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03（下）
把剛剛整理好的表格遞過來給陸未晞和方婧校對，耳尖的林一軒聽到她們的對話，又看了一眼旁邊的陸羽，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你們在說誰啊？”
“說了你也不懂，去去去，趕緊把剩下的數據算完，我們校對好再寫個conclusion就可以結束了。”方婧伸手接過表格，看了林一軒一眼嫌棄道。
陸未晞笑了笑，不再閑聊，低下頭，開始認真校對手裏的數據表格。
時間安靜的滑過了三十多分鐘，陸未晞把手頭的數據對完改好，擡起頭來的時候，恰好看到對面角落裏的那個男人低頭吃了一口蛋糕。
這麽冷淡的一個人，竟然會喜歡吃甜食嗎？
實驗報告在四個人的分工合作下很快就完成了，大家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只剩下陸未晞。她低着頭在心裏糾結猶豫了一會兒，随便找了個借口說自己還有事要再留一會兒，繼續心安理得的在星巴克裏待了下來。
其他人都離開之後，陸未晞把身子往角落裏稍微縮了縮，繼續偷偷擡眼打量着他，過了一會兒，又擔心自己這樣太過明目張膽，于是拿出手機開始刷微博。
随意看了一眼今天的熱門微博，手機屏幕上的手指兜兜轉轉，最終還是轉到了特別關注的分組裏。
那裏面只有一個人，就是已經兩年多沒發過微博的Wonder。
沒有頭像，沒有個人簡介，沒有V字标識，連一條原創微博都沒有。就是對待微博這麽不上心的一個人，粉絲卻直達九十多萬，且兩條轉發微博下面全部都是粉絲的各種花式表白。
他會看到嗎？
陸未晞低頭刷了一會兒，似乎是被粉絲的熱情感染，忍不住也跟着留言。
“Wonder大大，發在這裏也不知道你會不會看到。我真的很喜歡你的聲音，在聽到你的聲音之前，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原來是一個聲控。不過……或許是只控你一個人聲音的聲控。也許喜歡一個人就是想要千方百計的離他更近一點，我會努力，不求與你并肩，只想有一天可以被你看到。”
那一天……會是哪一天呢？
明明他們現在已經這麽近了，近到她擡頭就能看到他。
能看到他，卻不能走近他。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不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陸未晞刷完了微博，想了想，還是從書包裏翻出一副耳機，然後心情微微有些緊張的打開酷狗音樂，把今天早上出門之前剛下載好的Wonder的那首古風翻唱打開。
這首歌叫《于歸》，講述的是一個烽煙戰火中凄切感人的愛情故事。
說實在的，就坐在距離正主一丈之遙的地方，聽他的翻唱……這種感覺，簡直就像是做夢一樣，幸福得不可思議。
她摁下手機屏幕上的播放鍵，耳機裏他的聲音剛起，她的心跳立刻就控制不住的漏掉了半拍，因為……實在是太好聽了。
“見你風露中立軍前，恍如隔世重逢于野，只血戰在即，脈脈不語千言。身後萬頃烽火今夜且作紅帳一抹，哪管明朝劍影刀光同葬了你我……”
高音清亮高亢，音色冷冽清透，帶着一點點的哀恸，一點點的隐忍，還有一點點的溫柔。這樣毫無瑕疵充滿感情的聲音，簡直聽得人心都要揪起來。
“願斟此星此夜此風此月合卺酒一爵，尊前今許今世今生都入喉太烈。禮樂音未滅，是戰鼓未竭，你負我山河歲月。”
你負我山河歲月……一瞬間仿佛真的回到了那個烽火連天的亂世，烽煙戰鼓為禮樂紅燭，馬革裹屍為鳳冠霞帔。他的歌聲裏，滿滿的都是那樣絕望而孤注一擲的溫柔，無需憑吊，無需懷緬，一生只有一次，卻已經彌足珍貴。
這是陸未晞第一次聽到這麽震撼的歌聲，他開口的瞬間，就連天地也跟着失色，耳間心裏就只剩下這個人濃墨重彩的聲音，一字一句，幾乎是振聾發聩，讓人根本無法忽視。
褪下了平時的冷淡低沉，原來他對于這樣濃烈絕望的情感也是信手拈來，聲音裏的每一個停頓轉折都像是一場花開花落，熱烈的盛放，而後無憾的消亡。這樣的Wonder，的的确确，把她吓到了。
