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羅小安不放心顧蘇一個人去,一起跟着到了約定的咖啡店。

并不是用餐的高峰,咖啡店裏很是幽谧,高高的沙發背和下垂的綠藤把座位隔成了一個又一個的獨處空間。

石夏蕊額角和鼻子上的傷疤還沒完全好,沒有塗粉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憔悴,碩大的太陽眼鏡依然架在鼻梁上,襯着嬌豔的唇色,在室內的燈光下看起來有那麽一點的詭異。

要不是因為鄒奮,顧蘇壓根兒不想再看到這張臉,這張雖然和顧芸相似,卻沒法讓她有半點親近的臉。

“她是誰?”石夏蕊警惕地看着羅小安,“我們倆說話,一個生人橫在中間算是怎麽回事?”

顧蘇忍不住想笑,她還真把自己當成顧芸了,演戲真的成了她的本能了嗎?

“我們三個人,應該你是生人吧?”她淡淡地開口。

石夏蕊的嘴角僵了僵,語氣卻很堅持:“不行,我和你談的事情不能有別人在場。”

顧蘇和羅小安耳語了兩句,羅小安走到了旁邊的一桌,可以看到,卻聽不到這裏的低語。

石夏蕊這才放下心來,摘下太陽鏡,壓低了聲音,語氣聽上去真摯而誠懇:“蘇蘇,以前是我太沖動了,我向你認真道歉。其實,這兩年我一直很想你,沒有章承煜的時候,我們倆多好啊,真想回到那個時候。”

顧蘇的神情淡漠,只是轉動着手中的高腳杯。

“有些事情雖然我也模糊了,可我一直記得我們倆一起躲在被窩裏說悄悄話的模樣,我記得那時候我高二,爸問我最喜歡誰,我說我最喜歡妹妹,媽還戳着我的額頭說,丫頭,你可一定要記得這句話,有了男朋友也不能忘。”石夏蕊追憶起以前的情誼來。

顧蘇盯着她,神情愕然,這件事情石夏蕊居然也知道!她定了定神,直截了當地說:“你不用這麽酸溜溜的了,直說吧。”

“蘇蘇,我們倆到底是一家人,別自相殘殺讓別人看笑話,”石夏蕊拿起花茶壺殷勤地替她續杯,“你既然已經鐵了心要離婚,為什麽不讓承煜和我重新開始呢?”

果不其然,這人簡直無恥到了一定的境地。

顧蘇瞟了一眼自己裹着紗布的中指,譏诮地笑了笑:“你覺得我有這個能力嗎?你要是想成為章太太,拿出你對付我的一分力氣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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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有對付你啊,”石夏蕊解釋,“這真的是意外,我的臉不也被蹭破了,這是我吃飯的本錢,你的手指斷了還不是接回來了。”

顧蘇握緊了手裏的杯子,真想把飲料潑到她臉上去:“你的臉又不是你的,繼續整就好了。”

石夏蕊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只是不到一秒又重新堆上了笑意:“我只不過微型整容了一下,都是那人造謠的,我馬上就要去起訴他侵犯隐私。”

顧蘇笑着點頭:“起訴好啊,鄒奮告訴我他已經準備好了,到時候在法庭上鬧一鬧,幾家媒體報道一下,能讓你再紅一把就當是他賠罪,說不定能讓你從四小天後直接變成天後了。”

石夏蕊呆了呆,心裏忽然打起鼓來,這陣子她負面新聞不斷,最大的後臺章承煜已經直接把她封殺,公司高層早就警告過她安分一點,她原本就已經夾着尾巴做人,說要起訴鄒奮只是她柿子挑軟的捏,想給這個搞出整容門的毛頭小子一點教訓出出氣,卻沒想到這一層。

她心思一轉,立刻變了話風:“瞧你這話說的,我還會怕他,只是我想着你們倆關系不錯,要是他不再來惹我,我也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饒他一回算了。”

“沒事,看熱鬧不嫌事大,鄒奮不怕丢人,反正他就是個光腳的,最喜歡從別人身上扒下鞋子來。”顧蘇一臉的不在意。

石夏蕊暗自咬了咬牙根:“你怎麽會認識這樣的無賴?和他計較真是失了我的身份。”

顧蘇松了一口氣,也不想再和她多扯,嘲諷地說:“無賴也比無恥強,你要是再去騙我爸媽,小心我姐半夜裏到你床前找你算賬。”

“你怎麽還不肯認我!”石夏蕊氣急敗壞了起來,“我明明就是顧芸!你是不是就不想你姐好過?我一走你就搶了我的男朋友,我回來了你也不肯把他還給我!我到底哪裏對不起你?你就算不為我想,也要為家裏想想,把這麽一座金山白白送給別人嗎?”

