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陸恒總算自床榻之上翻下, 急追幾步, 在門口處止住了步伐。那少女明明也不知是怎麽回事,柔柔弱弱的樣子, 腳程卻是這麽快。

看着空無一人的小院,陸恒只覺得心中無奈萬分。

這姑娘,也不知是怎麽看走了眼, 自己穿了一身的夜行衣,突然出現在王宮之內。再怎麽樣也是驚聲高呼一句:“有刺客!“

怎麽會是偷人?

為潛入王城之中, 陸恒自城中買了黑色衣物,充當夜行衣。因囊中羞澀,便買了最便宜的那種, 想着反正就穿這麽一次, 也夠用。

現在時候尚早, 天光微涼,風涼。

陸恒雖說是妖,并不懼寒涼, 此刻卻覺得身上有些涼意襲來。他這才想起來低頭一看,方知那宮女驚慌失措的樣子是為何。

自己身上哪是充當黑色衣物的夜行衣, 分明只穿了單薄中衣, 這中衣上不知為何還被撕裂了一道口子。

陸恒回想一下, 大致推測出這中衣是何時被撕破的。

昨日夜裏, 被釋空按在床榻上之後,兩人一番糾纏。這臨時買來,價廉物并不美的黑衣, 大概就是那個時候,連同裏面的中衣一同被撕裂了一道口子。

現在陸恒半邊肩膀露在外面,腳上的鞋襪也不知也不知去處,就這麽光着腳踩在地板上。他再一抓自己的頭發,發現發髻早已散開,披頭散發的。

此刻釋空也從裏間走了出來,身上黑袍不知何時已經脫去,只着內衫。

“……”

這種情形,設身處地想之,自己要是那個旁觀者。要說床上這兩人沒做些什麽,陸恒也是不會相信的。

“你為何把外袍脫了?”陸恒記得昨夜釋空明明是合衣躺在床上的,直至把自己按倒之時,都還穿着那黑色錦袍。怎的一覺醒來,他身上外衣就不知去向。

難道真是自己幹的?陸恒甚至開始懷疑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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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金烏城中,喝了包不食以蛇膽為原料,輔以衆生七情六欲釀造的酒後。陸恒就覺得自己很多地方都不太對勁,那些逼真地如同親身經歷的夢,已經開始讓他懷疑自己的神魂究竟是來自何處。

雖說現在沒有喝那酒,但妖軀內的那顆蛇膽,可是在那陣法中作為陣眼待了漫長的歲月,也不知是否會發生什麽變異。

夜裏多夢就算了,萬一還夢游的話,那可就有些麻煩。

“你說,腥。”

這類簡單的問題,釋空倒是有問必答。

陸恒捏了捏眉心,恍惚之中,似乎是有這麽一回事。半夜自己睡得迷迷糊糊的,又一直被按在釋空胸口,呼吸之間全是釋空身上的氣息。

那襲錦袍,在金烏城中就不知沾上多少自他身上流出的鮮血,雖說修行之人,血液中沒有任何雜質,時間在長也不會發臭。但血液的腥甜味道,在這麽近的距離,還是可以清晰聞得到的。

