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同行

“我會認真考慮的。”這是洪在勳導演給予東沄的答複。

他原本只是想要安安靜靜拍一部電影,讓東沄這樣的超人氣偶像加入,有違他的初衷,而且還有片酬方面也是個問題。但是東沄剛剛的表現确實很不錯,和曾白頭之間的互動也很有默契,所以他确實是需要好好考慮一下再做出決定。

晚間的這一次拍攝結束,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氣,洪在勳導演的這個院子設施齊全,可以洗熱水澡,這對于參加這個節目拍攝的成員嘉賓以及工作人員們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好事,要知道,他們之前在一些落後的村子裏拍攝的時候,條件往往都是比較艱苦的。

洗漱過後,曾白頭并沒有馬上休息,而是拿了畫板出了院子,麥安村是個富裕的村子,晚上也點着路燈,路邊也有座椅。

曾白頭找了一個光線好的位置坐了下來,這條水泥路的兩邊都是農田,離她最近的地方,一邊是一塊稻田,一邊是一塊瓜地,夜風吹過,曾白頭聞到一陣淡淡的瓜香,合着青草的氣息……

這一個晚上的拍攝進行下來,她的世界顯得有些太過喧嚣,或者說,最近這段時間以來,她一直都沒能獲得真正的平靜,大概是因為走得太快的緣故吧,曾白頭這麽想着。

“那麽喜歡自己一個人待着嗎?”這時候東沄也出來了。

“偶爾也需要一點獨處的時間不是嗎。”曾白頭并不否認。

“其實是因為這個才單身這麽多年的吧?什麽因為很少出門所以才沒機會談戀愛,都是騙人的話。”東沄說着也在她身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很少出門是客觀原因沒錯啊。”曾白頭說道。這種程度應該還不能算是騙人吧,她只是沒有說主觀原因而已。

“這樣的家夥竟然也是談過戀愛的嗎?和誰啊?是個很了不起的男人嗎?”東沄問道。

“是個挺好的人。”曾白頭靠在椅背上,看着夜空輕輕呼出一口氣,今夜的天空中雲層有點厚,基本上看不到星星,空氣中好像也有潮氣,不知道明天會不會下雨。

“算了,還是不要說了。”東沄又道。

“那就不說了。”曾白頭笑道。

“你難道沒有什麽想要問我的嗎?”東沄又問

“我也不想聽呢。”曾白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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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沉默了片刻之後,東沄說道:“早一些遇見的話,會更好嗎?”

“不會。”曾白頭說:“那時候的我,你大概不會很喜歡。”

“我也是。”東沄也這麽說。

相互喜歡的兩個人,原來都是一樣的心情呢,一邊慶幸着在遇見對方的時候,自己已經是比從前更好的自己,一邊卻又暗自遺憾,沒能更早地參與對方的人生。

又坐了一會兒,曾白頭打開畫板,從裏面拿出一張空白的美術紙:“我要先畫一幅畫再回去。”

“你畫吧。”東沄并沒有要先行離開的打算。

曾白頭拿出一支彩鉛,在白紙上比劃了幾下,一時還沒想好要畫點什麽。

“我今天……看起來寒酸嗎?”這時候,東沄又說話了。

“我呢?”曾白頭握着鉛筆的手指緊了緊。

“不會。”東沄的聲音中聽不出太多情緒。

“你也是。”曾白頭這麽說道。

之後東沄不再說話,曾白頭也沒有了猶豫,她手裏的鉛筆刷刷地在紙張上拉出許多線條,不一會兒,一只虎頭的輪廓便出現在了這張白紙上……

其實還是有點寒酸的吧?在這個圈子裏混着的人,又有幾個能夠做到表裏如一的優雅?要和一群人為了一個位置搶破頭的時候,誰還能清高一個試試?

若是換了不相幹的人,曾白頭大概是不會上心的,最多就是留下幾聲略帶同情的唏噓而已。就算是換了她自己,也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好接受的,天上不會掉餡餅,人生原本就是如此,曾白頭從來都很明白這個道理。

但是換了自己喜歡的人,那滋味就變得十分不好受起來,心疼得厲害,也有一些難言的酸澀在心底無聲無息地彌漫着……

誰都是一樣的吧,只要有所在意,必然就會有弱點,只要有野心,必然就要受煎熬,她是這樣,她身邊的這個男人也是這樣。

但無論如何,這條路,他們還是會繼續走下去,誰讓他們都是不甘平凡的人?

随着時間的流逝,畫中的那個虎頭也越來越清晰詳細起來,或者說是一張虎臉更為合适。

曾白頭放心畫筆,靜靜地看着自己剛剛完成的這幅作品,而畫中的那只老虎,也在靜靜地審視着她。它的目光中有殘暴卻也有溫情,狡詐中又像是透着幾分笑意,它看起來那麽驕傲,但又好像是對畫外的世界充滿了無限的好奇。

英國詩人薩松有一個名句:“thetigersniffstherose。”

餘光中先生把它翻譯為:我心裏有猛虎在細嗅薔薇。曾白頭在網絡上看到過各種各樣的解釋,但是對于這一個詩句,她卻始終沒能有什麽真正的體會,她的世界裏也有猛虎,卻從來沒有一朵薔薇,而猛虎之于她,代表的也并不僅僅只是野心。

“畫完了嗎?”東沄問她。

“是啊。”曾白頭道。

“還要看多久?”東沄像是有些不耐煩的樣子。

“不覺得很好看嗎?”曾白頭立起畫板,向東沄展示她的老虎。

“哪裏好看了?”東沄別起食指和中指,在虎頭上“啪”地彈了一下。

“不好看嗎?”曾白頭收回畫板,她喜歡的老虎東沄卻不喜歡,這讓她多少感覺有些遺憾。不過這遺憾的感覺還沒來得及散去,曾白頭心裏突然又生出了一個荒唐的想法,她轉頭問東沄道:“你不會連這種醋也吃吧?”