“蘇蘇,這就是你不對了,”有人從椅背後冒了出來,一臉的嚴肅,居然是顧長慶。

“爸,你怎麽在這裏?”顧蘇震驚了。

“你說天底下有沒有你這麽傻的?”顧長慶一臉的恨鐵不成鋼,“非要離婚,還不要人家一分錢,聽爸的話,別和你姐鬧別扭,你姐的事業好不容易才有的起色,讓承煜繼續幫她一把,我們也跟着臉上有光,你姐和承煜的事情你也別小心眼,承煜本來就是你姐的……”

“你真的是我爸爸嗎?我是你們從別的地方抱來的吧?”顧蘇打斷了顧長慶的話,滿眼的悲涼。

一抹尴尬之色從顧長慶的眼中掠過,他有點羞惱:“我說的都是事實,你和承煜原本就是個錯誤,現在你姐回來了,該是把錯誤糾正的時候了。”

“謝謝,你們盡管去糾正,和我沒關系了,”顧蘇漠然站了起來,“只是你小心偷雞不成蝕把米,她演戲的本事都演到死人身上去了,只怕你占不到便宜。”

“蘇蘇!”石夏蕊跟着站了起來,眼睛裏盛滿了淚水,仿佛下一刻就要跌落下來,“你真的不願意幫我嗎?”

羅小安警惕地從旁邊竄了過來攔在顧蘇面前,啧啧驚嘆:“真是夠不要臉的,以為是在片場嗎?哦對了,我都忘了你快被雪藏了,想進組都沒得進了。”

一絲厲色從石夏蕊的眼中一閃而過,她轉身看向顧長慶,神色哀凄地叫了一聲“爸”。

顧長慶氣得臉色鐵青:“你就這樣聯合外人欺負小蕊嗎?好,我管不了你,我讓你媽來!我們走!”

羅小安沖着他們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奇怪地問:“蘇蘇,這是你爸嗎?那個三流明星怎麽纏上他了?”

顧蘇的神思有點恍惚,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羅小安心裏有點打鼓,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掌:“喂,回個神!”

顧蘇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激動地說:“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我在哪裏看到過她了!”

顧蘇和羅小安一起打車回到了父母家,從一堆相冊裏找到了顧芸大學時辯論社的一張合照。

調出手機裏石夏蕊整容的九宮格,少女時期的石夏蕊和合照上的一個女孩有八分相似,女孩是顧芸的學妹,顧芸大四時,她剛上大一,是顧芸的崇拜者之一,很有可能曾經來顧家追悼過顧芸。

顧蘇還記得當時顧芸的同學和好友一起為她守夜,半夜裏就留宿在顧芸的卧室。

會不會石夏蕊和她有關?會不會當時也跟着一起到了顧家?

顧蘇翻箱倒櫃找起日記來,順道給孫晴打了個電話追問日記的下落。孫晴卻對日記毫無印象:“你姐的東西我都收在她的櫃子裏,當時我一看到就難受得要哭,什麽都不想看。”

日記本不翼而飛,裏面記錄着顧芸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如果是石夏蕊偷走了日記,那她對顧芸了若指掌就一點都不稀奇了。

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終于有了一線曙光,顧蘇松了一口氣,收好照片準備去找顧芸生前的好友問個清楚。

羅小安對事情的前因後果很是好奇,一路追問,到了最後忍不住感慨:“這簡直比我那個從天上掉下來的未婚夫還要驚悚,我覺得不如就讓石夏蕊得償所願,成了你顧家的女兒和章家的媳婦,讓章承煜和你爸好好嘗嘗苦頭。”

顧蘇樂了,羅小安就有這個本事,能把所有複雜的事情變得簡單。只不過她卻有太多的顧慮和牽挂,章家二老和章爺爺,還有孫晴,她都不願意看到他們被這樣一個小人蒙蔽欺騙。

一連忙碌地查找了幾天,顧蘇終于要到了這個女孩的信息,j省人,畢業後回到j省工作,j省和n市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坐飛機也要兩個多小時,顧蘇現在這情況,要親自過去太危險了。

正當顧蘇一籌莫展的時候,她接到了委托律師的電話,提醒她明早九點到區法院接受離婚調解。

顧蘇和大部分國人一樣,對法院這種國家機關敬而遠之。這是她第一次正式步入法院這個代表着麻煩的地方,大門上高高懸挂的徽标在太陽下閃着鋒利的銀光,看起來就有點瘆人。

調解室裏只有她的律師一個人,看到她進來忍不住苦笑了一聲:“到底是章合集團的老總,難伺候啊。”

約定九點,對方律師卻臨時來了個電話,說是十點半才能到,不行的話可以延期。

顧蘇當然不同意,這樣下去拖到什麽時候啊,說什麽都要今天把這一個流程走完。

幸好章承煜沒有繼續出什麽幺蛾子,十點半的時候,門開了,三個人走了進來,顧蘇一眼就看到了走在最後的章承煜,依然是白襯衫、呢外套,一條羊毛圍巾搭在胸前,舉手投足間充滿了男性的魅力,只是幾天沒見,他看起來清瘦了一些,眼睛裏布滿了血絲。

顧蘇的心不由自主地顫了顫,她忽然想起每晚臨睡前都會不期而至的那個陌生電話,那壓抑的呼吸聲仿佛魔咒一樣不停在她耳邊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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