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8
江橫小時候那麽胖,與家人的填充式喂養有很大關系。他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跑到一年級課室裏找林朝聞玩,林朝聞樂颠颠地扔下他的同學就過來了,江橫開心,帶着點小驕傲,牽着他的小手走了。
面上還是一片風輕雲淡。
但加上肥嘟嘟的肉,眯縫的眼睛,皮笑肉不笑的,讓其他同學看得有點窩火。
胖子要笑嘻嘻才比較讨喜,江橫的面癱臉一副拽拽的樣子可就是欠揍了。
于是某天,他就被一群一年級的小朋友圍着打了,邊打邊叫他死肥豬。
寡不敵衆的江橫最後是被林朝聞救下來的。
林朝聞像個小炮彈飛過來,借着靈活的身子,把自己的幾個同班同學的褲子扒了。小屁孩們沒料到他有這個陰招,漲紅了臉,其中兩個哇地直接哭了。
第二天,江橫繼續去林朝聞班裏找他,看到領頭打他的一個小男生抱住林朝聞不撒手,大喊:“我把所有的零食都給你,你不要和胖子玩!”
林朝聞很為難,一個是自己的江哥哥,一個是自己認識的新朋友,兩個都不想失去啊。
于是他拉着小男生的手,走到江橫面前說,我們三個一起玩。
江橫甩了甩自己的肉肉,帶着怒氣走了。
“江哥哥!”林朝聞喊着要追,上課鈴卻響了,只能作罷。
那天放學回家,江橫板着臉回了家。心情很差的他化悲憤為食欲,把臉埋進大碗裏不停扒飯,往嘴裏塞肉,吃得咂咂作響。
江媽媽在一旁望着兒子鼓起的肚皮,終于開始憂心:“小橫那麽胖,對身子不好吧。”
江爸爸早有意見:“還不是你們,小時候一直喂,現在成習慣了吧。”
江橫的奶奶慈眉善目:“沒關系,能吃是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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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媽媽看着自己兒子的吃相,越想越遠:“沒有人喜歡小胖子啊,長大了怎麽辦呢?”
江橫奶奶笑呵呵:“我就喜歡小胖子。”
江橫悶頭吃飯,全程只把“沒人喜歡小胖子”這句話記住了。
晚上他破天荒地站在鏡子面前,盯了好久。想到今天林朝聞和那個男生玩也不追上來,心情很不好。
雖然第二天林朝聞主動跑到二年級這邊找江橫,但從這天起,江橫下定決心不做胖子了。
在他每頓只吃一碗飯、戒飲料零食計劃的一年內,剛上三年級的江橫,成功褪去肥肉,成了一個小帥哥。
小帥哥對周圍人的稱贊與驚嘆,面無喜色,略帶高冷。心裏有點忐忑,等的是另一個人的态度。
但林朝聞對大變的江哥哥一點反應都沒有,跟平常一樣拉着他的手去小賣鋪買吃的。
小帥哥等了一個學期,都沒等到林朝聞的反應。
莫名失落。
兒童時期總是伴着歡欣與無憂無慮的。
即使失落,江橫也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把手抓牢了,想着要一直牽着這個人的手,兩個人一直在一起。
然後,他們的到了青春期。
江橫已經是個翩翩少年郎,穿着白襯衫,冷冽的眼神、日漸成熟的輪廓以及抽枝般瘋長的身高,吸引了許多女生的目光。
江橫對所有女生視若無睹,只想跟小時候一樣,牽住林朝聞的手。
但兩個半大的少年不會牽手了。
不過他會騎自行車,載着林朝聞回家,路上,他會故意往不平的地段走,颠簸中,林朝聞只能發出驚叫,然後用手環住他的腰,然後用軟綿綿地聲音說,江哥哥,你騎慢點。
江橫賣力踩着腳踏,用少年獨有的沙啞聲線說,那你還不去學自行車。
林朝聞晃着頭,說有你在我不用學啦。
江橫罵他懶,自己卻揚起了嘴角。
少年人的心思,誰也不知道。他自己也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他覺着這樣挺好的。
