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釋空聽聞陸恒所問, 替他着衣的手,微微一頓。

随即說到:“我到師父閉關之地後, 他只問了我幾個問題。”

“一是, 你是否勘破?我答,看不透堪不破。”

“另一是, 你可願勘破?我答, 不願。”

陸恒起身,将散落一地的衣物披在身上。他懶, 沒有穿中衣, 直接将紅色外衣搭在肩上, 歪歪扭扭的,衣襟大開。

陸恒也不在意, 随手扯了根發帶把頭發紮成一束:“除此之外, 可還有其他?”

釋空頓了一頓, 有些無奈地将地上中衣拾起, 又把陸恒身上外衣退下, 開始替他着衣。

“答完之後,師父說了句執迷不悟。我便問他,當初我還俗之時, 為何并不阻止。”

想起此事,陸恒也覺得有些蹊跷。

雖說梵音寺并不限制門下弟子出家或是還俗, 然釋空乃是老和尚弟子,他要還俗,那定然是要禀明老和尚的。

他本以為是因老和尚活得都快如同天道一般, 根本就不會在乎釋空出家或是還俗這等小事。如今看來,卻并非這麽簡單。

“他怎麽說?”陸恒配合擡手,撩起頭發。兩人行動之間,默契無比。

“他說,我知你困在求不得一苦中,不得解脫。若是求之而得,再度重逢。此二苦便能勘破。釋空,你生來有慧根。生老病死怨憎會,均是一世便勘破。沒想到,你既是自甘堕落,自願困于求不得之中,不得解脫。”

釋空停了片刻,繼續說到:“師父他說,我入魔了。他将助我勘破這求不得愛別離。在那之後,我便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事情果然如同陸恒所料,控制釋空身體,皆傷害其道侶性命正道,促其勘破求不得愛別離之苦。

以老和尚的性子,問出這些問題定有深意,他為何如此執着要釋空勘破這人間八苦,修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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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老和尚乃是出于對自己養大的徒弟一片拳拳心意,希望釋空能可得證大道,修成正果。天下大道三千,條條皆可證道飛升,為何一定要修這八苦道。

“我落下那懸崖之後……”陸恒三言兩語将兩人分離之後發生的事情講于釋空聽,包括在本源消失和那些傳聞飛升上界卻慘死在陣法中的強者大能。

釋空沉吟片刻:“當初你在登仙階上,曾為躲避罡風,逃至一處異世界中,随後又被一道天雷待會。你我皆以為那乃是天道做下。”

“如此看來,那道來得詭異的雷,許是老和尚為了讓你勘破求不得愛別離之苦而為之。”陸恒接到,“當初我封印自己神魂記憶,同那異世界中的普通人完全沒有區別,才能躲避那世界的天道排斥。以老和尚之能,要将神魂同普通人無異的我,帶回這乾元大陸,倒也不是什麽難事。”

“當初,你的妖軀,留在了登仙階上,又是何人帶回。”

陸恒擰眉想了片刻,微微搖頭:“雖說老和尚做下這些事情,我覺得要解惑,還是須得當面同他聊上一聊。”

“只是,我憂心見到老和尚,你又會被他所控。“

釋空已替陸恒穿戴整齊,又将他那随意束起的頭發解開,為其梳髻。

“我怎會讓此事再度發生,當初被師父所控,乃是猝不及防之下。被壓入這鎮妖塔之後,我已借這紅蓮之火,将這具身體完全煉化,現下同我神魂相連,旁人任憑他有通天之能,也無法違背我的意志控制這軀體。”

“哦?”陸恒挑眉,“失了幽精一魂,你不是将我忘卻,怎地還記得要将這吞噬之體完全煉化。”

“記憶可能會模糊,但心中執念卻不會消失。誤傷你之後,心中便只餘下這一個執念。”

“老和尚大概也沒想到,本想皆紅蓮之火化你心中執念,卻反被你利用。”陸恒微微搖了搖頭,“他雖是一身通天本事,壽元幾乎同乾元大陸齊平。卻從未入世,終究還是不了解人心。”

兩人在這第八十一層,将分別之後的事,一一理清之後,也沒有必要在此處久留。

“你可否有辦法離開此處,這八十一層有那金色佛珠坐鎮,要由此處突破難度頗大。”

據陸恒所知,這金色佛珠乃是為了去執念化心魔所設,執念不除心魔不化,便不能離開此地。

想要強行突破此塔,憑借陸恒二人實力,聯手一擊倒也是可以試試。只是這鎮妖塔中,封印這萬千妖魔,壓着無盡戾氣,若是在這八十一層破塔而出,傷到頂端金色佛珠。

導致鎮壓塔坍塌,那便是千古罪人。

此刻最為妥當之法,便是設法離開此處,從第八十層設法破塔而出。八十層只有孔九思和戰刃二人,控制起來更為簡單。

出塔之後,陸恒再設法修複便是。

“我随時皆可離開。”

“哦?”陸恒笑了笑,“你執念心魔可是已消?”

