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畫面再度清晰的時候, 陸恒發現自己與包不食相對而坐。

眼前桌上, 除了一壺好酒,竟是只有一道菜。

“陸恒, 你私庫之中天材地寶,應有盡有的。請我吃飯,就點這麽一道菜?”

陸恒見包不食一臉嫌棄, 到也是不惱。

“這店家,賣這一道菜足矣。”

包不食見他神秘兮兮地樣子, 又聞到桌上菜肴異香撲鼻,腹中饞蟲被勾起千萬條。

他一把抓起筷子,将菜肴送入口中, 随後便享受地閉上眼睛。仔細品味片刻才開口:“陸恒, 你這人可是太不夠意思了。這麽個好地兒, 怎麽才帶我來?”

“這道菜,只賣有緣人,一日只售一份。”陸恒說, “我擔心你來此吃不到這菜,一怒之下把人酒樓拆了。”

“啧……”包不食翻了個白眼, 但臉上卻依舊是帶着笑意。

只要有美食, 一切他都可以原諒。再者, 陸恒所說情況, 并非不可能發生。

包不食下筷如疾風暴雨,沒一會就将那盤菜肴一掃而空。過後他還不滿足,又換來小二。

“小二, 這菜還有多少,爺全包了,錢不是問題,靈石也不是問題。”

小二躬身,滿臉抱歉:“客官,着實是對不住了,這已經是最後一份食材了,這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您說是吧?”

包不食眉頭一擰:”沒食材不會出去買嗎?“

“不瞞您說,這乃是本店以秘法飼養的食材,數年才能得一頭,所以這才限量供應。”

包不食一聽,來了興趣:“這吃的究竟是什麽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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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天上龍肉,地上驢肉。”

“驢肉我也曾吃過,其味完全不若這般鮮美。”包不食擺了擺手。

“客官,不瞞您說,每一位吃到此菜的客人均有此一問。這事兒,在我們酒樓內也不是秘密了。我們掌櫃的,家傳有一本古書……”

小二表情恭敬地看了包不食一眼。

“繼續說。”

“書乃是一廚子所寫,他說自己曾在機緣巧合之下,有幸品嘗過龍肉。自那之後,便魂牽夢繞神魂颠倒,想再一嘗那種極致美味。只是這可是龍肉,凡夫俗子能嘗得一次已是祖墳冒青煙的大功德,怎麽可能還有第二次。于是他便耗費畢生精力研究與龍肉味道相仿之物,随後便有了這菜譜。”

說完之後,小二又是笑道:“這書中記載,也只是傳言罷了。在小的看來,這些玄之又玄的傳言,也就是為了渲染這菜譜的神奇,怎麽真的會有人吃過龍肉。”

小二退下之後,包不食卻是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這些普通人不知曉乾元大陸遠古之事,他們這類天生靈獸卻是知道的。這古書上所書,未必不是真實。

當年祖龍尚在乾元大陸之上時,曾剔肉救萬千百姓于水火之中。

這古書,确實是存在的。古書上的記載,也許是真實。只是這本古書卻并非是此酒樓掌櫃的家傳之物,而是陸恒贈予對方。

這酒樓,這宴席,都是陸恒設下的局,專為對付包不食。

聽聞小兒說起龍肉一事,包不食雖與祖龍有血脈聯系,卻絲毫沒有不悅神色,反而神色向往,興致盎然。

“你說如果祖龍還在乾元大陸,我去問他要一塊肉來嘗嘗,應該不會拒絕我吧。反正這事兒,他也不是沒做過。”

陸恒也知曉他這混賬性子,連與他算是交好的椒圖,他都能差點把人煮了炖湯吃,如今肖想一下祖龍之肉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可惜,如今祖龍已不在此處,你我二人,要想去上界,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陸恒說,“不過,這類似龍肉的菜肴,已是這般美味。那些有祖龍血脈的靈獸,估計也不差。”

包不食頓時來了興致:“當年我想煮了椒圖那個大貝殼,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不是我的錯,怪椒圖太誘人。我果然是個美食家,在那時就感覺到龍肉的不凡之處。可惜,只有祖龍血脈,終究不是真正的龍肉。”

陸恒垂眸看着手中酒杯,話題一轉:“你可知,為何熊這種生物,身上的肉又老又柴,但熊掌乃是美味佳肴,且只有左掌能入菜?“

包不食雖好吃,但有些事情卻不若陸恒知之甚詳:“為何?”

