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這個老和尚, 陸恒曾同他打過數次交道。一身修為通天,且字字珠玑。
陸恒每次同他交談, 在逍遙道之上, 皆有所進境。
當初在登仙臺上,本當有這老和尚的一席之地。此人卻不知為何, 那時根本就沒有出現在等仙臺, 而是直接選擇留在了乾元大陸之上。
陸恒自登仙臺返回乾元大陸之後,他曾拜訪過這老和尚, 将天道傳達過來的啓示, 告知對方。
再之後的歲月裏, 也曾因本源之事拜訪過數次。
只是那老和尚性子太過平和淡定,往那一戳, 像截木頭樁子似的。十天半月都可以不說一句話, 這同陸恒的性子實在是合不來。
陸恒便慢慢少與來此處, 所以陸恒幾乎也有數萬年沒見過他了。
梵音寺的祖師, 是這個老和尚的弟子, 早已去了上界。老和尚留在乾元大陸之上,可謂是梵音寺地位最高的人,但他從不插手梵音寺的事務。
仿佛梵音寺只是一個供他閉關修行之地罷了, 所以即便是妖族同梵音寺關系緊張,陸恒也沒想過要找這老和尚說道說道。
他只是會顧忌着老和尚的存在, 在梵音寺的地界行事向來收斂數分,久而久之,便不太喜歡到這厚土城的地界來了。
此前大鬧梵音寺, 也是因為失了記憶,才會那般行事。只是那次陸恒把金剛伏魔陣拆了半邊,也沒見老和尚露個面。
要知道,金剛伏魔陣可是老和尚親手布下,用以庇護他這些徒子徒孫的。
這次卻突然出現,把釋空召了回去,看來定然是有大事發生。陸恒想到進來天道的異動和那崩塌的登仙階。
心中不禁猜想,難道老和尚也發現了什麽端倪不成。
陸恒正在沉思中,釋空那邊依舊收回了聯絡型玉圭。
“我已同宗門那邊聯系,告知我将會在近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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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恒?”
陸恒感到鬓邊被人輕輕碰觸,他擡頭望去,看見釋空的手收了回去。
“可是我要你陪我回宗門,讓你有些為難?”
“哦,如果我說我反悔不想去了,你待如何。”
“你身為妖王,應允下來的事情,當一言九鼎。”
陸恒歪了歪頭,絲毫不害臊地說:“我只是條剛化形二十年的小菜蛇,性格頑劣不通世事,出爾反爾也算不得什麽大事。”
如今的陸恒,乃是少年模樣,腮邊甚至還有些許嬰兒肥沒有退去,做起這動作也絲毫沒有不和諧的感覺。
釋空有些無奈,輕輕點了點陸恒眉心:“莫要胡鬧。”
陸恒如今同那小九的區別,只在眉心之中,釋空留下的那滴精血已然不見。當初陸恒恢複妖王身份時,屬于巴蛇的強大血脈被激活,直接就将釋空留下的精血吞噬一空。
兩人如今體內道侶契約已然激活,雖然不完整,但感知對方安危卻是足夠。那精血被吞噬掉倒也是算不得什麽大事。
陸恒收起臉上不正經的神情來,想到這老和尚的存在,他到的确又是有幾分不想去梵音寺。畢竟把老和尚廢了不少心血布下的金剛伏魔陣拆了半邊,
反正,就算此事與天道有關,之後……
“如果我是真的不願同你會梵音寺,你待如何?”
釋空垂下眼睛,随後握住陸恒放在桌面上的手:“能與你心意相通,我不知嘗遍多少苦楚,如今要分離,只是片刻我也是不願的。”
見他神色有異,陸恒想起釋空此前說過,他還困在求不得愛別離之苦中,堪不破看不透。陸恒心中便是一軟,不就是個老和尚嗎,有什麽好怕的。
“行了,我只是想起一些往事罷了,并非真要反悔。”
陸恒反手将釋空的手握住,又掐了個隔絕法陣。
随後,他便将關于自己同老和尚的一些過往,悉數告知釋空。
“老和尚這人,什麽事情都不管的。當初我告知他,乾元大陸将崩,他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只說了句貧僧聞之。”
陸恒說道此處,又想起一事來。
“當初人修妖族大戰之時,雖說因為彼此之間心知肚明,我同老和尚都沒有出手。但如果妖族落在下風,被打到了鵲山家門口,我定然還是會出手保下妖族領地。老和尚卻是比我還淡然,當初厚土城被占了半壁,他都沒有出來露個面。”
“師父他老人家,确實是這樣的性子。”
陸恒說完這些往事,只覺得有些口幹舌燥,才準備擡手去拿茶壺,斟滿茶水的茶杯就已被遞到眼前。
“所以我倒是覺得奇怪,以他的性子,怎麽會突然收你為徒。”
“我是被師父撿回來的,他只說在山野之中将我撿了回來。”
“哦?沒想到他居然還出過梵音寺。“
“其實,我見到師父的次數也并不算多。當年我剃度之時,他出現過一次。悟道之時,他出現過一次。我還俗的時候,他卻沒有出現,只傳了一句話,說讓我随心而為。”
陸恒知道以釋空的心性,這些并非抱怨,只是在敘述一個事實罷了。
說完這些往事,陸恒同釋空也不在厚土城中停留,就動身前往梵音寺。
釋空雖神魂損傷尚未痊愈,此前在岩洞之中的那次雙修,卻也讓他修為恢複不少。即便是帶着陸恒這個現在用不出什麽修為的人,也是瞬息千裏,不多時便到了梵音寺地界。
在山門口那長長的石階之下,一個穿着灰色僧袍的小沙彌已經侯在那處。
見釋空二人身形出現,小沙彌迎了上來。
“可是釋空長老同友人?”
