強有力量。
勇敢，是不想讓愛你的人負擔太多。
她已經解開了所有的誤解，是時候她也要解開自己心中的心結了。
迷迷糊糊中，許渺睡了過去。
這麽多年來，她一次也沒有夢到之星。
她總是想之星是不是在恨她，不然為什麽她都不回來看她。
那天晚上，許渺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夢裏，之星穿着她最愛的紅色連衣裙，她牽着她的手，她們一起走在初春的陽光下，走在一望無際的草地上。
那時之星才剛學會走路不久，走路磕磕絆絆。許渺低頭去問之星累不累，之星仰起肉呼呼的小臉，笑着朝她搖搖頭。
小之星還不大會說話，但卻已經懂得心疼她了。
那一路就她們兩人。她們走過花團錦簇，走過小橋流水。時間好像靜止了一般，她們不知道一路走了多遠，許渺只希望可以一直走下去。
這個地方很美，美得不真實。許渺從沒有來過這裏，她努力去想，想着這究竟是哪裏，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她緊緊握着女兒的手，那份溫熱又是那般的真實。
草原的盡頭居然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她們一路走到海邊，之星停了下來。
小女孩擡頭望着她，圓溜溜的大眼睛裏閃着亮光。
“媽媽。”
她露出兩顆甜甜的酒窩，笑容燦爛。
她朝許渺後面指了指。許渺回頭，看到不遠處朝他們走來的陸知昭。
“爸爸！”
之星牽起她的手，一蹦一跳地走向陸知昭，聲音又奶又脆。
她走到陸知昭面前，牽起他的手。
然後，她将兩個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深深地看向許渺。
一個巨浪打來。她松開他們的手，轉身踩在浪花上。
許渺跑上前想要去抓她，陸知昭從後面抱住了她。
“渺渺，讓她走吧，”
之星站在浪頭上，朝他們揮着手，臉上始終挂着燦爛的笑容。
許渺知道，這是告別的時刻了。
這麽多年，她一直想着，哪怕能有個告別也好。
這麽多年，她一直不敢接受之星再也不能回到她身邊的事實。
怎麽昨天還躺在她懷裏朝她笑的小人啊，突然就不見了呢？
如果她變成了天上的星星，如果她能夠感知到她的痛苦，為什麽一次也不願意來到她的夢裏，告訴她她會過得很好。
她一遍遍地去回憶那些過往，她不要忘記，她害怕忘記。
之星消失在大海裏，那裏沒有火焰。
許渺醒來的早晨是被門鈴聲吵醒的。
她住的房間離大門近，她起身去開門。
門外，男人一身深色的西裝，連頭發絲兒都透着一股疲憊。
“陸知……”
陸知昭瞪着睡眼惺忪的許渺，兩個人皆是一愣。
“收拾一下行李，回家。”
陸知昭垂着眼，眸色深得像海，語音低沉。
“我還要再待幾天呢。”
許渺此刻一下清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再次确定了一下眼前的這個男人。
“你怎麽來這裏了？”
“你來美國做什麽？”
兩個人同時問道。
陸知昭深呼吸了一口氣，語調裏莫名帶點委屈地回答道。
“擔心你。”
許渺不知道該怎麽接，她還懵着，半天，眼眶突然紅了。
“我想……”
“什麽？”
陸知昭上前幾步，握住她的手，心疼地看着她的眼。
“我想再努力試試……”
“試什麽？”
“陸家的孩子……”
“我并不在乎！”陸知昭一下急了，他伸手将她撈進懷裏。“如果爺爺不能接受，那我們就等他接受好了。總歸我們還年輕不是嗎？”
“不是。”她從他的懷裏掙脫開來。許渺擡眸看着他的眼睛，目光認真而又堅定。
“我想要一個屬于我們的孩子。不是取代之星的位置，而是一個長得像你的孩子，一個愛的結晶，我想和你一起孕育生命。”
他眼眸裏湧上巨大的浪潮，眼眶漸漸泛紅。
半晌，他将她按在門後，俯身用一個深情的吻回應了她。
此刻天不過剛蒙蒙亮而已。清晨的曦光剛剛亮起，天空泛起了魚肚白。
幾顆星星隐隐消散于浮雲後，越來越淡，卻有一顆星格外閃亮。
作者有話要說： 他們還會有孩子的。
一個和之星一樣可愛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