神壇之上低調神秘的Wonder，永遠安靜不喜張揚的奇跡，這個人……會被奉為網配圈裏的一個傳奇，果真是人如其名，實至名歸。
一曲終了，陸未晞深深呼出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身上已經起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只能說，這個人的聲音……真的太可怕了。
在循環了三遍之後，她還是忍不住意猶未盡的拿出手機發了條微博——
“願斟此星此夜此風此月合卺酒一爵，尊前今許今世今生都入喉太烈。Wonder大大的聲音真的是太好聽了，好聽的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第一次聽他唱歌簡直被吓到，不是說是CV嗎，唱歌也唱的這麽好簡直是犯規QAQ”
手指點下發送鍵，陸未晞擡頭看過去，那個人仍然安靜的坐在那裏，一貫的沉默冷靜，帶着些許揮之不去的冷淡，簡直就是不食人間煙火，莫名的讓人覺得高不可攀。
她看着這樣的簡遲，突然覺得，他離自己……真的很遠。
不知道就這麽坐了多久，久到陸未晞已經連着喝完了兩杯咖啡，久到窗外暮色西沉，久到星巴克裏的客人換了一批又一批。
久到……她看到他合上了電腦，把那個醫用口罩從桌上拿起來戴上，瞬間遮住了面部大半輪廓。
有點怕被對方發現，陸未晞不敢動，甚至還把自己那件灰不溜秋的羽絨服領口又往脖子上面拽了拽，努力把自己整個人縮在角落裏。
對方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的時候，不知道是她的錯覺還是怎樣，她覺得……他好像側過頭來，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不過……應該是她想多了吧，他怎麽可能會看到自己。
直到那道高挑清瘦的背影推門離開，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氣。背上書包也跟着起身離開，突然聽到櫃臺旁邊有兩個星巴克的店員，似乎正在低聲竊竊私語。
她不動聲色的走近，緩緩慢下了腳步。
“哎，剛剛那個男人好帥啊，我給他送咖啡的時候他看了我一眼，我當時簡直心跳都要停了。”
“是啊，他是最近才開始來我們店的，我已經觀察他一個禮拜了，每周五和周六他都會過來，一呆一個下午，為此我還特地找人調了班呢。”
“太有心機了！下次，我一定要想辦法去跟他搭讪，做不了情侶做朋友也行啊，到時候如果能跟他在路上走在一起……一定會被我閨蜜羨慕死的。”
“你就做夢吧，他那種人，怎麽可能看得上我們啊。”
……
每周五和周六都會過來……陸未晞低着頭從那兩個店員身邊走過，在心裏默默把這句話記了下來。
——
門外寒風冷冽，街道清冷，陸未晞雙手放在羽絨服口袋裏不緊不慢的步行回學校，心情突然莫名的晴朗起來。
這樣……以後就可以每周末來蹲點偷窺他了。呸呸呸，才不是偷窺，只是……只是偷偷的、遠遠的看幾眼，這樣，她就已經覺得很幸福了。
可是，這幸福的一天還遠遠沒有結束。因為她從星巴克裏面剛走出來沒幾步，迎面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走過去的那個方向……是停車場。
陸未晞站在距離他幾步之遙的位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個穿着黑色呢絨大衣的冷淡背影，閉了閉眼，突然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她開口，頗為壯烈的對着距離自己幾步之遙的男人遠遠喊了一聲：
“簡遲！”
這兩個字脫口而出的那個瞬間，她才明白，說得再多都是虛的，喜歡一個人，就是想要靠近他，就算再怎麽跟自己說這樣太越界，也還是想要跨越荊棘擁抱他。
她咬了咬唇看着他，生怕對方下一秒就會無視她直接走掉。
而眼前不遠處的男人卻意外的停住了腳步，他背對着她沉默了幾秒，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好像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她終于看到他慢吞吞的轉過身來。
