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永不

霍太後納悶:“你也是第一次吃?”

周慕寒搖了搖頭,“吃過幾次,只不過......只記得名字,做法太複雜,記不清了......”

文宣帝和霍太後面面相觑,一時不知該說他什麽好。

“這個暖鍋甚好,用在宮宴上再适合不過。世子妃獻禮有功,眼看着就是春節了,朕定有重賞。世子妃可有什麽特別喜愛的東西?”

周慕寒燙着凍豆腐想也沒想脫口而出,“銀子。”

文宣帝一愣,“除了銀子呢?”

“金子。”

霍太後極力忍笑。

文宣帝有些糾結,做伯父的給賞錢總不能太寒碜,可剛結束的這一年裏四大邊軍均有程度大小不同的戰事,花出去的軍費如流水,再加上防洪築堤、赈災等一系列開支,戶部尚書華大人今年已經喊了好幾次要辭官了,如果自己要撥錢,搞不好華老頭真的會拿根麻繩來上朝......

罷了,看來這筆銀子只能從內務府出了!

周慕寒涮了兩筷子牛肉片,一邊大快朵頤,一邊看了眼文宣帝,忽而想起白素錦亮晶晶的眼神,恍然加了一句,“哦,她還喜歡青銅器那種老器件,玉件和瓷器什麽的看着也挺喜歡。”

“是嗎?”文宣帝眼前一亮,臉上的郁色一掃而光。內務府裏別的東西不多,唯有古器物件多得是!

話一出口,周慕寒就有些後悔,看到文宣帝這般反應,心下就更後悔了,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豈有覆水重收的道理。

“唔,是喜歡,不過還是最喜歡銀子!”純屬亡羊補牢,可補總比不補的好。

文宣帝欣然一笑,将手邊裝着羊肉片的碟子往霍太後那邊推了推,“母後,這羊肉切成薄片涮暖鍋吃一點也不膩,您也多吃些。”

周慕寒默默咬着嘴裏的魚豆腐,看着文宣帝滿面笑容、胃口大開,頓時覺得好心情大打折扣,仿佛看到了馬上就要到手的銀子長着翅膀又撲棱棱飛跑了!

于是,化心痛為食欲,周慕寒這一餐食量發揮超常,帶過來的魚豆腐一個人就吃掉了三分之一,待到他撂下筷子的時候,霍太後這邊一盞茶都喝完好一會兒了,忍了幾忍終究是沒忍住,開口問道:“你平時也這個食量?”

周慕寒點頭,今兒雖然有些超常,但也差不太多。

“你媳婦說沒說過嫌你吃得多?”

周慕寒一愣,仔細想了想,搖頭,“從未提過。”

文宣帝擊掌,臉上滿是贊許,“果真是個好媳婦!”

周慕寒看看文宣帝,又看了看但笑不語的霍太後,用了盞茶後就告退回府了。

冬日晝短,白素錦便省了午睡,吃過午飯後休息了一會兒就開始帶着院子裏的婆子和丫環們剪窗花,說是帶着,其實就是在邊上看着,宋媽媽手法最巧,喜鵲登枝、連年有餘、魚兒撲蓮、踏雪尋梅、五福捧壽、龍騰虎躍等等繁複精美的窗花在宋媽媽手裏簡直信手拈來,白素錦則握着剪刀磕磕絆絆地練習剪兩個小人兒手拉手的圖案,反反複複折騰了近半個時辰,總算是勉強看得過眼,喜滋滋地将勝利的作品親手貼到了自己卧房的窗上。

周慕寒回來時看的的景象,就是白素錦一個人站在卧房的地中間看着窗子眯眯着眼睛笑。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窗上貼着府窗花,周慕寒仔細辨認了一下,呃,看着像是兩個手拉手的小人兒,好像應該是......

房內無其他人在,周慕寒看着白素錦眉眼彎彎地望過來,驀地心下一暖,也不知是怎麽了,就那麽直接走上前去,從背後将人攔腰抱住,下巴輕輕抵在人家的頭頂上。

白素錦一愣,這是鬧哪樣?受委屈了?

“在宮裏受了委屈?”

周慕寒搖了搖頭,想想不對,又點了點頭,低聲道:“皇祖母和皇伯父嫌我吃得多......”

白素錦乍聽到這麽個意外的回複,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就這樣?”

箍在腰上的手臂驀地收緊了力度,白素錦适時打住,免得真把人給惹毛了,這月餘來兩人朝夕相處,時間說來也不長,可套用那輩子一句特酸的話說,可能是遇對了人,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越來越好。

白素錦對待伴侶的态度向來是,沒确定關系前最大限度的黑化,一旦确定關系決定在一起了那就是最大限度的美化。白素錦如今視周慕寒為一家人,自然願意百般慣着他,結果縱着縱着倒是把小孩子的脾性給慣出來了。

這不,已經開始咬耳朵了。

白素錦偏着頭躲了躲,手掌拍拍箍在自己腰間的鐵臂,和聲細語安撫道:“好了好了,說着玩的。能吃怎麽了,我還就是喜歡看你吃飯,你吃得香,我在一旁都能跟着多吃半碗。再說了,咱有田有鋪有莊子有馬場,你再能吃也不怕!”