“我的執念心魔,皆系于你身。如今你就在眼前,又何來執念心魔。”釋空停頓片刻,“或許,只有此前傷你一事,尚未釋懷。”

陸恒聞言,湊上前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我從未怪過你。且現在我們道侶契約已經完整,只要契約尚在,我們便是生死相連。”

釋空展眉一笑,心中再無什麽執念心魔。

陸恒二人便也不在此處耽擱,擡腳就行至那傳送陣法之處。金色光芒,自他們腳下泛起,若是心中執念心魔已消,這陣法便會将兩人傳送出去。

之間金光大作,随即二人身形消失。

陸恒眼前扭曲的景象,慢慢恢複正常。他尚未從傳送陣法帶來的空間扭曲感回過神來,就見眼見站着一身披五彩翎羽的神鳥。

那神鳥長長的尾羽如同一把華麗至極的羽扇,在身後打開。見到陸恒二人的身形完全出現,便見那尾羽一陣顫抖,自其上迸發出五彩光芒。

随即,五彩光芒化作萬千利劍,向着陸恒二人就急射而去。

陸恒雖是腦中仍有些發暈,動作卻是極快,他袖袍一卷,一道蒙蒙白光就在身前展開。攔住那些尾羽。

只是孔雀尾羽,又豈是那麽簡單,七彩尾羽只被攔住一瞬,就破開屏障。

此刻,陸恒右手已是凝聚靈氣,做好準備。

他擡手就要将那些尾羽擊碎。不想,七彩尾羽卻突然在空中化成萬千光點,洋洋灑灑地飄落下來。

那邊釋空也以動手,他手掌一揚,一個金色掌印,便印在了孔雀身上。

出乎意料的是。孔雀對于釋空的攻擊,竟是毫無防備,被結結實實打了個正着,倒飛出去。

那孔雀在半空之中,光芒一閃,随後化作人形,滾落在地。

“哎喲,你這臭和尚,下手怎地這般狠毒。”孔九思捂着腰腹間的位置,只覺得自己此前才好轉的傷勢又被打得複發。

戰刃抱着刀在一旁,見孔九思又被打了一掌,狼狽萬分地樣子,只覺得美妙得很。

他雖算是孔九思同一戰線的人,然則對于孔九思吃癟,他确實樂見其成。在戰刃看來,孔九思狼狽的模樣,比每日揚起下巴以鼻孔看人的模樣可是要順眼多了。

況且,魔尊戰刃的原則,別人打架的時候,絕不插手,這是對于戰鬥的尊重。

七彩尾羽化作的光點,就這麽消散在空中。

陸恒卻覺得孔雀鬧這一出,應當沒這麽簡單。

他提起靈氣在體內運轉一圈,并未覺得有何異樣,又執起釋空手腕,輸入靈氣查探,依舊是沒有什麽異樣。

陸恒實在是搞不明白孔九思搞這一出是為了什麽。只是要破塔而出,此刻還不能同孔九思翻臉。

陸恒便走過去,一把将他扶起:”可曾受傷?“

“還好,多謝大師手下留情了。”方才那句話,乃是孔九思氣急敗壞之下才罵出。如今被陸恒扶起,他立馬又換個口氣。變臉之快,令人嘆為觀止。

“你鬧這一出是在幹什麽?”

孔九思垂下眼睛,狀似有些害羞。

”我方才化作原形想理理羽毛,誰知那陣法就亮了起來。傳送陣亮起之時,五彩斑斓的,我便按捺不住本性想要與其争輝。然後就看到你穿了身紅衣從陣中出現,色若春華面帶桃花的,我哪裏能服氣,就開了尾羽……”

“……”

陸恒心中有些無奈,卻也知道孔九思所言非虛。

孔雀的本性,确實是如此,見不得比之更加璀璨生輝之物,一旦遇見,定然要壓下其風頭。

人形之時或許還能克制一二,化為原形的時候,被本能所控也不是不可理喻之事。

站在不遠處的戰刃,暗暗翻了個白眼。

什麽恰好在理羽毛,孔九思分明就是預謀已久。他化作原形在那陣法前,守了許久。此前還說了句:“嫉妒,乃是讓愛侶反目成仇的最佳之物。”

孔雀的天賦,實則皆在那流光溢彩的尾羽之中。

尾羽之間蘊含劇毒,卻并非是作用身體上的毒物。而是情緒之毒,中毒之人不會有任何異樣,只會有某些情緒被無限放大。

當初,孔九思将無數天子驕子玩弄于鼓掌之間,出去他惑人心神的本事外,便得歸功于這孔雀的血脈天賦。

世間最變幻莫測之物,莫過于人心。神鳥孔雀,不喜這種偏門邪道的血脈天賦,便從未使用過。

孔九思要借此玩弄人心,自是也瞞得天衣無縫。這乾元大陸上,知曉此事的人,極少。

戰刃會知曉這個秘密。

乃是因為當初他同孔九思的露水情緣,便是這只鳥見迷惑不了他,就使了這偏門招數,放大他心中情丨欲。

兩人這才滾上了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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