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決絕

宋瑾澤從醫院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晨曦的光從窗簾外洩露進來,照在臉上,讓他睜開了眼睛。

“宋總,您醒了!”秘書謝進欣喜的面容出現在他面前,顯然守了他一個晚上。

宋瑾澤在謝進的攙扶下坐了起來,病房裏除了謝進,再也沒有其他人。

他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睛

“太太呢?”

謝進有些為難,猶豫了一會,委婉道

“我打電話通知過太太,她可能因為學校課業比較忙,所以暫時抽不開身。”

宋瑾澤聽出了潛臺詞,沉默着沒有說話。

謝進叫來了醫生,檢查了一番,确認他的情況确實已經明顯緩解了,便宣布他可以食用一些流食,然後慢慢向半流食和正常飲食過渡。

宋瑾澤這次之所以會暈倒,主要還是因為急性胃穿孔。

“宋先生,工作再忙還是要注意身體,你本來就有胃潰瘍,對自己的胃要精心照管,不然,以後再出現胃穿孔,就很可能要進行手術了。”醫生囑咐道。

他這次的胃穿孔情況還不算嚴重,送到醫院後,采用非手術治療手段及時控制住了情況。若情況再嚴重一點,就要進行穿刺修補,甚至胃大部切除術。

謝進讓人打來醫院的小米粥,宋瑾澤随意吃了一點就放在了一邊,問起一事

“昨天我在複興暈倒的事,公關部可有及時處理?”

“宋總放心,媒體和網絡上都控制得很好。”

宋瑾澤又問起一些昨日未竟的公事上的安排,謝進一一彙報,然後他接到宋瑾澤的命令,讓人把文件拿到醫院來。

謝進有些詫異,自家老板這次竟然如此乖覺,願意聽從醫囑多住幾天院進行觀察。

更讓人驚訝的在後頭,醫生都說他可以出院了,他還是沒有出院的意思。

中途,宋父宋母都得知了消息,急匆匆趕來醫院探望他。

“叫你好好吃飯,你總是不聽,這下可好,把自己折騰進了醫院!”宋母絮叨着責備道。

她顯然不太了解宋瑾澤進醫院的詳情。

“什麽事也沒有你的身體重要,該吃飯的時候,就要及時放下工作。”宋父也嚴肅地道。

宋母打開了食盒,端出自己親手熬的雞湯粥,非得要看着他吃完,宋瑾澤也沒有拒絕老人的好意。

“淺淺呢?”宋母狀似随口問道。

“她今天上午學校有課,我讓她上課去了。”宋瑾澤态度自然地回答。

他并不想讓兩人鬧矛盾的事傳到父母耳中,一是不願意父母對淺淺有不良印象,二則兩老也年紀大了,不想他們操心。

“我怎麽聽網上有消息說,你們前些天吵架了?”宋母狐疑地道。

“咱們家可不興外頭那些不良作風,家裏紅旗不倒,外頭彩旗飄飄。人小姑娘這麽小年紀就嫁給你,你要好好珍惜!”

宋瑾澤聽出言外之意,有些無語“媽,你們到底是哪裏聽來的謠言,我怎麽可能做這種事。我跟淺淺很好。”

他在醫院住了十來天,探望的人來了一撥又一撥,每天盼着,卻依然沒等來期待中的身影。

原以為,她知道他住了這麽久的院,或許會有一些擔心或者心軟,可結果并不如人意。

第十三天,他決定另尋他途。

“譚恒的書,解除屏蔽,并且補償他一些好的推薦位。”

他做錯了事,要取得淺淺的原諒,就必須得做出一些妥協。

跟終點網總編打完了電話,算着時間,他驅車來到了複興,在她上課的教學樓裏找到了她。

她向來會在結束課程後,尋一間不上課的教室做完随堂作業,然後就打開電腦寫小說。

他推開教室門,裏頭靜悄悄的,只零星坐着十幾個正在上自習的學生。

聽到推門聲,好些人擡起頭看向他。

“是宋瑾澤!”

他們低聲驚呼,竊竊私語。

江淺淺戴着耳機,并沒有被這些聲音所打擾,她正在奮筆疾書寫作業。

直到眼前的作業紙上落下一片陰影,遮住了光源,她才擡起頭來。

原以為是來搭話的同學,沒想到是宋瑾澤。

十天不見,他不複當時那副歇斯底裏的樣子,也不像在女生宿舍外的狼狽,恢複了平時優雅清貴的模樣。

“淺淺,跟我回家好嗎?”

他的目光裏滿是期待,好聽的聲音裏也充滿祈求。

江淺淺之前任由他站在女生宿舍大樓外,就已經橫了心,不怕被人看熱鬧和議論了,只是現在畢竟在上自習的教室裏,她不想做一個打擾他人的沒公德的人。

她收起自己的書本放進包裏,跟他一起走出了教學樓。

“我不是要跟你回去,只是覺得有必要找個不打擾他人的地方說話。”走到教學樓外,她才解釋道。

宋瑾澤心頭那一絲驚喜消散,他早就知道,不會這麽順利。

兩人驅車來到校外,找了一家咖啡廳,江淺淺沒讓清場,直接要了包廂。

室內只剩下兩人,宋瑾澤試圖坐到她身邊,江淺淺堅持讓他坐對面去。

從帝都回來的幾天,她已經從曾經的憤怒與恐懼中冷靜下來了,也想了很多,如今已經有了決定。

之前聽說宋瑾澤在住院,她便沒有去找他,她心裏有預感,等他身體恢複,會自己來找她。

“淺淺,你那位朋友的書,我已經讓人解除屏蔽了,并且交待了總編,給他幾期最好的推薦位做補償。”宋瑾澤先開了口。

“這是應當的,他本來就很無辜。我們之間的事,不該把外人牽扯進來。”

宋瑾澤附和“淺淺說得對。我已經知道錯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那樣對你,你跟我回家好嗎?”

