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歸途
梯田是在山坡地上沿着等高線修築的條形臺階狀田地,能有效地治理坡耕地水土流失問題。同時,梯田的通風和透光條件好,非常有利于馴化和種植棉花及茶樹。白素錦在勾畫這副梯田圖時已經隐隐構想着将這裏打造成棉花、濮茶種植基地的可能性。
然而,圍造梯田所需要的勞力和耗費的時間卻是龐大的,它沒有固定的修築規制,要根據實際的山坡坡度、土層薄厚和實際經濟條件來确定,配合完善的灌溉系統。
是保守地傳承祖輩留下來的耕作方式,還是不惜花上一代甚至幾代人的精力來圍造梯田改變耕作模式,這不是白素錦所能決定的,她能做的,只是提出這個構想,然後交由他們自己選擇。
白素錦将利弊毫無保留地擺在兩位族長面前,同時承諾會在百越再逗留數天,将梯田和灌溉系統的圍造方法詳細寫出來,造或不造,由兩族族民自己決定。此外,白素錦還向塔達木族長購買了五擔濮茶。
直到離開時,那爾克和塔達木還未從震驚中完全恢複,梯田的成果讓他們血液沸騰,可一想到其中的過程,又難免心情沉重。這是牽涉到全族乃至子孫後代利益的大事,他們需要和族老以及族民仔細商議。
那爾克和塔達木一起離開了,薛軍師卻褪去了最初的震撼,興致勃勃地反複看着那副梯田圖。
“三姑娘,城西大營的士兵們成天操練,日子過得甚是枯燥乏味,幹巴巴領些饷錢,日子過得也清苦,您看您是不是和大将軍商量商量......”
白素錦眼前浮現出周慕寒那張看似溫潤謙和實則不怒自威的臉,條件反射地搖頭,“大将軍自會替将士們籌劃,我區區一介女流,怎可插手治軍這等關乎社稷安危的大事!”
笑話,自己又不是個傻的,真以為老虎不發威就是波斯貓了嗎?斬殺萬名降兵這種事雖然在數量上太誇張了些,但殺是一定殺了的,能做出這種事的周大将軍,白素錦才不會越權去多管閑事,又不是活膩歪了。
薛軍師拂髯低笑,“既如此,那此事就由在下向大将軍進言吧,只是平白占了姑娘的功勞,有些慚愧。”
哼,笑得越看越像只老狐貍。
“軍師多慮,您是将軍最倚重的謀臣,輔佐将軍謀劃治軍策略乃職責所在,何來白占人功勞一說!”
薛軍師聞言哈哈大笑,眼底盡是坦蕩釋然,一拱手朗聲道:“如此,那在下就先謝過姑娘的成全了,若是得了将軍的封賞,回頭定忘不了姑娘一份。”
白素錦也不和他客氣,端起茶碗掩住輕揚的嘴角,“那我也先謝過軍師了,靜候佳音!”
白素錦身後,雨眠依舊眼觀鼻鼻觀心,仿佛并未聽到兩人的你來我往,可憐了清曉,總覺得聽自家姑娘和軍師大人說話的時候後脖領子直鑽涼風。
随後的兩天,白素錦幾乎足不出戶,窩在屋子裏奮筆疾書,恨不得将腦子裏所有關于圍造梯田的記憶都掏出來訴諸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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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白素錦深深體會到了硬筆的好處。這種寫字速度遠遠跟不上腦子的感覺,太容易讓人狂躁。幸好有塔達木族長送來的濮茶,用當地人的大肚鐵壺沖泡,以粗瓷大碗盛茶,湯色紅濃明亮,爽快地喝上一大口,濃醇華口、潤喉回甘,心底冒出的那點小火星盡數被澆滅。
北濮所制的濮茶完全采自山中的古茶樹。野茶樹無人管理,純粹的天生天養,沐風栉雨、吸雲吐霧間盡收天地之靈氣,因為根系深入土壤中吸收豐富的礦物質養分,因而古茶樹所出的濮茶口感異常飽滿,據塔達木族長所說,由于每座山的水土都不同,以至于所制出的茶在口感上也有着明顯的差異,有的密香細膩,有的厚韻綿醇,有的則香濃甘勁,各具特色。
白素錦購買的五擔濮茶均産自卡固古茶區的千年古茶樹,而她現在沖泡的,則是日前塔達木族長特意遣人送來的,包裝得十分精細,不過三斤左右,據送茶來的濮族小哥說,這是用卡固一千八百年古茶樹王的鮮茶葉炒制而成,只有族長和族老才能享受的頂好東西。
酒香也怕巷子深啊,這麽好的東西卻“藏在深閨無人識”,白素錦一邊享受着唇舌間的頂級茶香,一邊微微眯着眼睛,透過輕氣缭繞似乎看到無數的銀子滾滾而來。
雨眠雖識字不多,但謄寫抄錄尚能勝任。主仆兩人并薛軍師三人各占一張木桌,白素錦每寫完一頁,清曉就遞到薛軍師這邊這邊,薛軍師謄抄完了她再遞到雨眠那邊,一人寫兩人謄抄,一人跑腿,四個人分工明确,等到白素錦收筆,原本交給薛軍師,謄抄的兩份送給那爾克和塔達木,百越之行算是圓滿結束。
當初購買山地時選定百越、北濮附近,為的就是委托兩族族人就近看顧。實際上青果和山茶天生天養,平時根本就勿需人管理,可等到年底青果和山茶果成熟時,卻需要大量的人手采摘制油。不過白素錦此時卻并未洩露太多打算,到時給個不錯的工錢,不愁雇不到人工。
來時輕車簡行,兜裏揣滿了銀票,回去時車馬滿載,口袋卻空空了。
揮別兩位族長,白素錦窩在馬車鋪得厚實的被褥上,背靠大迎枕,開始反省自己花錢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雖然比預計的返程時間早了幾天,但白素錦依然按照來時的速度趕路。說實話,只要待在馬車裏,不管速度是快是慢,對白素錦來說都是同樣的折磨,長痛不如短痛。
聽到薛軍師在車外提示說再有半個時辰就能進臨西地界,白素錦終于長舒一口氣。不料還有半口氣沒呼出去呢,就被薛軍師堪堪壓低聲音的一嗓子給卡住了!
“大将軍?!”
應聲響起的是清晰的由遠而近的馬蹄聲。
白素錦一把撩開馬車側窗的簾布,探出大半個腦袋望過去,那個打馬上前來的人不是周慕寒還能是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