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宮宴

昨日話已說開,周慕寒也不屑與杜王妃糾結一時口舌之快,至于白素錦,這種語言層面上的攻擊對他來說傷害力幾乎為零。他們夫婦倆充耳不聞,一旁的榮親王卻微微蹙起了眉,但礙于在二門口也不好多說,便沉着臉上了轎子。

天氣冷,宮宴上又少不得飲酒,白素錦就拉着周慕寒上了馬車,更重要的是,早上幹時間,也沒來得及吃東西,趙媽媽在馬車裏放了食盒,兩人正好在路上可以用些,不然撐到宮宴開席可有的挨了。

馬車駛到宮門外的時候正好宮門開啓,系好鬥篷、大氅,端正頭冠、白素錦和周慕寒始終和榮親王保持五步遠的距離,朝着內宮走去。

過了正華門,浩浩湯湯的人群就要分成兩隊,男人們往正清殿,女眷們則要前往廣宜宮。

“有皇祖母和皇後娘娘在,碰到不長眼的,你也不必忍着。”臨分開前,周慕寒再次叮囑道。雖有一品诰命加身,又有周慕寒這個封疆大吏的夫君做靠山,但越是榮耀,白素錦商家女的出身就越會被人拿來诟病。

白素錦忍不住低笑,“可知這句話你從早上醒來到現在重複了多少遍嗎?六遍!放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呵呵!”

直到走進正清殿,周慕寒還在回味着媳婦剛剛那句“呵呵”的含義。呃,總覺得信息量和可能性後果會非常豐富。

“诶,你這魂不守舍的想什麽呢?該不會是想着媳婦吧?!”伴着刻意壓低的男聲,一只大手拍上了周慕寒的肩膀。

“令尊顧大人可是大歷出了名的‘鐵面青天’,你卻依舊這般言辭輕佻,若是被顧大人知道了,不知是不是又要家法伺候。”周慕寒頭也未轉,直接拍掉了肩膀上的那只手,“聽說你剛擢升理藩院郎中,同其他國使臣打交道,可要繃緊了,免得一時不察暴露了本性,屁股開花事小,有損國威事大啊,顧延卿顧大人。”

“哈哈哈......”一陣極力壓制的低低笑聲在兩人旁邊響起,“顧延卿,我早就提醒過你了,千萬不要招惹他,他現在的嘴皮子功夫可厲害得很,你偏是不聽,這下子受傷了吧?”

“沈淩青,你這是在幸災樂禍?”顧延卿一上來就被周慕寒弄了個語塞,看到沈淩青旁觀看熱鬧,忍不住捏着手指躍躍欲試要動手。

幾個人打小就混在一起,顧延卿最後雖走了科考之路,可一身武藝卻是始終沒荒廢過,反倒是他,從小習武便是敷衍了事,從商之後更是統統都抛之腦後,論武力,顧延卿這個頂着文官之名的武夫輕而易舉就能把他撩趴下。于是,識時務者為俊傑,沈淩青立即服軟。

周慕寒對這兩人的相處早已司空見慣,待到另一名青年上前來與他見禮時才斂起了随性,難得鄭重待之。

此青年不是旁人,正是錢塘許家二少爺、三元及第的狀元爺許唯信,如今是翰林院修撰,皇上欽點他參加今年的宮宴,看重程度可見一斑。而且,在他背後,論勢,當今撫西大将軍、榮親王世子周慕寒可是他的親表妹夫;論財,錢塘許家的當家可是他的親爺爺!

要財有財,要靠山有靠山,更要命的是人家還是三元及第,憑自己的實力奪了狀元進了翰林院,要才有才,是以許唯信自蟾宮折桂之日起,走在人前就已經是自帶光環了。

如今又和周慕寒站在一處,光環想不加倍都不行。

放眼正清殿,翰林院修撰無疑是官職品級最低的,可許唯信的态度始終如一,不卑不亢,進退有禮,即便面對周慕寒也是從容坦蕩,既不刻意保持距離,也不借機親近,這讓一旁的顧延卿和沈淩青對他的好感度連連攀升。

聖駕未至,正清殿內到處是低低的交談聲,沈淩青沒想到會在宮宴上見到許唯信,見他為人坦蕩,便也不矯情,直接說了想和許家做絲綢買賣的意願。

“實不瞞沈兄,家中的生意我委實知之甚少,只是家書中曾提及家父和愚弟近年來致力于開拓新商路,但據我所知,目前為止俱是陸路,沈兄所提及的海陸貿易,家中從未涉及,是否有意向參與,我委實拿不準。不過,表妹适逢在京,過兩日我拜訪榮親王府,見了她可以詢問一二,于經商之事,表妹的眼光和膽識深得祖父贊賞。”

得,繞了一圈,最後的結論還是要走世子妃這條路。周慕寒已經向他透露了許老爺子近期會進京的消息,也承諾盡力安排他們見面,所以沈淩青也不覺得失望,反而更欣賞許唯信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性子。

薊石灘大捷後,大歷西北境、西境的局勢相對一段時間內會很平靜,邊境通商和互市是發展趨勢,顧延卿一早就盯準了這一塊,從許唯信口中得知許家在西南的新商路後尤為感興趣,周慕寒對當地地理環境又極為熟悉,而沈淩青也聞到了銀子的味道,四個人就在一方小天地裏商讨起拓通大歷西南-西部-西北-北部的商道脈絡的可能性與可行性,囊括了軍師視角、政務視角和商貿視角。