所以陸恒在朦胧之中,抱怨了一句就繼續睡了過去。他的本意是想讓釋空把自己放開,沒想到釋空竟是直接除去了外衣。

這人不僅脫了自己的衣服,順道還把我的鞋襪外衣扒拉了個幹淨?然後又躺回去把自己禁锢在胸口睡了整個晚上。陸恒簡直不知說些什麽才好。

睡覺要脫去外衣,這是本能行事,真是沒有任何可以指責的餘地。

兩人這副模樣,衣衫不整,鬓發淩亂,加之睡在一張床上,方才那宮女的誤會着實怪不得對方。

陸恒只覺得太陽穴隐隐作痛,他捏了捏眉心,試圖從這不堪回首的清晨亂象中,理出點思路來。

在金烏城中,差點就成為包不食的點心之時,陸恒都沒有現在的這種狼狽之感。

事情既已被發現,陸恒也不能沒有義氣得丢下釋空跑路。如今他這神志不清的模樣,說不定真要被安上一個偷人,啊呸,圖謀不軌的名頭。

想到此處,陸恒只得先把自己打理好,如是等到泉公子帶來人趕來,自己二人還是這副模樣,那可這要百口莫辯。

陸恒走回到內間,撿起被随意丢在角落的衣服一看。這外衣破損比中衣還要嚴重,根本就不能再穿。

他只得在屋子裏四下翻找一番,見此前釋空搭在一旁的外衣。正是此前在鏡中所見,搭在釋空肩頭,式樣同泉公子身上類似的衣物。

向來是泉公子為釋空添置的,反正釋空似乎也不願穿這衣衫,那自己借來一用便是。

如今陸恒是成年體态,身高與釋空相仿,只是略微要單薄些許,要穿這衣衫也不會太過不合身。

想到此處,他擡手拿起就要穿上,卻被身後伸來一只手,将那衣物拿走。

陸恒回身,見釋空手中抓着那身白色衣物,不知在想些什麽。

“我衣衫破成那樣,借來一穿。”陸恒對着地上破衣示意一下,見對方依舊不為所動,便挑了挑眉,”怎麽,不舍得啊?“

釋空沒有回話,只是将那衣服随意旁邊屏風上一搭。随即便在腰間儲物袋一模,手上便出現一襲紅色衣衫來。

陸恒見他手中紅衣,覺得萬分眼熟,接過一看。果然是在浮華城中所購的那身紅衣,這身衣服他究竟是買了幾套。

“這衣服我現在可穿不了……”陸恒知曉同現在的釋空或許有些說不通,便抖開衣服往身上比試。

這衣服大小竟是恰好合适,如此的話,陸恒也不再糾結,直接将衣服穿上身。

其實他不算太喜歡紅色,總覺得此顏色太過張揚,像他這種性格實質上有些宅的人。覺得黑色最是保險,之前那身灰撲撲的袍子也是不錯,可惜現在的穿不下。

如今沒有挑選餘地,張揚惹眼也沒有辦法,先将眼前這情況對付過去再說。

“你也別傻站着,趕緊把衣服穿好,這般衣衫不整的成何體統。”

釋空此刻倒是聽話,完全不似昨夜那般執拗不講理。聽陸恒開口,便拿起那身黑色錦袍穿上身。

陸恒見狀,有些疑惑問道:“你既然能取出衣物,為何不把身上這破衣服給換了。你那黑衣都破得不成樣子了。“

“……”

見釋空沒有反應,陸恒只得無奈捏了個除塵術,将他衣物上的血污清除,至于衣服上的破損之處,反正也不算太過厲害。

那宮女的腳程果然很快,陸恒二人才将自己打理整齊,就聽外面傳來腳步聲和交談聲,随後便停在了,卻沒有再進來。

随後便聽到院中有人開口,聲音清澈如同山間泉水般,正是那泉公子的聲音。

泉公子依舊穿了一身白衣,站在院中。他向來帶些笑意的唇角,如今扯得平直。

他心情不佳,甚至可以說帶着幾分怒意。畢竟一大清早,就聽侍女前來禀報,說自己的未婚夫婿屋中突然出現一個陌生人,好像是他的友人。

雖說侍女說得有些磕磕巴巴語焉不詳,但是從她糾結的神色來看,泉公子就知道,情況肯定不僅僅是在屋裏發現那人的朋友這麽簡單。

深更半夜,引人遐想。

于是他沒通知什麽侍衛之類,只帶了既明心腹就趕了過來。畢竟以他美名,未婚夫婿尚未成婚就同他人鬼混,傳出去叫他顏面何在。

況且,那人不是普通人,他的朋友也定然不是常人,帶再多的侍衛也起不了什麽作用。

泉公子覺得自己真是修養極佳,見到眼前房門緊閉,也只是定了定心神,随後朗聲說到:“屋內可是友人來訪,我這主人,招待不周,請見諒。”

吱呀一聲,緊閉房門總算是打開了。

兩道人影出現在房門之後。

泉公子卻是一愣,心中那些怒意,突然就煙消雲散了。

站在門口的那男子,一身張揚熱烈的紅衣。

紅色,并不是一個好駕馭的顏色。着紅衣之人,容貌不足,會被紅色所壓。容貌精致,卻又容易失之媚俗。

眼前這着紅衣之人,卻是周身上下找不出半絲可以诟病之處。長眉入鬓,目若點星,然而精致容貌并不是此人能壓住這身張揚紅衣的原因。

能把這紅色穿得如此不同尋常,皆因他周身的閑适逍遙之意,像是整個世間,都沒有什麽事物值得他記挂心上。

這樣的人物,大概不知有多少人會想在他的眼中心上,留下那麽絲毫的痕跡,為此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陸恒也在打量這眼前的白衣公子,不過卻不是因為他的容貌,而是這泉公子一出現,陸恒就知道釋空執意留在此處的原因的。

巴蛇的氣息。

只是泉公子身上的氣息極淡,所以巴蛇妖軀應該不是被他化入體內或是帶在了身上,應該是經常接觸的緣故。

只是不知,會出現在這神秘極東國的,又是哪一個部分,又怎麽會來到這少與外界來往的國度。

“敢問這位公子,貴姓?”

陸恒有些驚異于這泉公子的友好,不過對方情緒平和,那溝通起來也是方便。

他回答到:“免貴姓陸,家中行九。”

“陸公子,請問你是?”

“我是釋空的朋友。”

“啊,原來他的名諱是釋空,我竟是至今天才知道。他話極少,除去必要的話,連名字都不願告知我呢。”泉公子面帶笑意,完全沒有絲毫不悅。

“釋空同我意外失散,還是多謝泉公子救他回來。”陸恒并沒有說釋空是因為神魂受傷,才會導致現在這種情況。

此間情況不明,還是不要透露太多才好,就讓泉公子以為釋空是個性格古怪不好接觸之人更好。

站在後方的朝露,偷偷擡眼看了看那邊交談的兩人,竟是覺得氛圍極佳,頗有些和樂融融相見恨晚之意。

作為泉公子的心腹侍女,她看出幾分端倪,心中冒出一個猜測來。

泉公子他,不會想一次娶兩位夫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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