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奪妻

西軍戰況不力的消息接連傳入京中,朝堂之上,主戰與主和兩派的争論愈演愈烈,正争執不下之際,北突厥國竟然派了使臣入京遞交國書。

文宣帝在早朝時正式接見北突厥使臣,當聽說北突厥國君有意和談,主和派的大臣們臉上都露出積極之色。可聽完使臣的和談條件,他們的臉色卻多了幾分糾結和矛盾。

與主和派不同的遲疑糾結不同,主戰派的大臣多為武将,聽完北突厥使臣的所謂和談條件,一個個周身透着股殺氣,若不是礙于聖上在前,估計早就提刀劈了這東西!

割讓白城城外兩千畝良田、每年供給糧草五萬石、西軍撤離現駐地五十裏以外,這樣的條件用于止幹戈,對大歷來說算不得什麽,戰事興起,所耗之巨甚至遠超于此,可讓臨西府白家白三姑娘和親是什麽意思?!滿大歷哪個不知,白三姑娘已經是撫西大将軍周慕寒的正室之妻,金書為聘娶進門的,北突厥王竟然開出這樣的條件,無疑是明着打周慕寒的嘴巴,委實嚣張得很。

一時間,朝堂之上議論紛紛,北突厥使臣挺直着脊梁站在大殿之上,微微揚起下巴打量了一圈,眼底流露出桀骜之色。可讓他忌憚的是,端坐在龍椅子上的文宣帝神情淡然,絲毫看不出情緒。

着人安排使臣下去休息,朝堂之上便只剩下大歷君臣們,主戰和主和兩派人開始你來我往,争執不休。

五皇子景桓以文見長,出了南書房後一直在六部輪值,向來主張內治從寬、外治主和,這次北突厥王主動提出議和,除了和親一項,之外的條件都在可接受範圍,是以當文宣帝問他的意見時,五皇子委婉地文绉绉扯了一通,最後歸于一點,議和。

六皇子則正好相反,年少習武,軍功雖不及周慕寒顯赫,但多年征戰下來,在行伍中也頗有威名,性情被沙場中打磨出的狠戾浸染,行事素來狠辣嚴苛,尤其是在外族滋擾邊境的問題上,一向是堅定的主戰派,但這次卻意外地傾向于和談。

文宣帝高坐禦座之上,冷眼旁觀殿下群臣你來我往争辯不休,互不相讓,最後懇請聖上定奪時,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了。

文宣帝并未表态,退朝後,在禦書房召見內閣、軍機處元老大臣,閉門商議一個多時辰後,未果。随後,近身伺候在文宣帝身邊的福公公親自到驿館傳聖上口谕,和談一事事關重大,尚需謹慎商議,因此,使臣大人需在京城逗留數日。

結果,北突厥使臣這一逗留,就留了近一個月。

大歷朝堂因為北突厥使臣帶來的和談一事鬧得唇槍舌戰、争論不休的同時,臨西府也開始變天。

因為涉嫌過深,周廷并未調用府城衙役,而是亮出了聖上與此金牌,直接使用了城西大營的軍力,僅僅用了七天時間,就将川省巡撫季懷寧出其不意地控制住。緊随其後,一場覆蓋整個川省官倉的查處貪墨大案由上至下雷霆展開。

文宣帝召見北突厥使臣的次日,周慕寒就收到了來自京城內宮的飛鴿傳書。主帳內,空氣中有股狂怒之氣隐隐波動,幾位心腹将軍們面面相觑,直到輪番看完紙上的內容,一個個的表情跟吃了蒼蠅似的。

這是特麽什麽事兒啊?!北突厥王腦子有病吧?!

可薛軍師的心情卻異常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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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突厥王這一招可謂下作至極。”薛軍師将紙條燃着之後扔進銅爐裏,沉聲道:“和談若成,大将軍必遭受奇恥大辱,同時也與朝廷産生嫌隙;和談若不成,大将軍難免要被扣上為了一個女子不顧邊城數萬黎民百姓生死的帽子,此戰咱們勝了還好,若不力,大将軍的處境怕是難以預料。”

幾個人一聽薛軍師的剖析,不禁心下一涼,齊刷刷看向周慕寒。

這種情況,真真是左右兩難。

周慕寒的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和為難,只有越來越讓人汗毛倒豎的冷意。

“有膽惦記,也要有命享才行。”

帳內其他幾人齊刷刷覺得後脊梁骨竄寒風,心裏默默給北突厥太子點了柱香。

北突厥開出的議和條件,周慕寒并沒有壓下隐瞞白素錦,這樣攸關的大事,他不希望白素錦從別人口中得知。

周慕寒飛鴿傳書的內容及其精煉,不過短短數句,信息量卻相當豐富,白素錦看過後總結:一,北突厥要和談;二,和談要地、要糧、要你;三,北突厥王一肚子壞水,給我挖坑;四,你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我來收拾他們!

林大總管當着白素錦的面将書信燒盡扔進銅爐裏,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老奴私以為,此事恐怕不簡單,看着處處針對大将軍,從而牽連到夫人,可老奴直覺怕是并非全如此......”

白素錦手指輕輕叩打桌面,“大總管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後針對我?”

林大總管點了點頭,神色凝重,“若是真如老奴所料,怕是一箭三雕之計。”

蘇家?秦家?汪家?或者......還有白家人的份兒?

