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百花之王

楚越對着鵑姐使了個眼色,便抱起桐月汐大步離開。

司陽幾乎一聽見有人來敲門就竄了起來,二話不說扛起藥箱就往外沖,連是誰都不問。

衆人好像都陷入了一個奇怪的循環中。

有人出事了。那肯定是雪月。

有人生病了。那肯定是雪月。

傅墨雲在項之恒說桐月汐不見了的時候就沖了出去,卻是撲了空。

而這次傷勢太過嚴重,楚越也不敢只靠司陽一人,抱着人就沖向了最近的藥館。

當老郎中被震天的敲門聲給弄醒,就有一種不祥的感覺,匆忙開了門。

老郎中看到已經面如死灰的桐月汐當真是慌了一下,再看楚越鐵青的臉色,老郎中更是二話不說讓楚越把人給抱進去。

“你們怎麽可以拖那麽久才送來!”把脈之後,老郎中氣得胡子都快要飛上天,這丫頭半條命都被折騰去了,再慢一會兒,一條命都沒了。

怒歸怒,老郎中将藥童也喊了起來,讓他們趕緊抓藥煮藥,自己則給桐月汐先包紮了傷口,又取來銀針打算針灸,以求達到緩解痛苦的作用。

此時藥館的大門又被另一個人給大力踹開,一部并作兩步地沖到床邊,氣喘籲籲地開了口,“藥中……絕對不能含有各種花果。”

老郎中愣了一下,胡子一翹,“小子,你這是做什麽?”

“她的氣喘,就是因為花果才會犯。”司陽顧不得老郎中隐含怒意的語氣,匆忙把脈,确定老郎中診斷無誤之後才松了口氣。

楚越見司陽來了,終究沒有人讓阿九動手。悶聲不吭地坐在一旁,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也不知他是否真的有在擔心桐月汐。

折騰了一晚上,桐月汐的臉色才略微恢複了些血色,只是偶爾說着胡話,而且沒有轉醒的跡象,這讓老郎中有些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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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宿的老郎中也是有些疲憊,見桐月汐的病情穩定了下來便不再守在床邊,從裏屋走了出來。司陽當即迎了上去。

“雪月她還好嗎?”楚越因着還要審一下試圖害死桐月汐的男人,匆忙就回了教坊司,留下司陽照看。

老郎中一看不是主事的,而且一開始就誤解了幾人的關系,不由哼了一聲,“那小兔崽子呢?這丫頭算是送給老朽了?一會兒就跑了沒影兒?”

“我可以進去查看一下嗎?”司陽賠着笑往屋內看了一眼,只能隐約看見桐月汐的身影,便岔開了話頭。

“沒醒呢。死是死不了了。”老郎中捋了下胡子,兀自開着藥方,本以為他不會再開口,卻又将司陽喚到了跟前,“你主子,是不是老是欺負這丫頭?”