“據說,熊在冬眠之時,時時舔舐自己的左掌,将全身之精華,都集中于左掌之上,便造就這一難得的美味。”

包不食有個習慣,化作原形睡覺時,他經常會不自覺地将自己左手塞入口中。

“招搖山還有事,我先走了。”

陸恒站起身來,一步跨出啊,眼前場景又是扭曲變動。

包不食站于招搖山大殿之下,他的左袖中,已經是空空如也。

“陸恒!酒樓那次,是不是你設下的局?為何我會被誅邪雷劈了個透心涼!”

陸恒依舊是懶散歪倒在王座之上,見到怒氣勃發的包不食,問道:“不好吃嗎?”

包不食一愣,臉上露出回味之色:“味道是不錯……不對!誰同你說這個!”

“那你有何不滿?”

“為何我吃完自己的左手,會引發天劫?”

“包不食,我早就警告過你,天生靈獸乃是得天地之厚愛的寵兒。當初你煮食椒圖一事,被中途打斷,所以不知事情的嚴重性。”

陸恒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目光灼灼直視包不食,直至對方臉上出現幾分心虛之色。

“如那日,你把那兩頭九尾狐給吃了,那就不是劈得外焦裏嫩這麽簡單了。你真當吞食陰邪之氣非你不可,這天地之間,能出現一頭吞食萬物的饕餮,那就能再出現另一只類似的靈獸。“

包不食又想起被那誅邪雷劈到神魂的痛楚,渾身一哆嗦:“那你也不必這樣,好好同我說不成嗎?”

“好好同你說,你會聽嗎?”陸恒擺了擺手。

包不食噤聲,自己是什麽德行他最清楚不過。如果陸恒只是告知他吃掉天生靈獸會被天道懲罰,他也不會當回事。

“那你忽悠靈獸吃了自己的左手,這筆因果可怎麽算!”包不食不甘心,“你,你得負責!”

“我做什麽了?我不過是說了幾句話而已。”

包不食見陸恒臉上無辜神情,有些氣結,卻又說再說不出什麽職責。事情卻是如陸恒所說,他只是探讨了一下熊掌的奧妙罷了。

見包不食漲紅了臉,陸恒也不想把這饕餮氣得太狠,便安撫到。

“此事我也有錯,為了補償你,此物贈你當手臂用。雖說比不了你原來的手臂那般強大,但将就着用還是可以的。“

一截嫩生生的藕落在包不食懷中,異香撲鼻。他将藕湊到鼻子下,陶醉一聞,立刻有些口舌生津。

“你可別吃了,這是萬年雪蓮的蓮藕,千萬年才産了這麽一截。也只有這等靈物,才承受得住你的神魂。我有恩于她,才将這至寶贈予我,你要是忍不住口腹之欲。”陸恒見他神情,又深知此人劣根性,便警告到,“就從此之後當個獨臂俠妖得了。”

自那之後,饕餮倒是收斂了不少,再沒有幹出吃九尾狐尾巴這之類的混事來。一是怕了那誅邪雷,二是失了左臂之後,實力大損,完全不是巴蛇的對手。

實力大不如前的饕餮,自然是夾起尾巴做妖。鵲山之中,終于不必因為這頭饕餮,時不時鬧得雞飛狗跳。

***

陸恒坐在床上發愣,仍舊沉浸在這無比真實的夢境之中。

直至釋空推門進來,他也沒回過神來。

這夢,是怎麽回事。當年饕餮被巴蛇所騙,吞食自己左手的事情,陸恒确實知曉。

但那只是從妖王留下的手劄中知道的,其中也只是略提了幾筆。

昨夜這夢境,卻是生動形象到,如同此事是自己經歷那般。做夢的原因,陸恒知道,大抵上是因為自己之前聞到了玉瓶中的酒液。

只是這內容,是怎麽回事。這夢境中的內容,仿佛陸恒是親身經歷過此事一般,如若只是根據書中描述,怎麽可能會對事情的一切細節夢得那般詳細。

這究竟是夢境中的天馬行空,還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小九?”

