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超度亡靈
獨身一人地出城,再入城時身後跟了無數人。
蘇棠一行人光明正大地穿過層層把守的城門,原本兇神惡煞守在門口的士兵對他們一行人的出入視而不見。
蘇棠這才意識到時越真正的能量。
而這,很可能只是時越所擁有勢力中的九牛一毛,連這偏遠的渭城中都能将自己的勢力滲入得如此悄無聲息以及那麽徹底,更別提權利中心的京城了。
時越果然一早就有了不可告人的野心。
這其中細節蘇棠還沒來得及細想,剛一入城,那股絕望的氣壓朝她襲來。
站在她身旁的祝青不知道其中明細,但是卻有着超乎常人的洞察力,“這城,有古怪。”
給祝青撐傘的小藥童聞言手抖了三抖,這城裏下雨城外晴本來就是百年奇觀,更何況這還是死了那麽多人的地方,他家公子又這麽說還真是讓人五官管心裏毛發。
“你們進去吧。”蘇棠主動開口。
她一踏進城門,雨下得更大了,仿佛阻斷了她的去路不讓她入城。
祝青奇怪,“你不進去?”
“我進不去了。”
“什麽?”
祝青聽得雲裏霧裏,正準備細問的時候,下一秒長眼圓瞪。
蘇棠丢了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身旁守衛身上的刀,眼睛不眨飛快在兩只手的碗口劃了兩道口子。
兩道傷口不淺,血噴湧而出,迅速被大雨沖淡滴入泥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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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瘋了?!”
蘇棠沒理旁邊的祝青,盤腿坐下,兩只手輕輕搭在膝蓋上,然後閉上眼睛輕聲念咒。
蘇棠的動作太快,誰都沒來得及阻止,這一切,就在衆人的眼皮子底下發生了。
站在雨中的百姓像是被按了消音鍵,沒有一個人出聲,祝青一臉驚訝還沒反應過來,就連城外的時越都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沒有誰知道蘇棠究竟想要幹什麽,也沒有人知道她此時正在經歷什麽。
蘇棠閉上眼睛念經,祝青不信佛,卻也知道她在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往生咒》——
南無阿彌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
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悉耽婆毗
阿彌唎哆毗迦蘭帝 阿彌唎哆毗迦蘭多
伽彌膩伽伽那枳多迦利
……
祝青原本覺得這個小和尚有點小聰明,想要投入麾下,倒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現在正值用人之際,她若真有真才學識主公也會知人善用,日後前途一片光明。
可誰知道,這小和尚只是看上去長得聰明,實際上腦子卻不大靈光。
這種嘩衆取寵的事,戲多了反而讓人覺得可笑。
祝青那張嘴又準備開口不說好話了,可是身旁的小藥童顫顫巍巍地指了指他的身後。
“公子,你、你看——”
祝青回頭往後看,也不由一驚。
沒有任何聲響,大雨之中,原本筆挺挺站在城門口的百姓們,如今像是被施了咒法,一個接一個依順序跪下。
他們的面容各異,但是眼裏卻是發自肺腑的虔誠。
而令他們如此的對象,是閉目盤坐在城門口的蘇棠。
小藥童跟着祝青見過的世面不算少,卻也沒見過這麽邪門的場景,聲音打顫,“公子,咱們要、要不先出去吧?”
祝青沒搭理他,在他順風順水長大的二十多年的人生經歷來看,唯一讓他吃癟的也就門外那個男人,而眼前這個小和尚他倒是要看看她葫蘆裏賣得什麽藥。
如今的江湖騙子都玩那麽大了?
“要出去你出去,我要是出去了還不得被人給笑死?”
堂堂神醫谷的第十八代傳人,因為這點故弄玄虛的場面就吓得打退堂鼓,他要是這樣走了估計一世英名也毀了。
“不、不是,公子您仔細看——”
小藥童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蘇棠,又像是觸了火被燙了一下似的迅速縮回,“您看、看大師的座下——”
祝青還沒來及糾正他的稱呼,“大什麽師——”
話還沒說完就像被掐了喉嚨,最後的聲音卡在喉間,悶悶的無法再開口。
只見蘇棠的手上緩緩流出的血液,在雨水的沖刷下,卻沒有混入泥土之中,而是在其表面浮着一層淡淡的血跡。
蘇棠座下那道血跡初初不顯,随着時間的推移,她手上的血不停地往外流滴下地上時,那道痕跡越來越明顯。
“這——”
不知過了多久,祝青再開口時,發現自己的喉嚨已經幹得不像樣,發出的聲音仿佛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的一樣,艱難又幹澀。
泥土是深色的,按理來說,血融入泥土之中其實看不出任何血色。
可是眼前的這一幕卻不一樣,蘇棠座下血液慢慢顯色,形成了一朵層層盛開的蓮。
眼前這一幕太過于詭異,已經超乎了衆人的認知。
祝青被眼前這一幕深深地震撼,一時間也不知怎麽開口打破這片詭異的死寂。
城外的時越目力好,雖然他裏城門那的距離不算近,但是在馬背上依舊能看到祝青臉上表情的瞬息萬變。
順着他的眼神,時越看向了盤坐在城門口的蘇棠。
他其實将蘇棠入城之後的表現都納入眼中,蘇棠拔劍之後做的事情以及祝青臉上的表情變化,他大概已經猜出了這短短幾息之間城內發生了什麽變故。
時越端坐在馬背上,紋絲不動,目光緊緊注視着城內。
光是這份定力就已經超乎常人,時越沉吟片刻,這才開口道:“派人去打聽下到底發生了什麽?”
