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綢缪

穿透傷恢複起來沒那麽容易,別看兩面的外傷口結了層薄薄的血痂,可但得牽動肘部時稍用力,血痂就容易破開,白素錦無奈,索性将周慕寒的手臂像骨折那般吊在胸前,還別說,效果竟然不錯。只是周慕寒的臉色有些臭。

白素錦執意不許他放下胳膊,周慕寒不想這麽吊着手臂出門,最後只好老老實實窩在府裏,趙媽媽覺得自己終于有了用武之地,成天變着法兒地煲湯,短短幾天,周慕寒覺得他從早到晚掙紮在補湯和藥湯之間,最後不得不委婉地向白素錦求救。白素錦哪裏敢在這個時候阻止趙媽媽,會被念叨死的,沒辦法,只好舍身取義,每次幫他分擔一半的補湯。

于是,每天“痛苦”的喝補湯時間也變得有些期待。

周慕寒不出府,可并不代表就是宅在家裏純歇着,每天一早開始,上午召見城西大營的人,下午召見府衙的官員,馮統領來無影去無蹤,哦不,吃飯的時候總能見到,就連周廷周大人也三不五時來湊熱鬧,周慕寒簡直就是把辦公地點搬到了家裏。幸而府裏前後院明顯隔開,否則白素錦這個對外宣稱的病號要怎麽靜養?!

随着周慕寒回來,臨西府的形勢愈發嚴峻,官倉貪墨案的調查進一步深入的同時,西軍糧草、被服供應舞弊大案也赫然浮上水面,川省總兵尚伯弘牽涉其中,被打進天牢,非周慕寒提審,否則一律不許探視。

周慕寒此次受傷,就是尚伯弘的外甥吳達所為。吳達系川省西北境府軍守将,戰時臨時被編入步兵西三營,任協辦守備一職。

大軍抵達陣前初期阻截小股北突厥騎兵不力,實際上并非周慕寒的策略安排,而是有人洩露了幾路兵力的行動路線,周慕寒發覺後将計就計,故意放出了幾條錯誤消息,很快就鎖定了吳達,當即就給控制住了。鑒于他與總兵尚伯弘的特殊關系,周慕寒并沒有就地處置,沒料到薊石灘大捷,吳達自覺難逃一死,竟殺了看守的衛兵,易裝後趁着慶功宴後防備松弛偷襲周慕寒,弓弩威力強大,近距離使用殺傷力更甚,幸而周慕寒反應迅速,這才避過了致命處。周慕寒在主帳外遇襲,只有近身侍衛在場,吳達重傷被俘,故而周慕寒受傷一事并未外露。

白素錦對外稱病,第一時間私下差人送了消息到萬通商行和白語元的莊子上,白家老宅這邊聽到消息後,白二爺竟然親自上門探病,白大少白宛廷和白三少白語年陪在身側。

周慕寒當時傷口已經處理完畢,但臉色不佳,白素錦索性讓林大總管出面應付過去,聽說白二爺和白大少倒是沒說什麽,白三少的反應卻是明顯不高興。白素錦聽了淡淡一笑,也沒放在心上。

換了兩次藥後,周慕寒肩上的傷口基本上結好痂,小幅度的動作沒有問題,于是就到衙門正常辦公,白素錦也終于“大病初愈”,開始動手“鋪路”。

靜庵堂建在城北的翠雲山山腰,半隐于山中,環境清幽雅致,庵堂內不少廂房是給香客準備的,西廂多接待臨時進香的香客,而東廂建在一片茂密的竹林深處,曲徑幽深,廂房幽僻,用處也比較特殊,多是大戶人家身份比較敏感之人長期“借居”之地,說白了,就是打着靜心休養旗號的禁足。

林珑此時就“借住”在靜庵堂的東廂內。

庵堂雖是清淨地,但也離不了柴米油鹽醬醋茶,白素錦出手大方,給了筆豐厚的香油錢,很快就在東廂的一間小院子裏見到了林珑。

林珑眼中的驚訝和意外白素錦意料之中,聽庵裏的師太說,林珑住進東廂房後,只有開始幾天兩個仆婦來過,蘇家的主子從來沒出現過。

“大将軍夫人今日來,是來看我的下場嗎?”林珑神色消沉,形容枯槁,整個人由內而外透着濃濃的自暴自棄。

白素錦毫不在意,走到她身邊坐下,雨眠在示意下退了出去,順手合上了房門。

“下場?”白素錦眉角微挑,上下打量了林珑一番,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如果你自己都認定了這是你最終的下場,那麽——權當我今日沒來過吧。”

林珑聞之猛擡起頭看過來,眼裏帶着急切,但仔細打量白素錦好一會兒後想到了什麽似的撇了撇嘴,“是她讓你來試探我的吧?不愧是姐妹啊......”