釋空的聲音,總算讓陸恒從那無比真實的夢境中清醒過來,落到實處。不在有那種角色錯亂的感覺。

“有點睡糊塗了。”陸恒一看外面天色,就知現在時間已接近正午。自己竟是一覺睡到了這個時候。

“方才小二來敲門,說包不食設下宴席,請你我前去。”釋空說,“我在外敲門,見你沒有回應,才從此門直接過來。”

陸恒捏了捏眉心,此刻他什麽也不能說,兩人之間,只能憑借默契行事。

“昨夜認識故人,又出了那豔鬼的事情,一時之間,睡得熟了。

百味樓的最頂層,乃是頂尖的貴客才能進入。

陸恒二人在小二引領下,一路行至此處,推開廂房的門,包不食已在房內等候。

桌上,擺滿酒菜。其上,有一碟菜卻讓陸恒微微一驚。那道菜肴,竟是同夢中陸恒忽悠包不食時的那道,如出一轍。

妖王巴蛇是如何騙得包不食吃掉自己的左手,在他留下的手劄中并沒有詳細記載。如今在此處見到這菜,那是否證明,夢中的那件事,是真實發生的。

可是,自己為何會突然做這麽一個夢,并且真實得像是自己曾經經歷過。

“賢侄,可讓我好等。”

包不食見陸恒神情有些委頓,又暧昧笑道:“賢侄,你乃是妖族,修行方法同魔修不同,還是喲節制些。”

“?”陸恒被他這話打斷思緒,望見對方臉上神情,只覺得有些奇怪。

“您說笑了,小九昨夜才因為那豔鬼的事情,同我賭氣來着。“

釋空伸手握住陸恒手臂,将他帶至桌旁,安置其坐下後。自己才在一旁拉了張椅子坐下。

包不食見二人落座,熱情一一介紹起桌上百味樓的招牌菜來。

“賢侄,這道菜,可跟你我都甚是有淵源。”他說,“當年,你的父親,就是用這道菜救了我的小命。”

陸恒見他竟是特意将這道驢肉細細誇贊一番,心中又是疑惑叢生。

如今這菜既是擺在桌上,那就證明當年事情的真相已被他悉數得知。

包不食可不是什麽大度之人。畢竟,他有個血脈頗近的兄弟,名為睚眦。

睚眦的小心眼,當年在整個乾元大陸都是有名的。包不食再怎麽樣,也不會真的大度到對于巴蛇忽悠他吞食自己左手一事,毫無芥蒂。

這頭饕餮,究竟是打什麽樣的主意。

陸恒臉上帶出幾分好奇神色:“這是?”

包不食只是擺擺手:“往事往事,不多提了。來,趕緊嘗嘗。”

不過此時,兩人也就是相互利用罷了,陸恒也想借包不食得知幕後主使的身份。包不食雖實力強大,又是妖族,但他不會是主使這一切事情之人。

原因很簡單,就他現在這圓滾滾像桶一般的身形,無論是同西瑞凝聚了個雛形的黑影,還是同當初在幽都界出現的那個黑衣面具人,都對不上號。

況且,包不食所有的心機,都用在滿足自己口腹之欲上面。這涉及到巴蛇妖軀或是之前那九九誅邪雷的巨大陰謀,不是會是出自于他的手中。

頂多就是那個黑衣面具人,用什麽東西吊住了這頭饕餮的胃口罷了。

陸恒将包不食大加吹捧的那道菜,送入口中。只覺得眼前如同出現天女奏樂一般,千般美妙滋味在舌尖綻放開來,并且有一股最為純粹的鮮美滋味直沖天靈。

将口中佳肴咽下,陸恒心中感慨,有此美味,這貪食成性的饕餮會因為這道菜,被巴蛇忽悠得啃了自己的左手,也不是不可理解的事情。

“侄婿,你怎麽不動筷子?”

