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仿佛沉于深幽的水底中
沁涼的薄膜将我渾身包裹起來，隔絕外面的一切感知
人如果記得在母體是怎樣的境況
大抵就和我一樣吧
安全的，舒服的，無憂無慮
可是薄膜之外的水裏卻有着我很害怕的東西
它是紅色，又近乎發黑
那裏有絕望，有痛苦，有我恐懼着的掙紮
我看着它，小心得将自己蜷縮的更緊、更小
我想避開它！
可是，好像有人在喊我
他的聲音是那麽懇切，那麽溫柔
就如以前某次我醒來，聽到那個聲音一般
是那麽渴望我
我的思想在飛速運轉
我的身體卻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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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不再平靜，充斥着難過與傷心
我的心如被針刺了一下
酸酸麻麻
我想，我舍不得它那麽難過
于是我凝神再聽他的呼喚
“小核桃”
小核桃？真是個可愛的名字，就是太不威武了
他的呼喚越發急切
“小核桃你醒醒！”
你這麽着急嗎？那怎麽還不來接我？
只靠我一個人，過不去外面的幽深水波啊
“小核桃…林核，我愛你”
你怎麽知道，我想要這個？
一定是潛進我的夢裏來了吧，真狡詐
禁锢身體的力量變弱了
我有些遲疑的把手放在薄膜上
出去，會不會被淹死啊
好害怕
可是那個聲音一聲聲的
催促的我也很心急
我想，再努力一次吧
大不了，就重回這睡夢裏來
只需稍微用力，指尖就把薄膜劃破了
水一下子侵入，灌滿了我的周身
我胡亂擺着手腳，感覺都要被嗆死了
水中的紅與黑色也來搗亂，緊緊扼住了我的咽喉
我甚至沒法呼救
那個讓我出來的人呢？
怎麽還不來救我？不會是個大騙子吧！
“小核桃…”
迷蒙的水裏，真的出現了一只手
五指纖長又蒼白，卻很有很大的力氣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就拉着我向水面沖去
“咳咳…”
我是被自己咳醒的，突然竄進鼻腔的氧氣讓人實在太難受了
連續咳了好幾聲後，感覺有人抹了抹我的眼角
癢的我睜開了眼
嗯？怎麽那麽暗？
“等一下，先慢慢适應光亮”
眼睛上溫溫的，原來是被人遮住了
不過這個說話的人，聲音還蠻好聽的~
“現在，應該可以了”
随着話音落下，我看見了一個人
他垂頭俯視着我
！
長得真好看啊這個角度！
就是，看上去有點像不良青年
臉上的痕跡一看就是打架來的
我可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于是我往被子裏縮了縮
拜托你不要靠那麽近啦！看得我心裏很慌啊
他怔了怔，才用不可置信的驚喜語氣說
“小…林核，你終于醒了！”
我醒了？
是的，我竟然醒了
腦中突然湧出很多記憶
令人厭煩的糾葛，絕情的話語，以及最後我…自殺的舉動
讓人有些痛不欲生
“不要去想”
他突然用手捧住了我的頭，我被迫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
痛苦的思緒自然紛紛收縮回了腦海深處
然後我們就這樣對望着
說真的，他的視線真讓我有種被看透的感覺
有如實質的在我臉上逡巡
我自認為是個臉皮薄的人，所以扭頭錯開
“小核桃，你不記得我了嗎？”
“……”
我想說話，可是喉嚨幹癢的很，努力卻發不出聲來
于是我只能用表情示意
誰是小核桃？你又是誰？我又在哪？我為什麽還會活着？
他定定的看着我，似乎能讀懂我的表情，失落的反複問
“真不記得了？”
“……”
你還沒發現我不能說話嗎？我張了張嘴，盡量表現得誇張
“你說不了話？！”
我點頭
他臉色一變，迅速的按響了呼叫器
然後我就被一群歪果仁圍觀了
他們看到我醒了都是很喜悅的樣子
互相叽哩嗚嚕的讨論了一陣
我醒來見到的那個人也偶爾和他們交談
不時也會看看我
“林核，醫生要給你檢查了，你聽不懂我就給你解釋，好嗎？”
你怎麽就知道我聽不懂？！
好吧，為什麽要讓外國人給我看病
盡管很疑惑為什麽會在這個地方，我還是點點頭
随後我就被摸了個遍
我一直覺得進醫院是很羞恥的事情
有事沒事我都不愛來
真是超級郁悶啊
“醫生問你頭部有沒有異樣的感覺，那裏十天前做過手術”
我感受了一下，搖頭
之後又問了幾個問題，我都用點頭或者搖頭回答了
“醫生說你不能說話可能是長期沒有開口的原因，明天再給你詳細檢查”
