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師兄
季言不知道顏玑住哪間房,跟着上了樓之後也做不出站在每間房門口看門縫這種事情,于是只好又下樓,去找樓下掌櫃的問。
掌櫃的聽了季言的話後翻了下客人的登記名冊,随後對季言說開口:“你說的嚴三公子住的是二樓東六號房。”
季言道了謝之後又重新上樓,找到掌櫃的說的東六號房之後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擡手敲門。
顏玑在房間聽到敲門聲,以為是小二又什麽事情,于是開口說道:“進來。”
季言推門進去。
顏玑正在看一張什麽紙,聽見關門的動靜之後随意的偏頭一瞟,同時開口:“什麽——”
最後一個的‘事’字被顏玑生生的吞了回去,他怎麽也沒想到敲門進來的會是的季言,有些意外。
季言看着睜大眼看自己的顏玑,雖然頂着一張自己之前從來沒有見過的臉,但是眼睛是沒有辦法易容變樣的。
顏玑後知後覺的把手中的紙揉成一團,眼中的慌亂一閃而過:“原來是季少俠,不知找在下有什麽事?”
季言聽了顏玑的話後往前走了幾步,俯視坐着的顏玑,盯着他的眼睛也不說話。
顏玑被季言的目光看得後背一涼,皺了下眉剛想開口再說什麽就聽季言忽然放軟了聲音,開口叫他:“師兄……”
顏玑去拿杯子準備給季言倒水的手一頓,随後很快恢複如常。
把杯子往季言面前推了推,顏玑面色鎮定,看着季言笑着說道:“季少俠認錯人了吧?”
季言聽後也不在意,師兄既然要瞞他,自然是沒這麽容易就承認的,于是他低頭看了眼桌上的杯子,在顏玑的身邊坐下,随後似乎覺得離得有些遠還把凳子往顏玑身邊挪了挪。
顏玑:“…………”
別看顏玑現在表情非常淡定,他心裏其實一片亂,也很慌——季言怎麽叫他師兄、是怎麽認出自己的、到底是自己哪裏露出了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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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現在怎麽辦?
顏玑覺得他和季言挨得太近了,于是也往旁邊挪了挪凳子。
季言的表情瞬間變得委屈了,擡頭看他:“師兄你為什麽離我那麽遠。”
對上季言的表情顏玑眉頭一跳,心裏的越來慌,嘴上卻仍是否認:“季少俠真的認錯人了,我們今天才第一天認識,真的不是你師兄。”
季言緊盯着顏玑的臉不放:“可是你長得和我師兄特別像。”
顏玑聽後嘴角一抽,內心複雜——他原本和現在這張臉很像?哪裏像?
他原來的臉明明俊逸很多!在季言眼裏卻是特別像。
內心複雜的顏玑臉上挂笑:“呵呵,是嗎?那在下倒是很想見見你說的那位師兄了。”
顏玑發誓他這句話真的不是疑問,所以在季言一臉認真的點頭之後他心裏更複雜了。
季言臉上有些狡黠的笑:“我是嵇山宗的大弟子,嚴三公子怎麽不問問我為什麽還有一個師兄嗎?”
顏玑一愣,心下暗道——糟了,忘了這回事了!
江湖幾乎是一年一個樣,五年過去了,如今知道現在的嵇山宗大弟子原本還有一個師兄的人肯定不多,尤其是年輕人,而自己卻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這小孩兒給他設套呢!
顏玑看着季言,強裝鎮定,還在解釋:“我初到晏城沒幾日,對你們嵇山宗也不熟悉,季少俠——”
就在顏玑說話的時候,一直盯着他的季言突然拔|出他之前放在桌上的佩劍,二話不說迅速的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顏玑的雙眼倏然睜大,手和眼一樣快,傾身打掉季言手中的劍之後站起身,胸膛上下起伏,看着季言幾乎是吼出聲的:“你做什麽!”
被吼了的季言不但不生氣,反而輕輕笑了出聲。
顏玑還有些後怕,以季言剛才的速度,要是自己剛才出手慢了一秒他的劍今天絕對就見血了。
季言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劍,看了看後輕輕嘆氣:“師兄你不但名字換了,把蒼霄也換了啊。”
顏玑一怔,看着季言不知道該說什麽。
蒼霄是他還是季謹的時候師父送的武器,當時他離開的時候帶走的除了衣物就是蒼霄了,只是後來他覺得以他的身份再也不能拿起蒼霄了,所以蒼霄現在只是挂在他的房間落灰。
現在他的劍叫驚風,是他在成為闫教教主之後得到的,雖然不怎麽不用,但是也是随身帶着的。
看着怔愣的顏玑,季言在心裏嘆口氣起身,走到他身邊就像以前一樣伸出手指捏住他寬大的袖口,柔聲叫他:“師兄,從下山之後我就在找你。”
顏玑低頭盯着季言骨節分明的手指,目光随着手往上看到他的主人。
見顏玑不說話,季言輕輕晃了晃手中的布料,像小時候一樣拉長了聲調:“師兄……”
聽着季言的聲音顏玑的心跟着顫了顫。
兩人就這樣靜靜的對視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最後是顏玑先嘆了口氣,摸了摸自己的臉,問道:“你什麽時候認出我的?”