想想幾個月來的風波暗湧、明槍暗箭,白素錦冷冷一笑,“有心想,還得看看有沒有命拿。”

當周慕寒率大軍凱旋而歸後,林大管家私下與薛軍師提到兩位主子得到和談消息時的反應,一直感慨:真真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既然周慕寒明确表示不用自己擔心,白素錦也信任他,不過,這不代表自己什麽也不去做。

由巡撫季懷寧開始,涉及官倉貪墨案中的大小十數名官員迅速被緝拿,一時間,川省官場為之一肅。辦案期間,不僅城西大營的部分将士被借用,就連林大總管也被欽差周大人給借了去。

周慕寒弱冠之年受命兼任川省總督,雖戰功顯赫,然而對川省一幹地方官員來說,無異于外來的空降兵,不服不忿的有之,暗地裏用手段的有之,旁觀等着看熱鬧的亦有之。偏偏周慕寒的性子,是絕對不會有外來居上者的懷柔覺悟的,上任兩年多來,冷着一張臉示人,背後沒少讓林大總管暗下調查這些人的背景,本打算秋夏秋戰事結束後騰出手來收拾他們,沒料到先中了暗招,這才不得不借皇上之手。

林大總管按照周慕寒的吩咐,在周廷初入臨西之時就将手裏握着的東西盡數轉交給他。

打從那日到府衙走了一遭後,白素錦就再沒出過将軍府半步,坊間傳言,大将軍夫人被欽差大人拘禁在府內。

随着涉案官員陸續被捕,白素錦被禁将軍府的傳言愈演愈烈,當六大米行的東家也被捕入獄後,蘇平讓白二爺親自走了趟大将軍府,不過仍然沒有見到白素錦,從而自認為坐實了傳言。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認為她被囚禁的時候,白素錦此時正身在城西大營之中。

“夫人,這是最新修改後的火藥配方,按照您的意思,反複試驗後,材料已經縮減為三種,已經是能做到的最簡化的配方了。”尚華将不算薄的一沓紙張呈給白素錦。

在火藥的穩定性實現後,楚清就已經被白素錦接回了小荷莊,之後便埋頭在新建成的丹房中煉制丹藥,而城西大營這邊請示過周慕寒後,第一時間成立了單獨的火器營,由尚華全權負責,所有參與火藥研究的工兵都是經過嚴格篩選并簽下了軍令狀。

白素錦仔細翻看,除了火藥的精簡配方,還有所有火器營工坊工兵們的名單,以及一種被稱為“火藥球”的設計工藝圖。

白素錦看着手裏這張火藥球的工藝圖久久說不出話來。

乖乖的,這分明就是簡易的石質地雷,單單發火裝置就有踏發、絆發、點發三種!

果然啊,牛掰的人哪個世界都有!

白素錦在心裏默默感慨。

“這火藥球的穩定性可能保證?”

尚華拍拍胸口保證,“已經反複試了數十次,只要妥善防潮,就沒有問題。陣前多荒石戈壁,幹燥少雨,使用的話,效果會非常好。”

白素錦選擇性忽略掉尚将軍嘴角那抹讓人頭皮發麻的笑意,“第三批糧草這兩日就要離營了吧?派兩個火器營的工兵師傅随行,讓大将軍心裏有個輪廓,排兵布陣時用起來方便。”

趙恬這兩日正在安排,“夫人放心,已經安排好随行的人了,統共五人,除了演示火藥的威力,更重要的,是在那邊鑿制石殼。”

的确,單純運送半成品火藥粉可比成品地雷省時省力多了。在專業人士面前,白素錦覺得自己還是當個安靜的甩手掌櫃更合适。

“那......半個月後最後一批糧草出營,我和押解隊伍一起上路。”

趙恬和尚華不約而同當即愣在當場,雙唇微張,樣子又呆又傻。

尚華率先一步回過神來,急急道:“夫人,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前方戰事一觸即發,糧草押送途中也不安穩,若是......若是......末将等實難同大将軍交代!”

趙恬也趕忙在一旁附和,力圖打消白素錦的念頭。北突厥遞交國書明着搶大将軍的媳婦,這事兒已經在臨西府內傳播開去了,軍中自然知曉,北突厥王的祖宗十八代每天不知被全軍将士問候多少遍呢,火器營工坊的工兵們更是牟足了勁頭配制火藥,親眼見證過這東西的威力,一個個恨不得有多少弄多少,轟死北突厥那幫強盜!

“兩位将軍莫要驚慌,此事我會親自請示大将軍,今日不過随口先說一聲罷了。”白素錦狀似無謂地擺擺手,端起手邊的茶盞抿了口茶,垂首間斂下眼底勢在必行的精光。

城西大營軍事重地,尋常人不得入內,而白素錦也不方便在外露面,所以,她并沒有親自和白語元見面,而是托趙恬派人送了手信。白語元在雙親健在的情況下執意分家,雖說放棄了白記鹽行這個大頭家産,但仍免不了要遭人口舌,街頭巷議裏也是妥妥的重點人物,好在他和蕭氏住在莊子上,耳根也算清靜,而且,随着欽差大人的到來,官倉貪墨案辦得愈發轟烈,老百姓們的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了官府身上。

然而,白素錦卻從未從熱點談資榜上跌落下來過,熱點話題人物的地位無比牢靠。

大将軍府眼下大有與世隔絕之勢,每日除了三兩個采買食材的家仆進出,根本見不到其他任何人的身影。盡管如此,白素錦名下的産業卻如常經營,不見絲毫的混亂,對外面的流言蜚語,店中掌櫃、夥計們也置若罔聞,各司其職,沒有一星半點的懈怠。

日子就在這樣詭異的平靜中向前滑動,半個月後,白素錦一身尋常士兵打扮,出現在糧草押解隊伍之中。

尚華騎在馬上,實在克制不住,再次回頭看了眼走在隊伍中的大将軍夫人,心裏無聲哀嚎:大将軍诶,您怎麽能這麽慣着媳婦兒呢,您什麽時候這麽好說話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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