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黑市(3)

“幾乎所有沈家分支全部死在沈得川手裏, 包括時代聯姻的吳家。”

販賣商語氣像是在感慨:“差不多五百人,其中異能者占十分之一。僅僅一個晚上, 除了他那個開搏鬥場的舅舅之外,不留活口。沈得川在摧毀研究院後立刻屠殺沈吳兩家, 得到幾十顆異能者核珠,從而穩固力量。再借協會派來圍度的中階、中高階異能者的核珠升級,才真正做到快速跻身高階異能者行列。”

一夜之間憑一人之力殺盡折磨過他的人, 聽起來很酷。

但相比熱血澎湃, 喬木栖更多去考慮的,會是那個夜晚沈得川究竟是什麽樣的心情?

他的腦海裏依稀可以勾畫出一個渾身浴血、眸帶兇光的沈得川,沉默不語地戰鬥,雙眼眨也不眨的利落了結所謂親人的性命。

喬木栖一點也不覺得沈得川是酷的。他那麽孤獨無助。

出離世界的感覺是最孤獨的孤獨。

對方自顧自地說道:“除此之外, 他還殺了預言者。就算晉升為高階異能者後也不定期在無異能搏鬥場出戰, 另外時不時去異獸之森殺異獸。啧。難怪穩穩坐住高階異能者之首的寶座。”

“兩年前……”喬木栖想起這個重要問題,“大概兩年前,有沒有發生什麽特殊的事情?”

對方似乎搜尋一下信息才回答:“兩年前, 他又對協會名下的工作人員無故發動攻擊,所以被放逐到安全區域外, 兩年為限。安全區域外對高階異能者來說也是不小的挑戰。當時大衆認為這次協會審判程度過重,多半是鐘宏借題發揮。畢竟半年前,沈得川殺了鐘宏的獨子。”

“被放逐到安全區域外……?”喬木栖懷疑他聽錯了。

安全區域所指的是有安全罩籠罩的所有區域,包括ABCD,而EF由于安全罩缺乏能源支撐處于時有時無的狀态,故而稱為荒廢區。人是不能在安全區域外生活的, 那裏是獸的地盤。從深埋在地底的種子到各類飛禽走獸,它們繁衍速度飛快,數量多得令人咋舌,與人類是不死不休的仇敵。

是異能者又怎麽樣?

單獨的異能者再強大,難道能和成千上萬的野獸戰鬥?難道能兼顧腳底身後與頭頂?難道能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戰鬥?

不能的,一定不能。

但是變異烏鴉在暗中偷窺,伺機叼走人血淋淋的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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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有松鼠和猴在樹上虎視眈眈,夜裏有蝙蝠與貓頭鷹伺機而動。

毒蛇靜靜潛伏在草叢中,等待人剎那的疲憊,它将如箭般瞬間飛竄,朝柔軟的肌膚上咬一口,慎入毒液。

微光泯滅,救贖無處追尋。

安全區域外就是這樣原始而殘忍的世界。

原來不見沈得川蹤影的這兩年,他就在危機四伏的世界裏生存。

喬木栖不由得放輕了呼吸,心頭冒出綿綿密密的酸澀。

他怎麽會從沒有想到沈得川這個人,這個野蠻又沉默的家夥背後藏着這麽多細思極恐的故事?怎麽會知道沈得川竟然是從深淵中艱難萬分的一步步踏着鮮血和死亡走過來。獨孤地。

沈得川卻絕口不提。

所有的酸甜苦辣愛恨交纏,沈得川不愛顧影自憐,所以無論如何也不拿出來說。

當沈得川一聲不吭地在安全區域外流浪,喬木栖正在全國頂尖的藝術大學內安然上課。他有想起過沈得川,不止一次。可是想象到的場景無不是富足而強盛的,根本沒有任何危險的影子。

可是——

喬木栖忽然疑惑:他們在兩年前分手。當初他理所當然地認為分手原因是感情走到盡頭。

現在想來,幾乎就是整整兩年後,他又遇到在綜藝節目中擔任特別嘉賓的沈得川,接着扯出一連串聯系,再來是和好。

多麽湊巧。

喬木栖本來不大确定沈得川是怎麽看待他的。這個時候倒突然産生很強烈的想法。

他覺得,沈得川還……喜歡他……

沈得川好像……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在喜歡他。

所謂的分手很可能是因為放逐期限為兩年吧?

