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寒症
但見林三小姐衣袖一挽,爽利地坐到了桌邊,晃了晃小手臂,“咱們不如就來比腕力吧?”
這真的是古代的大家閨秀嗎?是嗎是嗎?!
白素錦在林三小姐招手中木然地走上前去,機械地挽了挽衣袖,手肘抵上桌面,手掌扣上林三小姐的,注意到對方看着兩人扣在一起的手眼底湧動着竊喜。白素錦也将注意力集中到兩人的手臂上,嗬,原來是這麽回事,兩相對比,自己的胳膊顯然比林三小姐的細了一圈。
這是赤裸裸的占便宜啊!
周遭衆人顯然都看透了林三小姐的意圖,笑着取笑她即便是贏了也是勝之不武。
林三小姐粲然一笑,“以己之長克彼之短,這克是十三教我的。”
三夫人爽朗地笑道:“他可沒想讓你将這招用到他媳婦身上!”
笑聲中,白素錦精神抖擻地晃了晃兩人扣在一起的手,語音輕快道:“那還請三姐手下留情了!”
“彼此彼此!”
三夫人充當裁判,定好了三局兩勝的規矩,衆人圍上前來,只待三夫人一聲令下,加油聲此起彼伏。
緊緊扣在一起的兩只手左右微微搖晃,處于暫時僵持狀态,林三小姐明燦的杏眼中浮上一絲意外,沒想到細胳膊細腿的十三媳婦還挺有勁兒!
白素錦憋足一口氣,現場給她們表演了一場什麽叫“人不可貌相”。
連勝兩場,林三小姐完敗,甩了甩發酸的手腕,感嘆道:“沒瞧出來啊,你這個小身板,倒是有一把好力氣!”
白素錦嘿嘿一笑,“我呀就是長不胖的體質,平日裏吃的一點也不少。”
林二小姐猛點頭,“得虧你這體質,不然和十三同桌吃飯,日子久了還不得吃成個大胖子!”
“你這丫頭!”大夫人趙氏笑着點了點林二小姐的額頭,不過想到周慕寒的食量又沒的反駁,“習武之人的飯量是較一般人大了些,寒小子又常年在營中領兵操練,體力消耗大,能吃是福!”
白素錦豪爽地拍了拍胸膛,“無礙,琴棋書畫我雖拿不出手,但賺錢的本事還是有一些的,不怕世子飯量大!”
這下子滿屋子的人都憋不住大聲笑了起來。四少奶奶夏氏笑得尤其暢快,鎮北将軍府的小姐和媳婦兒們幾乎都出身官宦人家,唯獨她是商家女,如今白素錦嫁進來,她就覺得自己有了伴兒。
“弟妹謙虛了,你賺錢的本事何止是有一些,就連家父在書信中也屢次提及到你,尤其是那些改良後的織具,簡直令人驚嘆不已,家父直說有機會定要見見你呢!”
夏氏的父親乃是蘇州首富夏彭越,擁有整個大歷最大的人參、三七藥園,同時也擁有江南地區第二大的桑園。第一大桑園的擁有者自然就是白素錦的外祖許家。許老太爺将白素錦改良後的紡車、織機帶回江南後,并沒有藏私,僅過了月餘便分享給了同行,夏彭越與許家雖算半個同行,但兩家多有生意上的往來,得知這批織具的最初改良者是白素錦後贊賞有加的同時,因着鎮北将軍府這層關系在,也就生了結交的意願。
夏氏說的坦蕩,白素錦也應得幹脆,生意場上拼商品,更是拼人脈,更何況對方還是蘇州首富,手裏握着全國最大的藥園,白素錦巴不得與之結交呢。
讓白素錦大跌眼鏡的比試完畢後,衆人品着茶,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把玩各自所長,二少奶奶和林大小姐執棋對弈,大少奶奶和四少奶奶在品評一本琴譜,林二小姐與三少奶奶則在研墨作畫,林三小姐從旁觀看,白素錦同兩位夫人閑聊了一會兒後環視了一圈,對兩人的畫作很感興趣,也湊上前去圍觀。
晚飯大家夥兒就留在大夫人這邊用了,送她出院子的時候,三少奶奶卓氏輕聲提醒她,明日巳時正她父親會上府來給她診脈,白素錦鄭重應下。
白素錦回到老将軍的院子時周慕寒正在堂屋裏和老将軍說着話,白素錦進去請了安,陪着坐了一會兒後兩人相攜回了西跨院。
“二姐未出閣在家時便常常因為女紅而被舅母她們取笑,直到同樣不擅女紅的三嫂進了門,她仿佛找到了安慰,兩人一見面總要比個高下,但最後總免不了落下被舅母她們一起取笑的下場。”
聽完白素錦對聚會上所見所聞的驚訝和意外,周慕寒笑着給她解惑。
“我覺得下次再聚,女紅比試就要算上我了。”白素錦汗顏,得虧是自己離得遠,又剛嫁進門,這才沒有徹底露底,不然這回也要獻一次醜了。
周慕寒是見識過她被夏媽媽拘着學習女紅的,大手撫上她的後脖頸捏了捏,滿眼的笑意,“不用勉強,女紅什麽的會不會都無所謂,反正還有夏媽媽她們在,你盡管做自己喜歡的就好。”
恩,這話聽着怎麽就這麽好聽呢?!