釋空點頭,以他在梵音寺的地位,本不用走這山門,而是可以直接遁入他所居峰頭之上。只是帶着陸恒這個宗門之外的人,為避免引起什麽誤會,卻是必須在山門之外登記一番。
小沙彌遞上一枚佛牌,對陸恒行禮:”施主在這佛牌中輸入一道靈氣,再過了這山門,便可在寺內行動。除去寺中禁地之外,其餘地方皆可自由前往。“
這經歷對于陸恒來說到算是新奇,梵音寺他來過數回,以正大光明的訪客身份前來卻是沒有。他如言行事,只見佛牌之中輸入靈氣之後,白光一閃。
再過那山門之時,陸恒就感知到梵音寺的護山大陣的排斥感已然消失。
小沙彌又問到:“這位施主可要住在客院?”
“不必,他與我同住。”
釋空帶着陸恒,直接就到了他所住的峰頭之上。
那峰頭位置距離梵音寺大殿距離頗遠,位置偏僻,甚至不在靈眼之上。
陸恒一落到峰頭之上,就被這蕭瑟的景象驚了一驚。或許是因為靈氣匮乏,峰頭之上寸草不生,只有一間木屋孤零零地立在那處。
“你這峰頭的景致,倒是挺別致的。“
陸恒心裏想着,連老和尚的弟子,梵音寺主持都敢這麽苛待,膽兒倒是挺肥。
釋空一看陸恒神色,就知他的意思:“我這峰頭,原來乃是在靈脈之上靈氣最為充沛的靈眼之處。只是還俗之後,我已并非核心弟子,沒有理由再占據那處靈眼,便自己把峰頭搬到此處。“
釋空一揮手,峰頭之上頹然景色竟去,雖說怪石嶙峋,倒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此處雖然靈氣不足,但離主峰距離甚遠,且周遭也沒有其他弟子居住,你在此處可以自在些。”釋空又指了指山峰底部,“我在山地開辟了一處洞府,內裏以萬年寒玉鋪就,很是幽靜涼爽,你應當會喜歡。”
陸恒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釋空一眼:“你該不會把峰頭搬到此處的時候,就想着有一天要帶我過來住吧?”
釋空沒有回答,只是擡腳轉身走進那小木屋中。
木屋之中,是一方禪室。這方禪室,極其簡單。
內裏一張塌,一張木桌。
榻上是瓷枕,除此之外,連床被褥都沒有。
“你這禪室,可真夠簡陋的。”
“當初我雖不是戒宗一脈,但走的也是苦修的路子,對于這些身外之物,并不在乎。”
釋空又擡手撫了撫陸恒鬓角:“你若是覺得不習慣,我便将那軟塌取出,你睡在上面可好?”
陸恒打量了一番這簡陋禪室,心中知曉,以釋空神通,怎會只有這麽簡陋的地方可供居住。
他不過是想同自己,共同重溫一下曾經在梵音寺渡過的歲月罷了。釋空這人,什麽都挺好的,就是有話不喜歡直說,總要繞着彎子來說。
不過自己身為妖王,心胸寬廣,自然會包容這小小的缺點。
陸恒挑眉一笑,直接往床上一躺,又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我化成原形之時,在溶洞之中都能一睡百年。不過是冷塌瓷枕而已,算得了什麽。”
“再說,不是有你暖床嗎?”
“休得胡鬧。”釋空眼中帶着笑意說道。
在這梵音寺中,兩人自然是不會做出什麽出格之事,只是抵足而眠罷了。聽着釋空的呼吸,陸恒即便是在這同他天生有些犯沖的梵音寺,倒也是一閉眼睛,很快便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陸恒醒來之時,發現床榻之上只有自己一人。
他才一動,一只紙鶴便落在眼前。
那紙鶴開口,從中傳來釋空聲音:“接師父急召,稱有要事詳談。見你睡得沉,便沒有打擾。我去去就回,你在此處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