陸恒被包不食對釋空的稱呼激起一陣雞皮,只覺得心中惡寒:“包叔叔,你叫他……”

“喚我正則即可。”釋空開口接道。

“喲,賢侄害羞了?”包不食拊掌大笑,“在這金烏城,可不講究含蓄這套。這是一個能盡情發洩或是滿足你欲望的好地方。”

說到興起之處,他手起身将房間另一端的大扇窗戶,悉數推開。

陸恒的目光,跟随那圓滾滾的身影望過去。

百味樓本就在金烏城地勢最高之處,緊鄰這城主府。在這頂層,鳥瞰整座金烏城,風景一覽無餘。

自窗口望出去,甚至能看見遠處的漫天黃沙和金烏城綠洲的交界線。一線之隔,是截然不同的景致,第一次到來的旅人,大抵上都會為這壯美景致所折服。

“此處風景不錯吧?”包不食順着陸恒目光望去,有些得意地說。

“我是第一次見到這般風景。”陸恒低聲說到,“我的母親,是個人族。”

“在她過世之後,我才離開青木城地界,在這大陸上游歷。這北方大漠,是第一次過來。”

“我同你的父親,已是數百年沒見。沒想到,他竟是同一凡人女子有了子嗣。不過妖族的傳統,即使是同人類的混血,也會接到鵲山去接受傳承。”包不食說,“你從未去過鵲山?”

“我也不知,我自懂事起,身邊就只有母親。她身負靈根,曾在南方一小宗門中修行。後來大概是因為同……那陸恒之事,離開了師門,在村子中獨自生活。”

“你的母親可還好?“包不食問道,“故人遺孀,我總該多照應些。”

“母親雖身具靈根,但資質不算太好,又因生我傷了根本,不久前已經過世。”陸恒信口就編了一段往事。對于曾在現代社會看了不少小說電影的他來說,這算不上是什麽難事。

“真是抱歉。”包不食道歉,随後又憋不住自己的本性,搖頭晃腦地說道。

“真是沒想到,陸恒竟是同那家夥一樣,都喜歡上凡人女子,啧啧,當初陸恒還強加反對,如今自己也避不開啊。”

陸恒聞言,想着自己正想找個話頭,把談話引到這上面去,包不食就善解人意地送了來。

“陸恒他,是否就是因為這事,抛棄了母親,直至她死去都沒有再來看過她一眼?“

說話間,陸恒放于桌面上的手微微握拳,将這心懷怨恨的少年形象演得活靈活現。

包不食見狀,又是安撫到:“那倒不是,當年他突然頓悟,飛升在即,也是出于無奈。陸恒他這人的性子,也不會在意的太多條條框框的。我們是妖族,又不是人族喜歡講些什麽門第之別。”

“那他為何會反對?”陸恒提起方才包不食說的這事。

包不食雖然語焉不詳,陸恒卻是知道他所說的那家夥,指的大概就是莫淮的父親。當初莫淮的父親同人族女子相戀一事,鬧得沸沸揚揚的,只是巴蛇也沒留下關于此事的詳細記載。

陸恒所知道的,只是有個遺腹子罷了。

包不食卻是擺了擺手:“這是不好說,總歸你記住,你的父親不是那樣子的人。”

“陸恒他,是個好人嗎?”陸恒說。

“何出此問?”

“在大陸之上游歷的時候,我也曾遇見過妖族。在同他們的往來中,我發現幾乎所有妖族對于前任妖王都是諱莫如深,眼中甚至有憤怒之意。”

“賢侄,你的父親,可是大大的好人!我感謝他一輩子。”

陸恒總覺得,這句話從包不食嘴裏吐出,怎麽聽怎麽瘆得慌。

但是戲,還是得演下去:“那,為何他會落得個這般聲名狼藉的下場。”

“我跟你說,這其中必有隐情……”

話說到此處,陸恒算是明白包不”的套路了。父親摯友,語焉不詳的往事,聲明狼藉的父親還有背後也許存在着的天大陰謀,這種種加之在一起。

如果自己真是什麽妖王私生子,肯定要對眼前這人信任有加,任憑包不食說什麽,心中都會不由自主地深信不疑。

陸恒立刻就想起妖王手劄中關于饕餮的一段記錄。

“饕餮性貪食,雖不通烹饪之道,卻頗為講究,在看中食物之後,都要以其獨門手法處理一番才會下肚。其獨特手法,即是以引出有靈智生物心中的各種情緒或是執念,以情緒作為調味,如同人間大廚處理食材一般。酸甜苦辣,喜怒哀樂。越是難得的情緒,對于饕餮來說,是更加難得的調料,比如性命相托的信任,比如生死相許的深情……”

這頭饕餮,又犯渾了,這是想吃把自己當做道菜吃掉。陸恒總算是明白包不食心中的盤算。

雖被包不食當成美味佳肴的感覺着實讓人有幾分不爽,陸恒也只得繼續演戲:“什麽隐情?”