否則以沈得川的性格,怎麽可能去做一檔藝術問答節目的特邀嘉賓呢?

喬木栖的腦袋竭盡所能開始分析:為什麽要在離開時斷絕關系?是不是為了保護他?怕有人趁機對付他?作為對沈得川的報複?

眉心慢慢聚攏,擠出個沉悶的川字。喬木栖又小心翼翼地問:“請問你有沒有聽說過沈得川有過什麽親近的人?”

“你指的是感情方面?”對方好不含蓄地指出來。

喬木栖點點頭。

“沒有。”

販賣商斬釘截鐵地回答:“所有人都知道吞噬者獨來獨往,在公開場合甚至沒有提起過要招收追随者。”

——那我呢?

心髒登時撲通撲通的跳,喬木栖覺得他可能抓住了所有問題源頭的尾巴。

如果連消息販賣商都不知道他和沈得川的關系,他們一定是在秘密交往吧?

為什麽,秘密交往呢?又是怎麽做到的?難道就像去搏鬥場時,他一直更換假面目呆在沈得川身邊?

他總不可能從不外出。

何況沈得川一點也不像是個低調的人。

恰恰相反,沈得川很愛宣誓主權,看看他身上自和好起就沒有消退幹淨的吻痕可以證明。

他們之間果然有點不同尋常吧?

喬木栖正想抓住感覺進一步思考,對方卻啧了一聲,“剩下最後五分鐘,還有什麽要問的?”

“時代的終結者……”六個字通過唇舌吐出來時産生異樣的熟悉感,是否在哪裏聽到過?喬木栖一邊苦苦思索一邊問:“那是什麽?”

“新時代的開創者。”販賣商回答:“預言中,将會是全新的時代。簡短的預言被研究解釋過十多年,普遍認為全新的時代指的是制度上的完全推翻。而推翻制度的前提是——”

“異能協會、安全保衛局以及紀元管理局三方政治機構完全覆滅。”

難怪……

難怪沈得川與所有機構的關系那麽緊張。恐怕不僅僅因為異能者的身份和童年經歷,更多的是,威脅——

預言讓他直接威脅到三合一的勢力。

“預言從不出錯嗎?”他有點無知地問。

“從不。”

整個黑市空間猝不及防地顫動起來,像在波濤海浪中搖搖晃晃的孤舟。

“他們提前行動了!”

販賣商聲音凝重,“賬戶留給你,三小時內賺錢到賬。不然必死無疑!”

憑空冒出的字條緩緩落下,喬木栖下意識伸出雙手接住,“好的,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對方卻因為他這句話稍稍停頓,嘀咕了一句什麽,随後道:“喂。看在你傻乎乎還不知道砍價的份上,額外送你個消息。”

“什麽?”

“新一任預言者楚歌正在異都古藝術大學活動。如果對預言有異議,也許你可以遇到他。預言者有的時候會告訴應該知道詳情的人解釋預言。看你運氣。”

對方的聲音越來越遠了,喬木栖連忙問:“但我要怎麽找到他?”

