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夜探研究院(4)

“你認識?”

副會長疑惑的目光在祝福者林敏佳與兩個鬼鬼祟祟的研究員間來回跳躍, 似乎時刻準備呼叫機械衛士抓捕可疑人員。

祝福者恬淡地笑了笑:“認識的。第一次來研究院就是他們兩個負責的,是有高權限的研究員。一直不太愛說話的樣子, 大概像院長,全身心投入科研了。”

簡簡單單三句話化解了暗藏鋒芒的對峙。

祝福者又把目光移向副會長, “希望每一個人都能有副會長這麽高的警惕性,也許就不會讓小醜成功入侵造成損失了。”

她說話語速不快,咬字清晰, 聲音年輕綿軟的可以和二十幾歲的女生相比。只額外多一份穩重, 沒有大起大落的情緒。

在沈得川印象裏,副會長是一個莽撞的家夥,身上的标簽一共有三個:鐘宏的走狗、欺軟怕硬和裝腔作勢。

眼看着副會長局促推一下金絲眼鏡框,注意力立即全部轉向假謙虛。沈得川開始對異能界賦予副會長的外號——四眼傻狗——表示認同。

無論如何, 危機暫時解除。

——就這麽簡單?

——為什麽祝福者沒有揭穿真相, 反而偏袒他們?

疑惑悶在腦子裏。

“我們還是邊走邊說吧。”

祝福者微笑地認真對待副會長得意洋洋的假自貶真自誇,還不忘叫沈得川和紀易也跟上。

神态舉止自然親近,以至于副會長也沒再反應過來找他們的麻煩。

沈得川和紀易對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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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易:她認出你?

紀易從來沒有出現在任何勢力前過, 目前的安全身份是不入流的消息販賣者。

這一類人往往覺醒了雞肋的非戰鬥可用系異能,利用異能作為穿行各個區域與表裏空間的門票, 靠建立蜘蛛網一般廣大細致的人脈收集消息,再高價出售。

他一邊走,一邊暗中仔細打量了沈得川一番,眼尖發現那根截然不同的手指上套着幾乎是沈得川個人标志的素色指環,再次發送消息:戒指?怎麽不拿下來?

紀易不知道這個戒指的特殊性。

只要這個看似不起眼的戒指戴在沈得川的手上,喬木犧每一次加速跳動心髒就會跨越一切時空限制傳到沈得川這來。沉寂的核珠受到無法抗拒的牽引, 就被迫不倫不類地費力跳動起來。像真的人類心髒一樣跳動。

這枚戒指陪伴沈得川經歷七年時間。最後兩年裏,沈得川沒有再取下來過。因為他懷疑一旦拿下,戒指奇異的功能就會失效,最後報廢成一個普通戒指。

畢竟創造它的人已完全失去能力。

但沈得川不允許它報廢。

不能完全掌控喬木犧的緊張與恐懼,不能感應到他在哪裏,不能保證及時準确地保護他——光是設想這類情況存在,沈得川都感到一股橫沖直撞的煞氣誕生在胸腔內。全怪那個傻乎乎的家夥沒有自保能力,半點不讓人放心。

沈得川不會回答紀易這個問題,更不打算引起別人對戒指的注意。

好在紀易一向夠聰明,再發來的消息是對祝福者的判斷:她不好對付。觀察力強,親和力強,撒謊不眨眼。主要是,她低調。

紀易:你們關系怎麽樣?她是不是真要幫我們?

沈得川把兩個問題拆開回答:一般 不知道

在一行人即将步入電梯前一秒,紀易發送信息:不知道她打什麽主意,但是應該沒有故意引誘我們去地下室的必要。你覺得?

沈得川也這麽覺得。

兩人達成一致,垂着頭走進電梯。

四四方方的大空間電梯唯有一個鮮紅按鈕,直到祝福者在一旁檢驗指紋後才得到啓動電梯的資格。在電梯急速平穩下降時,沈得川眯起眼凝視祝福者瘦削的後背,突然發覺有什麽東西對不上號。

首先,得到的信息是毀滅小醜在尋找祝福者的丈夫,曾經的雷系異能者林守則。

長期活躍在EF區域的毀滅小醜為什麽要找一個失蹤兩年之久的前任協會副會長?

1.沖着雷系異能而來。

雷系異能堪稱是協會克星,而近年來絕大多數雷系異能者被協會扼殺在搖籃之中。

毀滅小醜準備與協會死磕到底,所以觊觎林守則的雷核珠。

沈得川立即否決掉這個猜想。

毀滅小醜以血腥暴力臭名昭著,行動模式屬于随機性,毫無規劃。先不提近幾次小醜顯然有計劃性行動。重要的是哪怕銀狼手劄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制造出大量優秀異能者,

更何況戰鬥系異能者往往又是十裏挑一。小醜不應該為一個不知死活的林守則白白犧牲戰鬥力。

再說,動機純粹為報複高等級人類的小醜似乎不會擁有推翻協會那麽偉大長遠的目标。

——那麽,剩下的可能性是與小醜合作的勢力執着于林守則,小醜不得不配合。

在得到消息的一瞬間,沈得川理所當然地存疑祝福者就是小醜的合作者。

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比祝福者更在乎林守則。她身居協會要職,一有動機,二有能力幫助小醜入侵研究院。

合理。

現在卻猛然發覺有哪裏不對勁。

沈得川微微皺了皺眉,難得一見地露出認真思考的神情。

——還有什麽沒注意到的?