“賢侄,你尚未到鵲山去接受過巴蛇傳承。對于巴蛇的天賦也許不太了解。我同陸恒皆是上古靈獸,靈獸之間的血脈,有相通之處。“

為了印證自己所說的真實性,包不食又補充道:“所以昨日我一見你,就知你乃是我好兄弟巴蛇的子嗣。”

說完,他又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巴蛇,其實是不死之身,只要妖軀尚在,神魂即使是一時之間遭受重創,也能借這乾元大陸的天地靈氣,再度凝聚歸來。”

“什麽!“陸恒一驚,“那他是還沒有死?”

包不食臉上肥肉抖了抖,露出一個悲傷的神色:“不,陸恒他,是真的魂消天地間了。”

“為何?你不是說只要妖軀尚在,就能再度歸來。我曾聽聞,大妖的軀體,都會留在妖族聖地之中……”

“這也是我為何會出現在這金烏城的原因了。這百味樓,實則我也算不上是真正的東家。我只是替人辦事而已。百味樓中,有一神秘交易會,你可知曉?”

陸恒點頭,自懷中拿出請帖:“可是此交易會?”

包不食說:“沒想到賢侄你手上也有這請帖。不瞞你說,這神秘交易會雖說是由我操辦,但邀請哪些人參加,卻不是由我做主。背後那人,神秘莫測,直至今日,我也未曾見過他的真實面目……”

“這交易會,究竟有什麽蹊跷。”陸恒有些心急地打斷包不食的話,随後略帶忐忑,“抱歉,我太心急了。”

“無事,涉及到你的父親。有些急迫我是正常。”

包不食的臉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來。

“百年前,我曾在機緣巧合之下,在東海一修行世家中,發現他們所稱機緣巧合之下得到的靈物,竟然是巴蛇的部分妖軀。之後我随着這條線索,就追尋到了這金烏城。”

包不食摸了摸自己有如懷胎七月般的肚子,語帶悵然地說到。

“唉,想當年我也是玉樹臨風的翩翩佳公子,淪落當現在這般身形,絕不是因為貪吃。而是為了能在這百味樓有一席之地,從百味樓廚房的燒火小工做起。為了爬上大廚的位置,日夜研究烹饪之術,才把自己吃成這番模樣。”

“……”

陸恒心中想的卻是,這包不食的臉皮下,大概是多了層肥油,才會這般刀戳不穿。

饕餮說自己不貪吃,簡直是開天辟地以來最大的笑話。

陸恒心中雖在吐槽,臉上倒是配合露出感動神色:”真是苦了你,包叔叔。”

“為了自家兄弟,這點小小的犧牲,算不了什麽。也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我終于是坐上這百味樓的掌櫃位置,得以接觸到交易會的些許事務。這交易會,果然如我所料,暗地裏出售巴蛇之體所化靈物。”

陸恒聽到此處,雙手一撐桌面,身子前傾:“那些靈物……”

“為了不引起背後那人的警覺,我不能出手将那些取自巴蛇妖軀的部分拍下,但是我在拍下之人身上動了小小的手腳,可以追溯去處。”

包不食見眼前少年完全被自己調動起情緒,暗自得意,又繼續說到。

“對了,就我得到的消息,在這次交易會上,恰巧又有出自巴蛇妖軀的靈物。賢侄,你你可借此機會,将靈物拍下。”

陸恒心中又有些不解,這包不食究竟想幹什麽,為何要慫恿自己拍下巴蛇之物。不過此時,他也只能選擇配合對方。

“以您的能力,找人進入這交易會參加應該并非什麽難事,為何……”

許是見陸恒臉上有些疑惑,包不食很是貼心地解釋:”這交易會沒這麽簡單,尤其是涉及到巴蛇的靈物,并非有靈石就能拍下。”

“不過,你們既然能得到請帖,想必資格是不成問題的。”

說到此處,其實包不食心中也有些疑惑,眼前這名為陸九的少年,滿臉單純,并且體內又有那條長蟲的一半血脈。血脈對于妖族的影響頗大,這少年怎麽會有如此深重的執念。

正在此時,包不食就見一只手自旁邊伸過來,按下陸恒又送到嘴旁的酒杯。

“今日的量,過了。”