“怎麽?”東沄擡了擡下巴,承認得很光棍。

“沒怎麽。”曾白頭笑了起來。

“很可笑嗎?”東沄問道。

“沒有啊。”她就是覺得有點好笑而已,沒覺得可笑。

“那你還在那裏笑什麽?”東沄追問道。

“因為高興才笑的。”曾白頭收拾好畫筆,提起畫板站了起來:“走吧,該回去了。”

兩人一起走在鄉間的水泥路上,夜已經很深了,村民們基本上也都已經休息,偶爾有一兩個窗戶還亮着燈,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又在熬夜了,說起來,現在也到了放暑假的時候。

其實曾白頭是知道自己的,如果說在她将來的人生中也會有誰可以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話,那必然會是個對感情認真且執着的人。

那種太過自由和潇灑的家夥,注定是無法和她一起走出去很遠的,因為他們的關系總是顯得太過松散。

第二天的拍攝比較順利,大概是因為這部電影的主角人選已經定下來了,女演員們也不再暗暗較勁,大家都用相對輕松的心态參加接下來的拍攝,所以總體氛圍比昨天要好很多。

一個早晨加一個上午的時間,曾白頭用它畫了一幅簡單的油畫。

這個村子比較富裕,看起來也比較現代,沒多少純自然的風景。但并不是只有青山綠水才是景,水泥路也是景,路邊的一塊廣告牌也是景,緩緩駛過的一輛車子也是景,磚頭房子也是景,那些看起來廉價的貼紙也是景……

只不過這些東西大家都看得太多了,已經不再感覺美麗而已,都是因為這個時代太過富足的緣故。

在曾白頭還很小的時候,即使只是一張彩色的糖紙,都會被村子裏的孩子們小心翼翼地珍藏起來,她還記得自己當時透過那些彩色糖紙,看到的究竟是一個多麽鮮豔而又新奇的世界。

那一抹鮮豔至今都還留在她的記憶裏,不曾因為時光的流逝而有絲毫的褪色。

這一期節目的拍攝結束的時候,曾白頭也從洪在勳導演那裏拿到了這部電影的劇本,也終于知道了,原來這一部電影的名字是叫《姐妹》。

回去的路程,曾白頭坐在車子裏慢慢翻看這個劇本,她現在的閱讀速度依舊不快,但已經不像從前那麽磕磕巴巴了。

路程還沒行駛到一半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曾白頭拿起來一看,見是個陌生號碼,想了想,按了接聽鍵。

“呀!曾白頭!只是不小心說錯了一句話而已!你們有必要這麽做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充滿憤怒的聲音。

“怎麽了?”曾白頭聽出來了,現在給她打電話的,就是昨天晚上在拍攝過程中提東沄前女友的那個女演員。

“別裝了!你難道還能不知道嗎?xx品牌的廣告,明明已經都說好了,現在對方突然變卦,肯定是東沄做的好事沒錯吧?”對方質問道。

“會是東沄嗎?也可能是因為其他原因才決定臨時換人的不是嗎。我也是剛剛才聽說這件事,需要我打電話幫你向東沄确認一下嗎?”曾白頭說道。

這個世界上其實并沒有那麽多巧合,這家夥昨天才在東沄面前蹦跶了一下,今天就被拍了,不用說,曾白頭也覺得這事八成跟東沄脫不了幹系,只不過她也不會傻到直接在電話裏頭認同對方的猜測就是了。

“算了,我會自己打電話跟他确認的。”對方突然換了态度,語氣也和緩了不少。

“那好吧,不過我還是覺得這事情跟他不會有關系呢。”曾白頭再次強調說。

“我也不知道,剛剛得到這個消息,可能我也有些太過心急了,實際上我這個人沒什麽壞心眼,就是有點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昨天也是,剛剛也是,要是有什麽說得不對的地方,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對方說道。

“當然了,你也不用太在意。”曾白頭笑道。

挂上電話,曾白頭感覺有些好笑,到底還是被收拾怕了吧,一說要給東沄打電話,那态度立馬就變了,剛剛對方之所以能這麽氣沖沖打電話過來質問曾白頭,八成還是把她但軟柿子了。

“你做了什麽吧?”曾白頭問一旁的東沄道。回去的路程,她依舊還是坐的東沄的車子,所以她剛剛接電話的時候,東沄其實就在一旁聽着。

“只是動用了一點關系,幫一個關系好的後輩,把這個廣告給争取下來了而已。”東沄淡淡道。

“這種程度,已經可以算是搶了吧?”原來不僅收拾了一個看不順眼的家夥,順便還給相熟的後輩賣了個人情嗎?看來這買賣做得不虧啊。

“怎麽,不喜歡這種事嗎?”東沄擡眼看她。

“搶得好。”曾白頭說道。

只是搶一個廣告讓她破點財而已,又不是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有什麽不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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