他不說話，也不過來，一雙漆黑的眼睛亮得出奇，眉目分明，帶着幾分意味不明的神色，就這麽靜靜看着她。
胸口好像是突然被塞進了一千只兔子，現在正在控制不住的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陸未晞長這麽大平生第一次體會到了緊張到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放的感覺。她彎彎唇，努力讓自己露出來一個看起來比較自然的笑容，然後一步一步的朝他走近。
一步、兩步、三步……最後終于走到他面前。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我們上個禮拜，還有上上個禮拜，都見過的。”走到他面前的時候，才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了那一份冷淡壓迫感，幸好對方個子足夠高，高到陸未晞平視的話，只能看到他的胸口。
“記得。”
沉默了半晌，男人薄薄的唇微啓，掩藏在口罩後面的聲線微沉，冷靜，清冽，很有磁性。
他說話的時候，恰好有幾片雪花兜兜轉轉的落到他肩膀上，就跟他的聲音一樣，清冽冷淡，幹淨透徹，真真正正的玉石之聲。
“我叫陸未晞，就是詩經裏面東方未晞的那個未晞。在T大上學，今年大三，我……我很喜歡你的聲音。”結結巴巴了半天才勉強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陸未晞突然莫名覺得自己有點臉紅。在現在寒冬臘月滴水成冰的天氣裏，她竟然覺得很熱……熱得整個人腦子都昏昏沉沉的，有點像……之前發燒時的感覺。
對方就站在她的對面，安靜着不發一言。只除了在聽到她的名字時，眼尾微微上挑，眸色深深看不真切。
天吶……她到底在幹些什麽？大半夜的在馬路上把他攔下來……跑過來像花癡一樣跟他說了一堆有的沒的，他會不會以為她是故意跟蹤他的狂熱粉絲？
這麽想想……連她都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喪心病狂好嗎T^T。
“那個……真的很不好意思，我看到你實在太激動了一時沒忍住就把你攔下來了……你你你，你別擔心，我不會告訴別人你就是Wonder的。”
“扣子。”
“……啊？”
簡遲微微低了點頭看着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幹淨到近乎冷淡，語氣裏帶了點不耐煩的又重複了一遍：“扣子沒扣。”
陸未晞愣愣的看着他，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她低頭，果然看到可能是因為剛剛出來的時候光顧着想他的事情，結果忘記扣羽絨服的扣子了。
竟然被他看到了，而且還是這麽醜的一件羽絨服。
陸未晞有點欲哭無淚的低頭開始一顆一顆的扣扣子，而站在她對面的那個人沒什麽反應，就這麽微微垂下眼睛很是認真的看着她，認真得她正在扣扣子的手都忍不住一陣陣的發抖。
“扣錯了。”
簡遲開口提醒，聲音低低的，卻是意外的幹淨清透。不知道為什麽，陸未晞竟然莫名從他的聲音裏聽出了他現在心情不錯的信號。
她一邊低着頭手忙腳亂的扣扣子，一邊在心裏埋怨這件羽絨服的紐扣實在太多……忙活了半天總算是兵荒馬亂的一顆一顆完整扣好，她擡起頭來正想鼓起勇氣再說些什麽，對面的人卻已經先她一步。
“知道學校怎麽走嗎？”他開口，稍顯涼薄的口氣冷冷淡淡的，聽不出是什麽情緒。
陸未晞沉浸在他的聲音裏花癡了一會兒，一時沒反應過來，過了幾秒鐘才本能的回答：“知道。”
簡遲看着她點點頭，一只手随意地放在大衣口袋裏，自顧自的重新轉過身去。
“回去吧。”
清清冷冷的街道上，那個人的聲線有些低迷，語氣明明是冷淡的，卻平白的添了幾分溫柔，像是暗夜裏星星點點的燈光，雖然稀薄微弱，但是這一點點的光亮，就已經足夠讓人心旌搖蕩。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