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陸恒本還打算在極東國待到釋空醒來, 待他報了這泉公子的救命之恩後, 再設法離開。他并沒有想着要趕在半月之後的開霧之日離去,三十年而已, 對于陸恒或是釋空來說,都只是彈指一瞬間罷了。

之前對于要設法解除泉公子同釋空婚約一事,陸恒心上還是存有幾分愧疚的。雖說釋空如今沒有神智, 才應下這婚約來,但悔婚這種事做來總歸是有幾分不地道。

如今見到蛇骨琴落在泉公子手上, 對于悔婚這事,陸恒可謂是問心無愧了。單見釋空的表現,他就知曉, 泉公子同釋空的婚約, 乃是以琴音相誘。

泉公子手段不端, 以蛇骨琴神通相惑,騙釋空答應婚約。這婚約本就建立在欺騙的基礎上,不遵守也不算是背信棄諾。

回到王宮之後, 陸恒就盤算着怎麽讓釋空盡快恢複神智。他愈發覺得此地不宜久留,因那泉公子行事着實詭異。

陸恒感覺他在試圖迷惑自己, 不然明明已騙了同釋空的婚約, 又對自己大獻殷勤那是何故。

那日之後, 泉公子時常出現在陸恒面前, 理由看似風雅,只是彈琴喝茶而已。

但那琴音,卻是越來越撩人。在望海閣之時, 只是試探,随後卻是愈加厲害地開始催動琴中神通。

甚至有一次,賞琴之際,陸恒裝着聽着入迷,他聽泉公子問了一句。

“留在極東國可好?”

想到王室之中,向來都是三妻四妾,陸恒左思右想,還是覺得應當做好最壞的打算,這泉公子,怕是想把自己同釋空都留在此處。

泉公子這人深淺難測,為以防萬一,還是要把釋空喚醒才好。

将離開的計劃做了調整之後,陸恒立刻就開始行動起來。每天夜裏,他不在靜待一旁看釋空打坐療傷,而是以神識替釋空梳理經脈,借此讓釋空對他的神識熟悉起來。為之後有些冒險的療傷做先期準備。

這天夜裏,或許是因為明日就是開霧之日的原因,月色特別明亮,将地面照得如同結霜一般。

陸恒在屋外,布上了示警陣法,便回到屋內,準備就在今夜,喚醒釋空神魂。

他準備以自己神魂,進入那蓮子之內,以自身神魂之力蘊養釋空神魂,加速他傷勢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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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恒知曉這個方式有些魯莽,畢竟神魂交融是件非常危險之事。如果蘊養之時,引起對方神魂反擊,那陸恒的神魂退之不及,必然也會遭創。

但明日就是開霧之日,時間緊急。

泉公子那人深淺莫測,如果釋空還是這般沒有任何神智的模樣,即使是不奪蛇骨琴,陸恒也沒有十足把握能帶着他逃出極東國。

賭一把就是,況且陸恒心中也有幾分莫名的自信,就是釋空的神魂并不會排斥自己。

這段時間,他已慢慢嘗試靠近那顆蓮子,将神魂附于其上,并未遭到來自蓮子內部的反抗之力。

陸恒看着盤腿坐在床上的人,深呼吸一口,也坐上床去。

這神魂蘊養之術,他也是第一次施為,為求萬無一失,陸恒選擇以手掌貼于釋空丹田之處,自此處探入神識,更能操控自如。

他閉目斂息,很快就進入對方氣海之中。

金色蓮子依舊懸浮在氣海上方,除去金光愈盛之外,看上去并沒有太多變化。

連日來的接觸,蓮子對于陸恒的神魂已經是極為熟悉,他也不需太過小心,便直搗黃龍,神魂直接完全纏繞在蓮子之上。

待到蓮子适應之後,陸恒将神識化霧,漸漸滲透進表皮之中。

一切都非常順利。

神魂蘊養之術,嚴格說來算是雙修之術中的一種,只是如今陸恒同釋空并未結下道侶契約,在他的些許改良之下,便成為獨特的療傷之法。

也只有陸恒這種行事随心所欲,沒什麽顧忌的人,才會想到把雙修之術中的法門拿出來改良後用以療傷。

蓮子沒有任何反抗,就完全接納了陸恒的神魂。

如今,在陸恒的感知範圍內,如同陷入白色雲朵之中,四周皆是濃稠得如實質的靈力。

在雲霧籠罩得最為嚴實的中央,有金光透出,陸恒一看便知,那是釋空正在療傷的神魂。金光閃爍之處,如同一個擁有巨大引力的旋渦,将四周的白色靈氣雲霧悉數吸入其中。

陸恒定了定心,悄無聲息的緩慢靠近,避免引起對方神魂的反擊。

距離越來越近,釋空的神魂始終待在原地安靜療傷,沒有什麽攻擊的舉動。

陸恒忐忑的心,總算是差不多落到實處。

兩人神魂之間的距離,已是近在咫尺,陸恒便不再猶豫,神魂慢慢的就探了過去。

不料,就在接觸的瞬間,異變陡生。

陸恒只覺得一陣巨大的引力自釋空神魂那邊傳來,他還沒能做出任何反應,就猛地就被拉了過去。

兩道神魂瞬時之間,就融合在一起。

在釋空的神魂之中,怎麽會有道侶之間的神魂契約!這契約的另一方,怎麽會是自己!