他在想:應該有什麽至關重要的細節被遺忘了。

探尋的目光猶如檢查領土般一分一寸地掃過去,觸碰到灰色的大衣。

黑色。灰色。

沈得川回想是什麽時候開始這個擅長打扮的女人熱愛黑灰色。

兩年前的記憶裏,祝福者偶爾會跟随丈夫出席某些會議,那時她的色系是從米白到淺棕,致力于制造柔和優雅的風格。

而從第一次視頻通話起——當晚小醜入侵研究院的第一個夜晚起——祝福者身上只出現過暗淡的黑色與灰色。猶如服喪的黑色與灰色。

服喪。

抓住這個字眼,沈得川終于想起來被祝福者一帶而過的話題:她的兒子死在9月27日,在小醜的手下。

沒錯,就是這個細節。

如果小醜殺了她的兒子,她怎麽可能會和小醜合作?

如果小醜沒殺她的兒子,她的兒子究竟怎麽回事?

沈得川依稀記得紀易提供的相關情報:三年前她兒子因為異能暴動一直在協會名下療養院治療。

祝福者的兒子是似乎具有高異能潛質的家夥,有望擠入高階異能者行列的苗子。

然而沈得川的印象裏完全沒有她兒子的異能與重大異能暴動事件的任何影子。

一切都還是解不開的謎團。

電梯抵達發出的提示音打斷沈得川的推理,把他拉回到現實。

等到沈得川漫不經心擡起眼皮将研究院深埋地底的秘密收入眼中時,哪怕是他也存在一剎那的不寒而栗。

一望無際的亮堂大廳,密密麻麻排列下去的牢籠關押奇形怪狀的變異獸。空氣中充斥滿混合腥臭的腐爛味道。

祝福者淡然自若地與副會長交談,從中走過去。目不斜視。

獸有傲骨,從來不肯輕易服從于虛僞的人類。極少數的變異獸支撐起搖搖欲墜的身軀,拿跨越種族的仇恨眼睛望着兩條腿的生物從容地經過它們。爪子攥緊籠杆,張開嘴,露出殘缺黃牙,它們也許打算集體來一聲氣吞山河的吼叫。從破損的咽喉中發出的卻是微弱地嘶聲,宛若哀求。

獸敗在人手下,與其他生物一樣,盡管掙紮也敗在了全世界最狡猾最頑強、最自私自利還最懂得榨幹每一點資源的兩腿生物手下。

經過有生命的獸,接踵而來的是機械品。

你看,沒有生命的東西更得老老實實服從人類。

還有什麽更高級的生物可以馴服?

人。

牢籠轉變為整齊分布的圓柱體營養倉,扣押着成百上千個□□的人類軀體。

人類的軀體+機械四肢

人類的皮肉蓋住機械的框架

半個人類腦殼+半個機械頭顱

千千萬萬種不可思議的奇妙組合一一呈現在眼前,仿佛在玩現有零件能夠拼湊成多少種不同物種的有趣游戲。

人啊,人真是一個無以倫比的種族,沒有別的任何東西能猜到人類有多矛盾。他們多麽聰慧又多麽愚蠢,多麽善良又多麽自私,多麽善于創造又多麽不适合創造。

恐怕造物主也是時候退到幕後 ,将創造的舞臺敬讓給偉大的人類。

沈得川從沒有覺得人這個生物有如此血淋淋的一幕過。

他殺人,數不清殺過多少人,有數不盡的異獸和摸老虎屁股的男女老少慘死在他的手下。沈得川之所以不心虛的原因是,他正大光明的殺人,不解釋,不掩蓋,純粹以能力上的碾壓性幹脆利落的殺人。弱肉強食的世界,野獸亮出爪牙進行殺戮向來問心無愧。

因為贏得理所當然,贏得具有必要性。

人類在舉行迫害時絕大多數就不具有這種短期的必要性。

野獸只為下一頓飯襲擊獵物,人類卻能為千百年後可能存在的問題發起自以為是的研究。

究竟應該誇贊人類有遠見之明,還是責怪唯我獨尊的壞毛病?

沈得川掃視周圍。

他第一次覺得殺戮有這麽冰冷的、見不得光的演繹方式。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人家家真的是一個炒雞可愛的正能量聖母啦,指責和諷刺什麽的才不存在不存在0v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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