直到那天,林朝聞被街頭流氓堵住了。江橫沖進那條又深又窄的巷子,看到倒在地上的不省人事的林朝聞。
他的校服被撕破了,幾乎是衣不蔽體,其中一個流氓趴在他身上又舔又吸,其他兩個人圍着,發出惡心的嬉笑聲。
“我盯了他好幾天了,我爽完了再讓大家試試。”那人說着解褲子。
這一幕,讓江橫眼睛都紅了,他瘋了沖上去和他們打起來,多虧他的身高和不要命的打法,這群地痞不想引來其他人,跑了。
林朝聞在昏迷中也是皺着眉的。
望着狼狽的林朝聞,江橫突然非常冷靜。
江橫脫下自己的衣服,蓋在林朝聞的身上,背着他進了一家旅館,拿着毛巾,把他的身子擦幹淨,然後到最近的地方買了兩件衣服,跑回來,給他換上。
林朝聞醒來的時候,看到江橫很開心,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卻毫不知情,以為自己無端遭人打了。
江橫扯了一個難看的笑,然後用自行車載着他回家了。
那天夜裏,江橫在夢裏,又回到了那條隐蔽的小巷,看到了昏暗中,赤身裸體的、白得發光的林朝聞。
夢中的江橫對着這個人壓了下去,實施了自己的罪惡。
在颠倒的快樂中,江橫睜開眼睛,對着天花板不停喘氣,腦子一片空白,待他緩過來,發現褲子一片粘稠。
江橫紅着眼睛進了浴室,冷水沖灌而下,眼淚混着水流下。
他覺得自己跟白天那群流氓一樣惡心,傷害了自己最重要的人。即使是在夢裏。
他知道了自己隐藏得最深的秘密。
他應該是病了。
幾天後,江橫面對一個女生的告白,眼光飄向花壇那個等他的少年,腦中又是那具青澀的身體。
他答應了女生的交往請求。
江橫早戀了,一個學期後就分手了,然後再談戀愛。
但他沒有在戀愛中得到救贖,反而在牽手的時候、接吻的時候,腦子裏想到都是別人。他望着失望的女生,突然發現,原來自己那麽壞,總在傷害喜歡他的人。
大學裏的江橫安分許多,沒有跟以前一樣,随便答應女生交往,跟林朝聞還是那麽要好。大家都說兩個人從小長大,真是一對好兄弟。
每次聽到這樣的話,江橫總是面無表情,而林朝聞就笑着說是啊是啊,像條歡脫的小狗。
大學畢業,江橫開始管理自家公司。他每天忙忙碌碌,偶爾會在夜裏,閉着眼睛想林朝聞。這時候總是最快樂、也是最痛苦的。
然後,在那天晚上,江橫看到醉醺醺的林朝聞被他寝室的溫浩姜抱着,壓在電線杆上接吻時,他塵封已久的心炸裂開來。
他似乎回到了十五歲那年的巷子裏,根本無法抑制自己的怒火,直接給了溫浩姜一拳。搶過他手裏的人,質問他在幹什麽。
溫浩姜捂住自己臉上的傷,眼裏滿是傷心難過,狼狽不堪地逃走了。
江橫從他臉上看到了十五歲的自己。
二十五歲的江橫攬着人進了一家酒店,擰了毛巾替他擦臉,恍惚回到了當年的小旅館。
林朝聞微睜着眼,滿臉通紅,伸手拽住了要離開的江橫。
江橫感到身後的熱量,就像以前,他騎自行車載着林朝聞,風裏雨裏地闖。
林朝聞把臉貼在他的背上,吐字不清:“別、別走啊。”
江橫心髒微不可及地抽搐了一下,林朝聞竟是沿着他寬大的背爬上來,湊到他的耳朵邊,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江橫突然轉身,将人抱在懷裏,力氣大地仿佛要将人揉碎。
“江哥哥……”林朝聞帶着哭腔,回抱住他。
林朝聞很久沒這麽叫過他了。
江橫顫抖着,把手放在他臉上,有點自暴自棄:“你喜歡我嗎?”
林朝聞軟綿綿的,腦袋一點一點,湊到江橫的臉上,堵上了他的嘴。
江橫的心瞬間坍塌。
他壓在林朝聞的身上,眼睛裏有紅絲,盯着林朝聞問:“你親我代表了什麽?”
林朝聞卻突然哭了。
江橫心疼,俯身親他的脖子、臉頰,吻上他的眼角,嘗到了有點苦的淚。
林朝聞摟住他的脖子,軟軟地給他回應。
江橫将自己埋入他身子前,想着就這樣沉淪吧。
這場青春期的病從未治愈,後遺症延續到今天,至死方休。
林朝聞發出痛苦又歡愉的聲音。
江橫聽到他哭着喊江哥時,覺着自己有罪。
卻是止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