白素錦也不意外,擡手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潤嗓,“全臨西府的人都知道,白家大爺夫婦只有一個女兒,并無姐妹。”

林珑挑了挑眉毛,眼神複雜地盯着白素錦看了一會兒,見她神色坦蕩、目光篤定,心底的猜疑和顧慮當下消了大半,“那夫人此來所為何事?”

揣着明白裝糊塗嗎?

白素錦也懶得和她打太極,“和你做筆生意而已。不過嘛,這會兒看到你,有些後悔。”

“我如今這般處境,哪裏還有什麽值得夫人看中!”嘴裏說着喪氣話,可林珑眼裏卻又隐隐閃着光彩。

“你也用不着和我兜圈子試探。”白素錦嘴邊噙着抹冷笑,“我說看到你有些後悔,是因為發現你依然還是那麽......蠢。”

林珑登時憋得臉色通紅,嘴唇動了動,卻不知怎麽反駁。

“怎麽,我這般說你覺得委屈?”

“賤妾不敢。”

之前還口口聲聲自稱我,這會兒就稱賤妾了,不委屈是什麽?!

白素錦落在林珑身上的視線漸變冷肅,“在我看來,你蠢在兩處。一,自恃得了男人的寵愛,便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二,自覺得了男人的寵愛便能得到一切。”

林珑身體陡然一震,頭更低下了兩分。

“蘇榮再看重你,也不會娶你做正妻,更不會在你深陷危機之時挺身護你到底,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他根本就不是個能靠得住的男人。當然,也不能說他不喜愛你,只是這份喜愛是建立在不對抗家族、不損傷臉面、不沖突利益的前提下。可憐你,還以為攪黃了我與他的婚事便能得成正果,實際上不過是替他人做嫁衣裳而已。”

“自恃寵愛便肆無忌憚,所以,你兒子的死,罪在歹心之人,可你自己,同樣有不可推脫之責任。你在這庵堂裏任是再自怨自艾、日日詛咒,又何用之有,不過自欺欺人罷了!”

林珑雙手握拳雙肩微微顫抖,兩行熱淚無聲滑落。

白素錦言盡于此,靜靜啜茶看等林珑調整心情。

三盞茶後,林珑安撫下心情,抹掉臉上的淚痕,起身端端正正跪在白素錦跟前,啞着聲音道:“賤妾懇請夫人指條明路。”

白素錦擡手示意她起身,将一張寫着生辰八字的紙遞給她,“幾日後,蘇五少路遇神算子,得悉破解困境之法。回到蘇家之後,該怎麽做,端看你自己了。”

“夫人今日之言,醍醐灌頂,賤妾不知該如何回報夫人大恩?”

白素錦起身,整了整衣襟,“我平生最恨兩件事,一是被人觊觎,二是被人計算。你心思通透,必定會想明白我願看到你坐穩蘇家後院的緣由。今日我可以給你一句話,日後不管蘇家如何,只要你穩住了,就必定不會重蹈今日之苦楚。”

林珑複深深叩了個頭,而後起身恭敬地将白素錦送至小院門口。

出了庵堂東廂,順着青石小路走上百步,兩邊便是清幽的竹林,靜谧深遠,走在之間,心境仿佛也被這純粹的竹綠所洗滌,有種行在方外的錯覺。

從靜庵堂回府,門房的小厮說大将軍早一步回來了,這會兒正在前院書房,交代了見到夫人就請夫人先過去一趟。

書房裏只有周慕寒和薛軍師兩人,白素錦進去後打過招呼後,周慕寒讓她坐在身邊的椅子上,将兩本奏折遞過來。

白素錦看了看周慕寒,又看了看薛軍師,兩人但笑不語,白素錦坦然打開。

奏折很長,白素錦看的很仔細,尤其是朱批的內容看的尤為仔細。

看完最後一行字,白素錦合上奏折,腦子有些發麻,聽說大喜來臨的時候,會有一種眩暈的感覺。白素錦這會兒終于是體驗了一把。

“這上面的意思是......皇上要在西疆和北疆的邊境開辟通商口埠,為了嘉獎我募糧勤軍有功,除了減免商稅,還會特殊照顧我們的商隊?”

天上掉餡餅了,還是大餡餅!

周慕寒點點頭,“不僅如此,我還給你要了十萬引鹽,免稅的。”

白素錦幾乎要忍不住去托自己的下巴。乖乖的,大将軍啊,那是十萬引鹽,不是十斤啊,你也太給力了吧!

白素錦覺得自己要出去跑兩圈,哦不,還是先去算算有多少銀子要入賬!

“大将軍,看來夫人非常高興,剛剛看您的時候,那眼睛亮晶晶的跟裝了星子似的。”薛軍師還是第一次看到白素錦這般生動的面容。

周慕寒沒說什麽,但臉上的神情卻是輕松得很。

“不過,看皇上的意思,對那兩位怕是要從輕處置的意思,咱們這邊,動到眼下的程度也差不多了。”薛軍師轉了話題。

“無礙,這只是個開始而已,錦娘那邊的才是後招。”周慕寒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薛軍師頓時覺得後背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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