他抓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再次懇求道。

江淺淺把手抽出來

“這次去帝都參加講座,無意間聽說了一件事。”她擡起眼睛看向他。

宋瑾澤對上她的目光,清楚地感受到了其中的平靜與冷漠,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

“你幹預過我在水木的預錄取結果對吧?”雖然是問,她的語氣卻無比肯定。

宋瑾澤心裏猛地一驚,他緊了緊拳頭,讓自己迅速恢複鎮定。

“淺淺在說什麽,我怎麽可能……”

“不要再抵賴了,我已經知道了。”江淺淺提高了聲音,打斷了他的狡辯。

才得知這件事的時候,她無比憤怒。

她從第一次去水木參加夏令營時,就把那所莊嚴美麗的學府列為了終極目标,她多年來苦學幾門外語,挑燈夜戰刷題,為的就是能考上那所大學。

母親和老師都對她寄以厚望,在參加完考試後被孫老師單獨叫到辦公室時,她是那麽欣喜,母親和老師得知消息也為她高興為她驕傲。

她原以為自己将順利地被理想學府錄取,拿到十幾萬的獎學金,雖然這些錢在現在的她看來已經不值一提,但對當時的她和她的家庭來說,是一筆足以帶來巨大喜悅的財富。

只有被2的兩所學校錄取才有這筆獎學金,即使複興是,僅僅一位之差,也失去了拿這筆獎學金的資格。

她失去了理想的學府,失去了獎學金,還被同學嘲笑奚落。這一切,都是因為宋瑾澤輕飄飄的一句話。

如今,過了好幾天時間,她的心情已經平複下來了。

對現在的她來說,2與3的區別并不大。

她大概也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做,就是如孫老師猜測那樣,為了來往方便。

就因為他的公司總部在s市,他自己常駐s市,所以他就要讓她到s市來讀書。

就因為這樣可笑的理由,随意毀掉她那麽多年的夢想!

當時,他們僅僅是剛認識,他就能因為一己之私做出這種事,而現在,他又僅僅是因為她和朋友在網上多聊了幾句,就擅自毀掉她朋友的前途。

她回想起當時他做的事,他一邊幫她找複興的小語種加試的歷年試題贏得她的好感,一面卻在背地裏使袢子幹預她的錄取,真是把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發揮到了極致。

她不知道這兩年他是不是還在背後做過別的什麽,論算計,一百個她都不是他的對手。

這個人的掌控欲和占有欲,真的可怕到了極點。若繼續和他在一起,她只會被他一步步以各種手段改造成他想要的樣子,甚至他依然不會滿足,會因為自己的猜忌殺了她。

她再也無法自欺欺人,告訴自己他不是書中那個宋瑾澤。

左右都逃不過一死,那她寧可在死前過得自由舒心一些。

“是誰?”宋瑾澤神色陰沉。

江淺淺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要尋根究底去追責洩露了他秘密的人。

“是誰根本不重要,你再這樣牽連無辜,只會讓我更恨你。”

一個恨字,更恨你,讓宋瑾澤眼中的戾氣瞬間消散,他變得緊張起來“淺淺,我沒打算這麽做……”

江淺淺坐直了身體,鄭重地看向他

“前塵往事,我不準備再追究。”

宋瑾澤剛要為此露出輕松的表情,就聽到她下一句道,“但這些天我也認真想過了,我們确實不合适,那個交易終止吧。”

宋瑾澤鳳眸劇震“交易終止?淺淺,你什麽意思?”

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意思就是,我們找個時間去辦離婚手續,從此你不必再保護我和我的家人,我也不必再對你有任何夫妻或情侶間的義務。你放心,我不會要你一分財産,我們結婚和離婚都秘密進行,不會讓你的公司受到任何影響。”

她平靜地說着,沒有一絲不舍。

這些話在宋瑾澤心中,卻造成了瞬間天塌地陷的效果。

“不,淺淺,我不同意!”他下意識反駁,然後是低聲下氣的哀求,“錄取的事,确實是我做錯了,如果重來一次,我絕不會這樣對你!你要我怎麽補償你,或者你想懲罰我,都可以,但我不同意離婚!”

“不管你同不同意,事實分居兩年以上,就自動離婚了。”江淺淺冷靜地說完,然後站起身來往外走。

她只是通知他自己的決定,并不是商量,也沒什麽好商量的。

宋瑾澤見她要走,立刻下意識抓住她的手,他的大腦急速運轉着,希望能找到說服她的理由。

“淺淺,你不要這麽沖動,你想想方家,你若離開我,該怎麽保護自己和家人不受他們迫害?”

此時他有些慶幸,為了讓淺淺安心留在他身邊,還沒有對方家采取任何行動。

江淺淺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笑容“沒關系。只要我答應把腎捐給方菲,他們就不會再對我的家人不利了。”

以前是她太膽小懦弱,貪生怕死。

可現在她已經想通了,媽媽為了養育她辛勞一生,舅舅外婆一家也一直對她很好,她為他們付出生命也是應該的。反正怎麽都逃不了一死,她便選一個讓自己高興些的死法吧。

被宋瑾澤那樣控制欲強烈地禁锢着,不能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要天天與他親密,還要給他生孩子,雖然能多活幾年,又有什麽意思。

她已經打算好了,和宋瑾澤離婚以後,就主動去找方家達成協議,讓他們再給她一年時間,等她完成這本新書,為媽媽再多掙一點錢,就主動捐腎給方菲。

宋瑾澤被她的話刺痛,有些踉跄地後退了幾步。

她寧可放棄自己的生命,也不想再和他在一起!

她……已經厭惡他到如此地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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