“你沒辦法找他。”他說,“預言者是命運之子,承擔命運的通知,接受命運的保護。除非他找你,否則任何人都無法确切無疑的找到他。”

“那——”

喬木栖只能表示感謝:“真的謝謝你了。”

黑市空間劇烈抖動,瞬間分崩離析。周邊變回縱橫交錯的昏暗小道。

喬木栖與其他人一樣低下頭,腳步匆匆地離去。腦袋裏還在思索着有關沈得川和秘密交往的事情,他離距離真相僅僅有一步之遙。他能感覺得到。

偏偏這一步難以跨越,不上不下地僵滞在原地。

為了抓住線索,他重放錄音尋找啓發。

“……所有産生于異能的東西,都需要對應能量支撐。”

“……智者已死,除非誕生另外一個智者一直用異能供養着智能光腦,否則智能光腦就不可能存在。”

聲音慢慢沿着耳廓爬進腦殼裏,喬木栖驟然停住了腳步。

不對啊。

明明牧丁跟随他将近兩年,應該算是不短的時間。

假如信息販賣商的消息确切可靠,按理來說,豈不是——

喬木栖面色凝重,誕生出個不可思議的想法來:難道……我身邊有智者存在?

不,也不對。

他又搖搖頭,繼續走動起來。

“但上一任預言者曾預言,舊世紀不會再誕生任何智者。”

這句話在腦中重響。

既然預言從不出錯,那麽,也許研發出智能光腦的人真的不是智者?

但不管怎樣,連智者也無法實現的構想,一定是由更強大的異能者實現的吧?所以只要牧丁算是異能産物,他身旁必然有對應異能者存在,定期為牧丁提供能量。

是誰呢?

身邊唯一固定好友是紀不易,不像可疑人物。可除此之外,喬木栖自認再沒有交好的朋友。

——難道會是我自己嗎?我就是研發出牧丁的異能者嗎?

這個念頭不受控制跳脫出來時,喬木栖倒把自己吓一跳。

——我又是誰呢?

問題接二連三的冒出來。

喬木栖本來很清楚他僅僅是一個普通的古藝術大學在讀生,起碼清晰的兩年記憶裏是這樣沒錯。再往前走只能撞上一片混沌。

除了曾經和沈得川交往過外,他想不起任何事情。

——我的父母呢?

喬木栖開始思考一些很普通又完全沒去注意過的問題。

——為什麽從來沒有過父母的記憶?如果沒有父母,以D等級的身份,我怎麽可能會一直生活在異都呢?

——我是以什麽方式成長的?安全膠囊嗎?

安全膠囊四個字,好陌生啊。

喬木栖表情糾結,一路回到B區租住的房子,在推開門的一剎那,似乎有很久遠的記憶自眼前劃過。

在什麽時候?!

什麽時候他也像這樣推開門,然後仰頭去看身後的什麽人?

那個人在當時的他眼裏像是巨人,那樣高,四肢修長,熟悉而陌生,危險卻可靠。

——那是誰!?

喬木栖把門關上,再重新推開,反反複複地做單一動作,沒能再激發出年幼時候的記憶。

——在很小的時候,究竟是誰在和我一起生活?

百思不得其解。

房間裏黑漆漆地沒開燈,顯然沈得川還沒有回來。

喬木栖打開開關,猝不及防地看到一張紙貼在牆上。

上面寫着字,一筆一劃氣勢很足,但很克制,并非龍飛鳳舞式地狂傲不羁。

“你想要的答案在安全區域外……”

喬木栖愣愣地讀出來,體內劃過一陣可怕的戰栗。

他知道這是誰的字。

轉學生林定歌。

作者有話要說: 嘤嘤嘤,大沈還挺可憐挺酷的哦

嘻嘻,其實我覺得喬的身世挺好猜的:很明顯和阿瑞斯計劃有關。

再考慮一下大沈的性格,成長過程中遭受過很多背叛和算計,所以喬在最開始一定是讓他産生‘這就是我的’、‘他不可能背叛我’的想法才會接受他的存在。

><再結合一下鐘宏對待強大而不聽話的異能者做實驗,當然是想要得到強大而聽話的異能者吧?肯定試過修改記憶、感情植入等等,不過不會起作用。等于說不可能直接改造原體得到想要的乖巧武器,那麽就!!

不告訴你們,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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