後人或許難以置信,可日後永垂史冊的乾通大商道就是這四個青年在宮宴前聚在大殿一角熱火朝天的讨論中提出了雛形。

而促使這條大商道從概念轉化成實踐操作的另一個主要貢獻人,此時則正氣定神閑地端坐在廣宜宮的大殿之上。

以白素錦所坐的位置為圓心,方圓四五米之內無人踏進,這在偌大的大殿裏也屬異常之相。明晃晃的排斥和孤立。

換做旁人,這會兒估計早尴尬死了,可放在白素錦眼裏,可以免于和那幫貴夫人們假意寒暄,倒是正合她心意,巴不得她們都離自己遠遠的才好。

“母後......”隐秘的幕帳後,淩皇後透過細細的縫隙看到孤坐着的白素錦,猶豫地出聲。

霍太後卻擡手止住她的話,搖了搖頭,“再等一會兒。”

全然不知殿上情形盡收人眼底的衆人仍在低聲交談着,白素錦稍稍用了一盞茶,而後就開始眼觀鼻鼻觀心,如老僧入定一般,心裏卻在梳理着這兩日整理出來的緞面的工藝法。

過了好一會兒,一個身着湖色衣裳的大宮女從殿內出來走到白素錦近前,畢恭畢敬地行跪禮,口齒伶俐道:“禀世子妃,太後娘娘請您移步到內殿。”

一時間,大殿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白素錦悠然起身,整了整衣擺,于衆目睽睽之中在大宮女的指引下迤然而去。在她離開後,大殿內死寂了好一會兒才再度恢複低低的交談聲。

白素錦跟着大宮女進入內殿時太後和皇後兩人已經早一步折回來了,白素錦恭恭敬敬給兩人行了大禮,說了套新年的吉祥話兒,起身時看着太後淺淺笑着。霍太後猛然領悟她的意思,忍不住笑出聲來。

“皇後啊,你看看這丫頭,精着呢,這不,跟咱們讨賞呢!”

淩皇後聽太後這麽一說也沒忍住笑出了聲,拿出了随身帶着的一個大紅色繡着福紋的福袋。這份見面禮她可是一早就準備好了。

“謝皇後娘娘賞賜!”白素錦跪身雙手接過福袋,掂了掂,還挺壓手,手感上看,應該是玉件。在淩皇後示意下,白素錦将福袋打開,看到裏面那尊足有巴掌長的極品羊脂白玉整塊雕刻而成的送子觀音像時,白素錦是真的愣住了。

不愧是一國之母,出手好大方!

“瞧瞧這高興的,眼睛都要彎成兩道月牙了,皇後啊,你這份禮可算是送到這丫頭的心眼裏喽!”霍太後總算是明白自己那向來不茍言笑的孫兒為何一提到媳婦就臉色和緩了,誰看到她那兩道笑彎了的眉眼,都會忍不住跟着舒心。

“多謝皇後娘娘!”沒料到竟是這麽一份大禮,白素錦欲再行謝禮,卻被淩皇後攔住。

“本宮這個做皇伯母的,一份禮既是見面禮,又是年賞禮,算不得貴重。再說,自家人之間,勿需這般客套!”

淩皇後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白素錦便也知趣地收下。

霍太後見狀,眼裏透着明顯的贊賞,“哀家賞給你的物件有些大,福袋怕是裝不下,過兩天你就能看到了,現在就先賣個關子!”

白素錦突然就想起了日前周慕寒帶回去的那張登記着青銅器和玉件的禮單。

不想則以,一動念頭,白素錦就有些被幸福包圍的眩暈感。同時,心裏也隐隐有了個大致的想法。

霍太後是聽過周慕寒将白素錦做生意的手段的,如今真人就在這裏,離宮宴正式開始的時間還很長,于是,白素錦繼周慕寒後,做起了這皇宮內的第二個說書人,講的竟然還是自己的故事,饒是白素錦臉皮再厚,也有些羞羞噠的感覺。

一來這些事都是白素錦親身經歷,二來無論是表情還是調用詞彙量,白素錦都比周慕寒高出一大截,所以大歷最有權勢和身份的兩個女人就這麽沉浸在了臨時說書人白素錦的故事裏。直到桂嬷嬷鬥膽打斷,宮宴快要開始了,三人才恍然,該幹正事了!

白素錦随着太後和皇後再次回到大殿內,駐足目送她們坐上主位後,自己坐回了原位。

這一次,兩側的人明顯有借故上前搭讪的趨勢,可白素錦目不斜視地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壓根不給她們機會。

宮宴慣例,先是禮官唱福文,然後是皇後娘娘致辭,接着太後娘娘聊表囑咐和祝福,再接着就是親王為首的王爵貴族呈獻貢席,最後就是邊欣賞歌舞邊享用美食。

榮親王上面還有兩位親王兄長,長幼有序,是以由他們兩府先獻,白素錦看了一眼,無非就是在砂鍋或湯盅外包上一層厚厚的布用以保溫。

“聽說咱這宮裏頂新奇、實用的暖氣就是出自榮親王世子妃之手,想來今天的宮宴,必定也會給大家夥兒帶來新鮮的吃食吧?”白素錦這廂還未站起身,就聽到上首主位旁傳來德妃略有些尖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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