司陽不知何意,但是說到欺負,說實在的,楚越還真算不上吧?更何況就是有,司陽也不是個嚼舌根的人,不會回答老郎中。

“那這丫頭怎麽說胡話老是求饒,老是喊疼?喊了幾句就開始咬嘴唇,一聲也不吭。”老郎中搖了搖頭,比對着藥方。

昏迷中的桐月汐就好像在回顧自己的前生一般,看着自己怎麽茍活在教坊司,怎麽被欺,怎麽輾轉于他人懷中,最後,怎麽死去。

就算她重生歸來,一直回避着自己前世的荒唐事,睡夢中卻還是不斷地給她提醒。

前世二皇子将自己迎娶過門的時候,誤以為他便是良人。全心全意地讨好。甚至甘願跪在佛龛前三天三夜,只為讓他不再那麽嫌棄自己曾入過教坊司。

所以當他說,帶自己出去逛逛的時候,她笑了,她同意了。

随後便成了南蠻王的玩具。玩夠了,便又丢了回來。

她想要逃,想要離開,想要讓自己的真心顯得不那麽可笑。

可惜,做錯了事,信錯了人,就算再扭轉,也是橫在心裏的刺,隐隐作痛。

最痛的,不是身上那些傷。而是眼睜睜地看着自己付出的信任,付出的真心,變成了他人眼中最好用的棋子那種心傷。

所以重來一世,她以為她可以變得聰明。

卻在一開始就已經從一個局掉入了另一個局。

司陽給自己的藥中添加了別的東西,她早就知道。所以那些藥,她都趁他不注意傾倒掉。為了避免和他人接觸而時常假寐,卻誤打誤撞地成了藥性使然。

還以為傅墨雲和項之恒會和二皇子有所不同,卻發現,不過也是想利用自己。

是啊,誰會真的去疼一個教坊司中的女子。又有誰會在乎啊……

她以為,莫如雪出手不會那麽早,但是,她卻已經出了手。

所有的她以為,都紛紛瓦解,将一個個血淋淋的事實擺在她的面前。

那麽,她不會再以為了。

本就是重生歸來為複一仇,什麽情,什麽恩,都讓它成為自己的墊腳石吧。

凡事能夠成為她的助力的,便不要再放過了吧。

莫如雪,二皇子,南蠻王,甚至這個行将就木的王朝。

等着吧……等着吧。

紛雜的思緒漸漸散去,無聲的黑暗取締了所有。

沒有聲音,沒有光線。

安靜得讓人惶恐。

桐月汐卻是格外的平靜,不用顧及紛雜的前世記憶,不用擔心怎麽去應對他人。

也許,只有黑暗才能包容她所謂的軟弱。當天亮了。便不要再猶豫,不要再退縮了。

司陽和老郎中相顧無言,雞鳴之後,看病的人陸續多了起來,老郎中也顧不上和司陽多說,便給了他一壺熱茶和凳子,讓他去後屋呆着,如果桐月汐有事便喊一聲。

司陽可憐兮兮地端着熱茶,彎腰坐在小板凳上。

此時的桐月汐完全沒有醒來的跡象,整張臉也顯得猙獰無比。青紫的印跡尚未全褪,又沒有血色,不仔細看,還當真有些像那丢在亂葬崗的屍首。

司陽趕緊搖了搖頭,又輕拍了自己嘴巴幾下,“呸呸呸。烏鴉嘴。”

過了許久,司陽的肚子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一看已是午時,又眼巴巴地看了看桐月汐,“老郎中,你讓藥童看會兒呗……我去買個包子……”

老郎中一聲不吭地賜了一個包子給司陽,用眼神示意,小樣,你要是走,本老爺子不弄死你。

司陽乖乖地接過包子,對着已經冷掉的茶水吃着,要多委屈多委屈。不過一看到桐月汐的慘樣,頓時又覺得自己這點算什麽,打起了精神看護。

此刻的楚越則是來到了衆位女子的屋子裏,裝作不經意地随意翻動着。

莫如雪坐在屋子,絲毫沒有膽怯的心情,仿佛只是等着楚越開口一般。

“為什麽。”過了許久,楚越才問了一句。

“不為什麽。她影響到了我的花魁地位罷了。”莫如雪很大方地承認了這件事。

現在,整個教坊司幾乎一大半的收入都是來自于她那,自己現在害死了桐月汐也罷,沒有害死也罷,反正她現在所能産生的收益絕對不如自己,所以楚越作為一個奸商,絕對不會顧此失彼。

棋子,該廢的時候就不該手軟。

“你是花魁。而她現在還什麽都不是。你就要出手害她?”楚越打量着她姣好的面容,低低地笑着,很有當初鵑姐的樣子。只可惜,鵑姐是把利刃,而她不過是尚存的鈍劍,再不開鋒就該被舍棄了。

莫如雪察覺到了楚越的意思,心中卻是不急,“你想用她套牢二皇子。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也可以。何必還要花力氣在她身上。”

楚越轉過頭去看她,如果,莫如雪能套牢二皇子的話,桐月汐的價值會大大降低,但是如果桐月汐能夠抓牢項之恒這棵大樹,他也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既要讓桐月汐消除戒心,又要讓莫如雪乖乖聽話。還真是一個讓人頭疼的事。

楚越垂首低笑,緩步靠近莫如雪,居高臨下地望着她,“我說過,我喜歡聽話的女人。給你三天的時間,如果三天之內,你能讓二皇子動心。我便不動你。如果……沒有。那麽,蛇淵會等着你的。”

楚越緩緩地在她額頭落下一吻,果決地轉過身離開。

孰不知莫如雪手心已經滿是汗水。

對她而言,人生就是一場賭博,博得好,便有好出路。

害死桐月汐,除了想要報仇以外,就是要捍衛自己花魁的位置。

她有預感,如果放任她成長起來,自己絕對會成為楚越手中的棄子。

不光是因為容貌,更是她的心智。

偌大的教坊司,其中的女子有何止百人,若要成為花魁,更是萬裏挑一。

琴棋書畫,歌舞吟詩。

單是一樣出彩,不過是一隅之花。想要成就百花之王,其中的路,早就奠定了崎岖不已。

究竟是成為花泥,還是花魁,心慈手軟是要不得的。

可惜,自己卻是大意了一次。

本以為那個男子值得托付,卻沒想到對着幾近毀容的桐月汐都下不了手。當真是廢物。

莫如雪走到床邊俯身看去,新翻的泥土已經有花匠在布置,而那人的屍首便是最好的花泥。

“想來……這春日裏開花了。定然是最豔的吧。”莫如雪低低一笑,美眸中滿滿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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