“真的不嫌?”周慕寒玩心乍起,不顧白素錦的躲閃,執意咬上她的耳朵,牙齒細細研磨着。

開始或許帶着戲耍的心思,可牙齒磨着磨着,白素錦就覺着不妙,心裏開始冒火啊,再不打住,可就要奔着白日宣那啥去了!

“自然是真的。莫要再鬧了,正想着同你商量今年你那些俸祿的安置呢!”

周慕寒也懂得見好就收,松開白素錦後從衣襟裏掏出了一本名冊遞給她,“今年的俸祿就半數留在府裏,半數撥到大營的賬上吧。”

往年周慕寒的俸祿幾乎八成都用在了西軍大營,但今時不同往日,今年他娶妻成了家,自然也要為自己的小家打算。

白素錦接過名冊好奇地翻開來看,頓時覺得雙手有些發沉。

釘紋方鼎、銅象尊、四足方觥、雙龍獸耳頌壺,還有一對上好的羊脂白玉镂空雕刻的玉佩。

“這還只是皇祖母賞的,東西稍後就會送過來。”

白素錦暈暈乎乎點了點頭,将名冊仔細收到木匣裏,順手将桌上的賬冊拿來遞給了周慕寒。

“我想,從今年開始,你的俸祿就悉數撥到大營的賬上吧,這是今年府裏各項産業的總賬目,這也只是我大概估算的,最終的進項是能比這上面的多。”

周慕寒剛要開口反對,可僅看到馬場和茶行兩項收入,就說不出異議了。待看到收入彙總,他突然間就理解了皇上聽說她喜歡銀子時的心情。

對于一個本身就這麽能耙錢的人,要賞賜她的話,總不能太寒酸。可不寒酸的話,戶部尚書和內務府大總管真的要大鬧一番了。

與此同時,白素錦又遞了一份賬單給周慕寒,這是西軍都指揮使趙恬趙大人給她的,上面清晰列明了西軍三十萬将士每年的各項開銷。可不要小瞧了這份單子,它可是趙恬同她殺價時的必備神器,終極大招就是——哭窮!

周慕寒看到西軍将士一年光茶錢就要兩萬兩千兩銀子,由白素錦新開的普潤茶行免費供應,于是就用沉默贊同了白素錦的提議。

想想自己一個一品大員一年的俸祿統共算起來也夠請軍中将士喝一年的茶,周慕寒深深覺得自己在家裏的定位還是精忠報國、光耀門楣吧!

杜王妃以白素錦忙于準備宮宴貢席為由并未讓她參與王府年節準備的事務,杜王妃不想讓她插手,白素錦自然也樂得清閑,二十八這天剪窗紙貼窗花,整個聽竹苑的窗子上都有份,紅彤彤的,映着多挂了一倍量的大紅燈籠,年氣兒就烘托出來了。

臨睡覺前,趙媽媽帶人發了面,二十九一大早,小廚房裏熱氣蒸騰,香氣袅袅,蒸好的大饅頭,精白面的、白面慘荞麥面的、白面摻豆面的,個頭大色澤亮賣相好不說,香味也濃,這得益于和面時溫水裏加了煮過的牛奶,這法子還是白素錦教給趙媽媽的。

周慕寒親自出馬,不知從哪裏弄來了五六壇陳年女兒紅,還有兩壇相當有年份的花雕,當晚的飯桌上就出現了一道用花雕煨出來的酥肉,好吃得讓人停不下筷子,得虧趙媽媽做的量不多。

除夕夜自然是要在主院吃,席面一上來,就可以看出杜王妃是下了大工夫的,從選料到烹制到擺盤,無一不精致、講究,透着毫不掩飾的“貴”氣。

可惜,用料再講究、擺盤再漂亮,冬日天寒,從大廚房端到桌上,再聽榮親王感慨致詞一番,菜也涼了一半了。

周慕寒席間表現異常給面子,甚至主動敬了榮親王一杯酒,雖然是白素錦在桌下險些将他靴子踩破了提醒的。

尚算心平氣和吃頓團圓飯已是周慕寒的極限,吃罷飯,兩人就動身回聽竹苑守歲。此時火藥剛出現,還未有煙花爆竹的影子,故而除夕夜裏,整個世界靜谧安寧,三五步一只的大紅燈籠俨然照亮了整個王府。

“這偌大王府留給我最後的一點好記憶,就是母妃還在世時,也這樣陪着我一起守歲。母妃明明是這府裏的女主人,可在這樣的日子裏,他也是要陪在那個女人身邊的。”走在聽竹苑花園間的小徑上,周慕寒看着兩側熟悉卻又陌生的景致,內心因為身邊陪伴着的這個人而變得柔軟,許多經年壓抑在心底的回憶仿佛也有勇氣翻開來看。

“他不來,我本是不難過的,我難過的是,母妃佯裝的不在意。所以,我可以為了皇祖母和母妃不為難他,但是,我不會原諒他,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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