包不食見那魔修,将陸恒手中酒杯取走,又到了茶水送至他手中。

“才這麽一小壺,算不上什麽。”陸恒側臉,對那魔修咕哝了一句,卻依舊乖乖地開始喝茶。

包不食忽然恍然大悟,眼前這名為正則的魔修,實力他也不能輕易的一言看穿。望着陸九的神色中,滿是專注和深情。

看來自己在陣中嘗到的那美味無比的執念,乃是出自這魔修身上,而非是陸九。包不食心中搖頭,這孩子,居然招惹上魔修,且是這種執念深重的魔修。

魔修的感情,可不是好相與的,尤其是陸九繼承的還是巴蛇血脈,今後兩人之間,可是有得鬧。還不如乖乖成為我腹中美食,來得幹脆些。

包不食越想越覺得自己真是一慈愛萬分的合格長輩,這種體貼備至的行事,他都快要被自己感動。

雖說執念出自魔修身上而非陸恒,不過也是無妨,只要他們能通過莫淮設下的那道考驗,拿下巴蛇妖軀的一部分,執念出自于誰,包不食絲毫不關心。

甚至連莫淮,為何執着要将巴蛇妖軀,拆分之後賣于心中執念深重之人的目的,包不食也從來不問。

莫淮贈予他靈物,是因為他對于美味佳肴的執念深重。

包不食心知肚明,莫淮或許是在利用他達成什麽目的,他心中并沒有絲毫不悅之感。

他最為不快的是,莫淮那小雜種,無論自己好說歹說,都只肯把巴蛇的一部分交出來。

要不是這樣,他也不必花這麽多功夫去騙這條小蛇替他辦事之後,才能享受這難得的美味。

一整條巴蛇而已,自己明明能夠完全吞得下去,對于巴蛇這種天上地下僅此一份的食材,這乾元大陸之上,還有誰比饕餮對于此物的執念更為深重。

包不食心中暗罵一句莫淮,随即又想到被九九誅邪雷劈得外焦裏嫩的巴蛇。

也不知陸恒那家夥,到底做了什麽觸怒天道法則的事情,被九九誅邪雷劈得身死道消就算了,連留下的身軀被人這般對待。那天道也如同瞎了般視而不見,完全不像是得天地厚愛的寵兒。

當初自己不過是吃得還是自身的一部分,都被誅邪雷懲戒一番,而莫淮這樣對待陸恒,卻依舊是活得好好的。

這其中的彎彎繞繞,真是太讓人摸不清看不透。

包不食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想到自己也從中得到不少好處,再想到眼前這有着巴蛇血脈的小蛇,嘗起來味道肯定極佳,還能幫自己一個大忙。

最近真是萬事順心,頻遇貴人,他臉上的笑容就更加真誠,本就被擠得只剩下一條縫的眼睛已幾乎被淹沒在肉中。

“如何,此事就這麽說定?這幾日你就在百味樓中好好吃吃玩玩,帶到交易會之日,包叔叔親自派人來接你們過去。”

“可是,”陸恒面露難色,“我手頭有些拮據,交易會之時,怕是要競争不過其他人……”

包不食一聽,胸口拍得震天響:“這個你不用擔心,你包叔叔有錢。”

此刻,被即将到嘴的美食沖昏頭腦的包不食,非常好說話。

***

接下來幾日,陸恒在金烏城中過得都頗為惬意,畢竟,不是花自己的錢,感覺都特別好。

為了避免包不食的警覺,他同釋空在這幾日間,出去在城中吃喝玩樂外,并沒有做其他事情。

畢竟,現在陸恒算是在包不食那邊挂上了號,以饕餮神魂之強大,誰知道他會不會偷窺自己在這城中的行事。

萬一不慎露出馬腳來,那就大事不妙。

包不食也時不時出現,在他們面前刷刷存在感。時間就在彼此的上佳表演中,如流水般逝去。

轉眼間,就已然到了請帖上所提,交易會之日。

請帖之上,只提到交易會的日期,其餘細節,皆是不得而知。陸恒二人便只得自清晨起,就坐在房中幹等,免得錯過這關鍵時刻。

好在不多時,就聽門外響起敲門聲。

開門後,又是那膚色微黑的美豔小二,手中捧着一個精美木盒。

她躬身行禮,笑道:“二位貴客,掌櫃的派我前來領路。這個,可以遮掩身形,乃是本店贈予二位。”