城內的人一個個中了邪似的,就連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祝青臉色已經變了幾回,時越不由好奇城內到底發生了什麽。
只是剛派出去的探子還沒走遠,城內異象徒生。
一直黑雲壓頂的渭城上方破了一個口子,像是一片黑暗中的一點亮光,一縷光穿過烏雲落下恰好照在盤坐在城門前的蘇棠身上。
在場的所有人看着這猶如神跡般的一幕,不由屏住呼吸,久久無法回神。
那縷金光打在蘇棠身上給人鍍上了一層耀眼的光,是那麽的神聖不可侵犯。
在那一刻,衆人的眼神全部都落在蘇棠身上,無法移開眼。
那道光漸漸散去,以蘇棠為中心往外擴散,所到之處,黑雲像是融入水裏的墨色漸漸變淡變淺,最終完全消散。
那滂沱的大雨,像是天空破了一個大洞被填補上,雨勢漸漸變小了。
最後陽光重新灑落這座城市上,在場的百姓如獲新生,哭泣聲此起彼伏由小變大,人們是抑制不住地喜極而泣。
誰能知道,他們究竟有多久沒有再見到陽光,他們有多久沒有感受到這暖人的溫度了?
沒有人知道,除了他們自己。
雨過天晴,城內上方甚至形成了一道绮麗的彩虹。
蘇棠身下的血蓮不知何時已經消失,最後一滴雨珠落在她的眼睫上,欲墜不墜,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美麗的光。
眼睫微微顫動,那滴雨珠終于不堪重負,“啪嗒”一聲墜落在地。
蘇棠渾身濕透,手腕上的傷口不再流血了,只是被雨水沖刷後血肉模糊皮肉泛白,深可見骨。
大家的注意力之前全部都被她身下的血蓮吸引,忘了她手腕上的傷,如今看來卻是讓人一陣肉疼。
這到底心該多硬,才能對自己下這麽的狠手。
可是在場沒有一個人說話,他們靜靜地看着蘇棠。
蘇棠緩緩睜眼睛,沒有人知道剛剛她經歷了什麽,只是如今卻已經塵埃落定,她把她能做的都已經做完了,結果看來尚且差強人意。
手腕上的傷口她其實感覺不到疼,比起剛剛旁人不知道的,她所經歷的一切,□□上的疼痛其實不過是小菜一碟。
在她再入城的時候,這座城以怨氣攻擊她。
這座城的人都要死,而她偏偏要從中找出一線生機去救人。
憑什麽它們死了,而剩下的他們卻還能活着?
它們不公,它們怨恨,它們将一切的絕望與痛苦加諸于蘇棠一人身上,只有她才能感受到它們的痛。
這如深淵般的痛苦與絕望,蘇棠一人受了。
她想哭,卻哭不出來;
她想吶喊,卻也喊不出來。
唯有這十方超度,才能讓使死者靈魂得以脫離地獄諸苦難,放下執念不再做怨鬼,再進入世事輪回之中。
一般超度前需要設壇,都會先準備好招魂幡等旗幡,同時還需設陰陽壇,這樣方可超度。
只是現在時間緊急,情況不同,蘇棠只能以身為幡、以血蓮為壇,超度這十方之內的亡靈。
超度亡魂,讓其得以超生,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情。
可是,這個代價卻不小。
蘇棠擡頭望向那道異常絢麗的彩虹,面如金紙,七竅之中緩緩流出蜿蜒的血。
蘇棠嘴唇微張,開口說了一句話,聲音壓得極低,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人聽到了。
唯獨城外一直盯着蘇棠的時越卻沒錯過她嘴角細微的噏動,眼神一凝,他擡頭望天。
那道彩虹正在迅速消失,像是融化的冰,消失得無跡可尋。
他懂唇語,知道她說的話。
她說——
你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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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參加職前培訓
大概晚上才能更新
時間有點晚,寶寶們別等
晚安安~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