要不是之前對着鏡子仔細檢查過這□□沒有問題,顏玑都懷疑是不是易容被季言識破了。
顏玑這樣說就等于承認了自己就是季謹,季言雙眼一亮,臉上挂了笑,語氣有些自豪:“從你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我就聽出來了。”
顏玑一愣:“你聽得出我的聲音?”
季言一臉‘那當然了’的表情看他:“師兄你的聲音我怎麽可能不記得。”
聽了季言的話顏玑心裏百味陳雜,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該難過。
開心的是五年未見,季言還能聽出他的聲音,難過的是他們現在正朝兩個方向走,雖然這是早就預料到的結果,他也做好心裏準備了,但是事實面前,還會忍不住難過。
重新坐回凳子上,顏玑想給自己倒杯水,卻發現水壺裏面已經沒有水了,季言見了趕緊把之前顏玑給他倒的那一杯往他面前推:
“師兄你喝我這個,我沒有動的。”
顏玑也不推脫,拿起杯子把白水喝出了烈酒的氣勢,一飲而盡之後他擡頭看季言,表情淡漠:“我已經不是嵇山宗的弟子了,你以後別叫我師兄了。”
師兄這兩個字,他受不起。
顏玑前後态度變化有些大,季言有些不知所措:“師……師兄?”
季言很想問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是看顏玑現在的樣子又不敢問,只得委屈巴巴的叫師兄。
季言這次是真的覺得委屈,他找了顏玑好幾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師兄還裝不認識他,等被自己揭破之後終于承認自己就是季謹了,結果他話還沒來得及說幾句師兄又不認他了。
看着自己面前這個滿臉都寫着委屈的季言,顏玑在心裏嘆口氣——哪裏還有在人前季少俠的影子,分明還是五年前那個黏人的師弟。
顏玑盡量忽略從心底傳來的欣喜,對季言仍然冷着臉:“五年前我就不是你師兄了,現在你才是嵇山宗的首席大弟子。”
聽顏玑這麽說季言以為他是介意自己現在成了大弟子這個事情,于是趕緊開口解釋:“不是的師兄,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出關之後無緣無故就成了大弟子了。”
看着着急跟自己解釋的季言,顏玑忽然有些無力,在季言眼裏,自己是在意這些小事的人?
在心裏嘆口氣,顏玑對着季言擺擺手:“我不是在意這個事情。”
季言頓住,然後執着的開口問:“那你在意什麽事情?”
見季言一副不給解釋不走的架勢,顏玑明知故問:“闫教你知道吧?”
季言點點頭:“知道。”
顏玑:“闫教是出了名的魔教你知道吧?”
季言繼續點頭:“知道。”
顏玑也滿意的點點頭,随後一指自己的鼻子,開口道:“顏玑,闫教的教主,這你知道嗎?”
季言現在沒點頭了,而是開口反問:“難道師兄你就是因為這個不願意我叫你師兄?”
顏玑忽然笑了:“就這個還不夠嗎?一個魔教教主,一個前途一片光明的武林正派新秀,怎麽看也不該是師兄弟的關系。”
季言不贊同的搖搖頭:“可是我們本來就是師兄弟啊。”
“那是以前。”顏玑提高了聲音,頓了頓之後繼續開口:“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以後也不會是了。
聽了顏玑的話後季言沉默了一會兒,随後他看着顏玑的眼睛緩緩的開口:“那現在我們是什麽?”
顏玑別開臉不看季言的表情,一字一句的開口:“正邪不兩立。”
說完之後顏玑還有心情跟季言開玩笑:“要是你還念着以往的情分,日後有人圍攻闫教的時候你下手輕一點兒就好,那也算……”
顏玑話還沒說完季言就猛然站起身打斷了他的話,與他算得上激烈的站起身動作不符的是他輕輕的搖頭。
季言深吸一口氣,然後才看着顏玑開口:“五年前的事情師兄你要是不想說,我不問就是了,但是師兄你一輩子都是我師兄。”
師兄你一輩子都是我師兄……
顏玑嘴角泛起一絲苦澀,開玩笑的心情也沒有了,他轉身被背對着季言揮揮手:“你走吧。”
盯着他看了好久,最後季言開口:“我知道師兄這次來晏城是為了烏佢的事情,你一時半兒也走不開,我待會兒再來找你。”
等關門聲傳來之後,顏玑緊繃的後背才放松下來,轉身看着房門方向出神。
顏玑沒想到易容術一點用都沒有,這麽快就被季言認出來了,早知道他把聲音也變一下了。
來晏城的最初目的就是見一面季言,現在不但見到了還說上了話,怎麽說都該知足離開了,可是聽到季言的那句‘我待會兒再來找你’,顏玑心裏有些不舍得走了。
反正房錢都給了,要是現在走就是浪費了,還是再住幾天吧,而且烏佢那件事情還沒解決……
顏玑給自己找了個理由繼續住下來,在房間裏等着季言的‘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