陸恒理智尚存的最後瞬間,心中所想之事,随即,他就被拉入瘋狂的旋渦之中。

道侶之間的神魂交融,陸恒曾在書籍之中讀到過,凡事經歷之人,都對此大加贊嘆。

大抵上就是,這乃是天上地下,最為美妙的感覺,經歷之時,會感慨自己之前漫長的生命,皆是單薄空虛,如同白活了一生。

陸恒當時還嗤之以鼻,覺得這些人描繪得太過誇張。

此刻,他卻也已經失了理智,完全沉浸其中。

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感覺,陸恒只覺得神魂像是綻開了漫天光點,所觸及的地方皆是極致的美景。如和煦的風,如溫暖的光,如絲滑的綢緞,在這瞬間就感受到世間所有的美好之物。

他無力思考,無力反抗,只能任由自己的神魂同釋空神魂相互纏繞,滲透,揉捏在一處,随後不分彼此地,向着天地玄奧的最深之處沖去。

然而,在快要攀登到極致的瞬間,兩人相融的神魂突然就分開,随後墜落而下,又回到

這個道侶契約,并不完整。

落下的瞬間,陸恒飛到九霄雲外的理智就已歸位。

他此刻也不知是不是該感謝這個契約并不完整,才會沒有糊裏糊塗的同釋空行了道侶之間的雙修之道。

他見釋空神魂又有向自己靠近的趨勢,心中一驚,慌不擇路地就退了出來。

自釋空氣海之中退出,陸恒眼前一陣清明,只是才看清眼前景象,他就覺得不對。

自己不是坐在床上的嗎,此刻怎會看到床頂上的床幔。更近的眼前,是釋空的臉,輪廓深刻,眉頭微皺,額間有汗珠滲出,怎麽看怎麽都是一副沉浸的神色。

陸恒手下摸着的是肌膚的觸感,腿側是精壯腰肢。

箭在弦上,眼見着就要破門而入。

“等……恩……”

陸恒才說了一個字,就被打斷,這個時候,言語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他也顧不上太多,左手按上釋空眉心,一道清心咒就打了過去。

只見身上內人總算是停下動作,陸恒尚未放下心來,卻感覺對方背脊肌肉一繃緊,危機感又是襲來。

不對,這人如今只剩本能,清心咒有個屁用。陸恒終于忍不住在心中罵了一句髒話,手下一道昏睡咒就打了過去。

危機解除。

陸恒平躺在床上,重重的喘了幾口氣,這才把釋空掀到一邊去。

他腦中的一團亂麻,總算是能得空理上片刻。

這個不完整的道侶契約,究竟是怎麽回事?

陸恒突然就想起之前同釋空的幾次交手,他失手被擒之時的狀況,當時釋空總是試圖以神識探入自己氣海。

在修行之人看來,氣海重地,怎麽能讓敵人随意探入。當時陸恒以為釋空是想以梵音寺秘法鎮壓自己的神魂,便總是拼着受傷也要從對方手下脫身。

這般想來,當時釋空是想要确認這個道侶契約的存在?

如此說來,釋空身上的諸多疑慮都可以解釋了。起初見到釋空之時,他突然動手,那是以為陸恒被奪舍。

以巴蛇這種活了數萬年的天生靈獸,其神魂強大又不會隕滅,是不可能會出現失憶之類的情況。

當時陸恒才下鵲山,見到釋空卻是一副見陌生人的樣子,并且那時陸恒的言行舉止之間,都還帶着現代人的影子。

釋空會動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當時他大概以為自己被奪舍,便想擒下自己,查探個清楚。然而那時陸恒對梵音寺的和尚,心中又存有偏見,見對方動手,更是拼命反抗,兩人便是一打不可收拾。

換作何人,見到自己道侶被邪魔外道奪舍,大概都會勃然大怒。再之後釋空或者又發現了什麽,便一心想要确認神魂之中的道侶契約。

可惜的是,到後來兩人關系已是勢同水火,陸恒根本就把釋空當做是最大的敵人。不管釋空說什麽做什麽,陸恒都覺得眼前這臭和尚沒安什麽好心,更加不可能讓對方查探自己神魂。

陸恒沒有想過,對于自己同釋空立下一半道侶契約之事,接受得竟是如此順暢。

雖說仍然全無記憶,對于突然多出個男性道侶一事,他心中卻是完全沒有反感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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