陸恒翻開盒子,發現裏面是兩件鬥篷。黑沉沉的鬥篷內側,繡有符文,用以遮掩穿着之人的身形相貌,甚至連聲音也會有所改變。

這類鬥篷,是參加這些隐秘交易會的必備之物。陸恒二人便也入鄉随俗,一抖鬥篷,披在身上。

跟在小二身後,他們二人沿着長廊向着百味樓後方一路行去。在道路的盡頭,院牆之上,赫然有一道暗門。

小二取下腰牌,舉至身前,腰牌之上有微光亮起。

随即,那暗門就向兩邊緩緩打開。

門內是一條黑漆漆的甬道,小二轉身說到:“請二位貴客拿出請帖,帖子上有掌櫃的印記,才不會被這甬道內的禁制所傷。”

陸恒拿出請帖,打趣道:“這後面看起來怪可怕的,盡頭該不會是地牢,要把我們囚禁在此處做成供給個前方的菜肴吧?“

小二聞言笑道:“客官無需擔心,本店可不是黑店。百味樓在這金烏城開了數百年,要是敢做下這等事情,早就被大能強者們拆成廢墟了,對吧?“

現在的大能,除去頂尖的那幾個,怕是沒幾個奈何得了那頭饕餮,有能力對付饕餮的,也大都閉了死關沉迷于修煉之中,哪有空閑時間關注這種小酒樓中發生的事情。陸恒心中吐槽到,臉上卻是一笑,毫不猶豫地跟随小二走進暗道之中。

三人才進入甬道,四周就明亮起來,原來這甬道的四周牆壁上,都鑲滿了夜明珠,将這本該昏暗的甬道,照得猶如白晝一般。

“喲,百味樓真是豪氣。”陸恒說。

“這下您可放心了吧?”小二說,“您手上的請帖,在黑市之中,可是炒到了天價。無數強者都為了這張請帖搶破了頭。”

幾番交談之下,甬道就到了盡頭,在這盡頭處,又是一道門。這門泛着微光,剔透異常,竟是以靈玉雕琢而成。

小二停下步伐,将那道精美的玉門推開:“歡迎來到金烏城的城主府。這下,您可以放心了吧?”

“我只能送到此處,進去後還會有他人為您帶路。”小二停了停,又說道,“交易會上的物品可都是珍稀異常,貴客不要吝啬那些身外之物,買下自己心頭所好,才是正事。”

“謝姑娘良言。”陸恒對着小二一抱拳,轉身就同釋空走入門內。

玉門之外,一片開闊。出現在陸恒眼前的,是一棟氣勢恢宏的建築。正是金烏城內不少地方都可以窺見的城主府,沒想到包不食這厮,竟是把交易會的場地設在了城主府中。

看來傳言非虛,金烏城的城主,果然是換人坐了。

不過,就此向來,城主府也确實是舉行這種隐秘交易會最為合适的地方。金烏城存在了數萬年,這城主府中的大陣,歷代城主維護加固,乃是整座城中最為安全的地方。即使是因為這些靈物,引發什麽血雨腥風,包不食也能盡快将場面控制住。

反正他也有秘法将其中的事情掩蓋過去,不怕其中奧秘洩露出去。

當初方文澤,在這交易會上購得蛇血墨條之後,不就只記得金烏城,而對于這城主府之事,悉數忘得一幹二淨。

陸恒二人才從玉門之中出現,一旁就有人迎上,将他們帶入城主府中。

才入大廳,就有些出乎陸恒的意料。這交易會上的人,竟是出乎意料的多。

大廳之中,皆是披着鬥篷的黑衣人,看上去烏壓壓的一片。好在修者都不是多話之人,其中只夾雜這幾聲竊竊私語,并沒有太過吵鬧。

“請問貴客可是持請帖前來?”引路的侍女溫聲問道。

“怎麽?這裏面還有不是拿請帖前來的?”

侍女指了指大堂中的人:“這些客人,乃是朋友介紹或是其他途徑而來。持請帖而來的貴客,都是掌櫃的親自邀請,坐在摟上。”

陸恒便又将請帖拿出,交給這侍女驗證。

侍女引領着陸恒二人,直接上了二樓,并解釋到:“在交易會上,有些貨品,是只有二樓的貴客才有權出價的。這些東西,一般會放在後半段才出場,您可以多加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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