在鎮北将軍府住着,白素錦覺得比在榮親王府舒服許多,可能是受周慕寒的精神狀态影響。一清早起床後,稍加洗漱他便到老将軍那邊陪着過兩招,祖孫兩人舞槍弄刀,雖是切磋,但卻認真嚴肅。老将軍雖上了年紀,但同周慕寒走上數十個回合是不成問題的,過招結束後,他還會給周慕寒指出一些問題。用過早飯後,大爺和三爺會聚到老将軍的書房,四個人一起研究陳兵布陣之法,讨論得很是熱烈。
白素錦記着卓院使過來的時間,還差兩刻鐘的時候就派了雨眠和清曉到門房候着,這邊剛将卓院使迎進了院子,周慕寒也回來了。
反複切了三次脈,卓院的臉色并不好看,眉峰微蹙,沉吟好一會兒後才下筆寫了兩張方子,然後看了看周慕寒。
“卓院使有話盡管說便是。”在臨西時常神醫曾替她診過脈,白素錦倒也不擔心自己會有什麽大毛病。
果然,卓院使臉色和緩兩分寬慰她,“世子妃勿需太擔心,倒是沒什麽大毛病,就是相較于尋常女子,您體內的寒氣重了一些,想來應該是同之前落水受傷落下的病根有關。這雖說不是什麽重症,但也切不可掉以輕心,需從現在開始仔細調養才好,不然換季、天寒身體遭罪不說,也可能會影響将來孕育子嗣。”
女人體寒的危害的确不容忽視,常神醫也嚴肅叮囑過她,也開了一些溫養的方子,白素錦一直在服用。但是兩人婚後聚少離多,周慕寒又身擔邊關戰事,白素錦覺得自己這點問題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就沒怎麽和周慕寒提,這會兒聽到卓院使沉着臉說的嚴肅,他心裏沒忍住咯噔一聲,周身的寒氣愈發重了。
白素錦見周慕寒雙唇抿成一條線,臉上彌漫着冷氣,心裏暗道不妙,忙讓夏媽媽将常神醫開的幾張藥方拿了來,交給卓院使過目,:“院使大人說的我定會牢記!您看,這是在臨西時服用的方子,還有日常配合着的吃食,已經用了一頓時間了,我覺得身子比開始時好了不少。”
卓院使接過藥方翻看,看得極為仔細,越看臉色越嚴肅,呃,嚴肅中又帶了股隐隐的的激動。
白素錦不便出聲打擾,費解地看了看同樣不解的周慕寒。
“這......世子妃,這藥方是何人給您的?”卓院使謹而慎之地翻看完幾張藥方,再擡起頭時,臉上的肅穆盡退,激動地問道。
白素錦頓了一下,念及卓院使的身份,有些拿捏不準該不該說出常神醫的身份。随着與常神醫來往加深,私下交談時他曾坦言過,不喜與官家打交道,卓院使身為太醫院之首,牽扯的是皇家人,常神醫怕是更要敬而遠之的。
見白素錦面有難色,卓院使立即反省到自己的唐突,迅速收斂住情緒,面有愧色道:“是微臣唐突了,請世子妃見諒。”
“卓院使言重了,只是給我開藥方的這位大夫已許久不親自給人看診了,只因我與他有些機緣,這才許了人情,待我回去後與他透透口風,若是......若是卓院使不介意,他也有意,我就立即書信與你,可否?”
卓院使絲毫不覺有何不妥,忙不疊致謝,“如此便多謝世子妃了!”
“卓院使,世子妃的體寒之症需多久方可徹底治愈?”周慕寒的關注點始終都在白素錦的身體上。
卓院使将手上的方子鄭重交還給白素錦,“寒症頑固,用藥的同時配合食療的話效果會更好,但要完全根除,卻非易事,不過照方子溫養三年兩載的就沒什麽大礙了。”
聽到難根除,周慕寒的臉黑沉黑沉的,周身那股子淩厲勁兒得虧來的是卓院使,換成旁人早被凍傷了。
“所謂十女九寒,女子的體質本來就容易偏寒,溫養是一輩子都要注意的事,世子妃只是眼下的病征比較嚴重,所以才需要藥方治療,緩解到一定程度之後就不必藥方,只需食療即可。”卓院使抗寒能力極強,頂着周慕寒的冷氣耐心解釋,“不過,這三兩年之間,微臣建議,最好還是先不要孩子的好,于母體和孩子都不太好......”
說到此處,卓院使有些小心翼翼。
不料周慕寒毫不猶豫地點頭。
卓院使又細細叮囑了一番,然後起身告辭,周慕寒親自送他,走出房門後,周慕寒沉聲問道:“卓院使可有好些的避子湯藥方?”
聽了周慕寒的話卓院使眉眼間暈開溫潤的笑意,“世子放心,微臣稍後就讓人将藥方和配好的藥送過來。”
雖然女兒是府裏的三少奶奶,卓院使卻沒有另外見她,同周慕寒一直行至二門,才客氣地請周慕寒留步。走出十幾步遠,卓院使沒忍住,回頭看着周慕寒挺拔的背影浮上了笑意。
蒼天保佑,昔日的孩子已經長大成人,成家立業,王妃總算可以含笑九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