他就坐在我的床邊一直看着我，說話也溫柔的很
靜靜地待了一會兒，我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累了吧”
他關心的問
我點頭，閉了閉眼睛又看向他，他還是坐在那裏不動
“你要我待在這裏嗎？我會看着你睡着”
噫！這樣都看得懂
我連忙搖頭
被人看着睡覺太奇怪了
他好像不是很情願出去
“那好吧，但是我會經常進來看看你，好嗎？”
我眨眨眼
等門一關上，我忙咬緊牙關
有些東西，不是你抑制了它就不會出現
剛才在檢查時就有很多零碎的記憶陸陸續續的出現在腦海裏
車子沖向山崖的畫面，複生後奔跑跳躍的畫面，以及那轟響的火光都一直在交替閃現
跟個萬花筒一樣，不僅有曾經刻骨到絕望的感情，竟然也多了可以稱之為幸福的的東西
難道我的人生要靠那種荒謬的經歷來救贖嗎？
我竟然變成過一只狗？！
真是覺得要氣昏過去了！
不行不行，這樣子又哭又笑真像神經病
我不能被只狗給傳染！
我努力的平複自己的情緒
先撇開于窦辰那個混蛋不說
我躺在這裏的事情太讓人深思了
首先我沒有死成
我當初敢把油門一踩到底，當然是絕望和憤怒到了頂點
現在卻想不通了，不過想來挺蠢的，誰又會在乎我不在了呢
回過神，想到現在的處境
疑點也很多
剛才那是群外國醫生，難道我在國外？
可是想不到誰會把我弄到國外來治療
我家裏早就沒有人了，幹了那些事于家當初也不應該放過我才對
就算于窦辰良心發現…
算了，沒這可能
還有我情敵…好吧，聞姜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還對我這麽好！
我晃晃腦袋，有些輕微的刺痛
剛才是說做了手術吧，想到這我連忙不動，可不能晃傻了
等等…
手術？？
國外？？
聞姜？？
我睜開眼睛打量這個病房，這個風格怎麽就那麽熟悉！
天…天啦！！！
我突然有種可怕的猜想
但是這事情不太好去想象
世界上竟然有這種巧合？
不對，這簡直比讓我做了狗還難以置信
我情敵，喜歡的人，是我
巧的是，我還做過，他的狗
太驚悚了，又不是恐怖片，而且超級羞恥的！
我都想不下去了！
細思恐極…我還是睡覺吧
再醒過來的時候，床邊換了一個人
也是做狗的時候認識的
“你醒了”
聞姜稱其前輩，長馬尾變态他們喊他林
林…什麽呢？
我仔細觀察着他的外貌，努力和記憶力爸爸的容貌進行比對
見我打量着他不說話，他繼續說
“我叫林曜行，我有一個哥哥叫林耀家”
曜行
這是小時候爸爸會念叨的名字，聽說他後來出國結婚，爸爸就再也沒提過了
“林核，初次見面，我是你叔叔”
我愣愣看他，倒是忘了反應
叔叔，就是我的親人了吧
我沖他笑了笑，不過面部表情不好掌控，肯定笑的很難看
“你…叔叔要是早點去找你就好了”
他好像有很多話說，不過伸手撫了撫我的額頭後，只說了這一句
打破莫名感傷氣氛是又進來的情…聞姜
“前輩…林核醒了啊”
他把視線轉向我，我連忙垂下眼睛看着被子
想到一些事，內心覺得十分尴尬
“剛醒，你不是被安東尼叫去，這麽快？”
叔叔驚訝問
“…剛好紹淮處理完事情回來，我就讓他頂上去了”
聞姜給他解釋，然後好像又看過來了
“前輩，我能和林核說說話嗎？”
不，不能！我的尴尬癌還沒治好，叔叔你不要離開我！
然而不是誰都能看懂我拒絕的眼神
叔叔點頭，還叮囑他
“林核對我們還不是很熟悉，先慢慢和他相處”
聞姜從善回答
“好”
于是我眼睜睜的看着房間又變回兩個人
要不要裝睡呢？我思考着
“你下午睡着的時候一直冒冷汗，是夢到不好的東西了嗎？”
我表示沒有印象
“我好像忘記介紹自己了，你應該還不認識我”
我繼續違心的點頭
“我叫聞姜，因為一直受前輩照顧，所以早就知道你了…前輩是你叔叔，你知道了吧”
早就知道？不是早就喜歡我嘛？
我還是睜眼打量他
那一天打架的痕跡雖然還在，可是美貌依舊不虛
瞳孔裏毫無掩飾的倒映着一個人影
那裏只會是我吧
感覺心髒猛的跳了一下
我呼吸一窒，瞬間懊惱
怎麽突然會有這種想法！該不會做手術把腦子搞壞了吧！
稍微移動着手指戳了戳大腿，可惜沒什麽感覺
“你出事之後前輩就把你接到瑞典，這裏的醫學技術很先進，已經快治好你了”
是…是嗎？我艱難的擡了擡手
他看到後，把手伸進被子裏握住我的
“這個也會好的，雖然複健的過程會有些辛苦，可是我會陪着你”
聞姜鼓勵着我說
聞姜的手比起我的來，要溫暖太多
更重要的是，他看着我的眼神，讓人就像泡進蜂蜜水裏
如果不是做狗的事情不太方便說出來，我真想問問他
到底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