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六點,鬧鐘永遠在這個時間響起。

一秒不差,即使有過因為電池沒電而慢了的時候,也會在最快的時間內恢複它的規律,不曾讓它的主人晚起。

早上起床後,徐軒江盥洗完畢,換上休閑服在住處附近的公園慢跑。他手上的表一如他房裏的鬧鐘,未曾罷工過。

他總是在七點返抵家門,将冰箱裏的隔夜飯拿出來煮成稀飯,然後煎個醬油蔥蛋,再花八分鐘的時間沖澡,整理儀容,步出浴室時稀飯也煮得差不多了,盛好兩碗稀飯放涼,跟着換上衣服便能坐在餐桌前迅速浏覽今天報紙的頭條。

七點半,他準時***喊醒弟弟。

七點三十五分準時用早餐,四十分輪到弟弟解決早點。

是的,他們是截然不同的方式,他慢條斯理享用,他弟弟則是火速解決。

吃完後,弟弟進房換衣服,他則是收拾桌面,然後洗米煮飯,好讓他們晚上有飯可吃;他向來習慣在家裏用餐,除非加班萬不得已,否則都會盡量回家,就算吃隔夜菜也無妨。

弟弟的感情世界多彩多姿,不過未曾帶任何一名女人回來,而他無論再怎麽忙碌也會回來吃晚飯,這算是他們兄弟倆對“家”各自有的一種怪癖。

八點,他們一道出門,沒有車的他會搭弟弟的便車到捷運站。

他不是不會開車,只是在這個寸土寸金的臺北市,買車反而是麻煩,反正公司離家非常方便,無論捷運公交車都有直達,再者一下班他便趕着回家,也沒有其他地方要去,有沒有車子對他而言無所謂,就算是公司的旅游也會有車接送,他也就更不需要車子了。

“大哥,我今天晚上要加班,不回家吃了。”車子快開到捷運站,徐英白似是想起什麽開口說。

徐軒江點點頭。“記得要吃飯。”

“我助理會幫我買。”

“嗯,開車小心。”車子抵達捷運站,徐軒江開門下車,兩兄弟的交談到此打住,各自上班去。

走進捷運站,人潮洶湧,徐軒江總是快步而行,不是他趕時間,而是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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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說來,自己慢一秒,不只拖累自己也連累其他人,因為人是陸續擠進來,就算有不少人出站,但更多的人是進站,因此他總會迅速離開這個人擠人的地方。

刷卡、排隊等候車子進站的同時,徐軒江發現有人插隊。

基本上,他的性格并不會特地去管別人的閑事,對他來說,他認為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沒知識也要有常識,如果連常識也沒,那不就跟畜生沒兩樣,也懶得去管;當然了,除非礙到他的眼。

而插隊,對此刻人滿為患的捷運站來說,除了更添一絲混亂以外也礙到他的眼了,因為那人正好插在他面前。

“先生,不好意思,你排錯位置了。”徐軒江客氣的開口。

對方回頭,本想回他“關你什麽事”;畢竟都這時候了,插隊也沒什麽啊,就算他不插隊,也沒人有位子坐,其他人都沒說什麽,這男人管個屁!哪知一轉過頭,發現對方人高馬大,氣勢凜凜,一時間,他要說的話竟默默吞了回去。

而且這男人口氣還十分客氣,讓他也不敢借題發揮,加上四周乘客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還懂得羞恥兩個字怎麽寫的他只好摸摸鼻子,滾到後頭重新排隊。

解決了這點小事,徐軒江繼續等候車子進站,十幾秒後,車子緩緩駛進,車門打開,乘客依序上下車。

捷運站擠,車廂內更擠,因為大家都不想等下一班,反正早擠晚擠都要擠,倒不如早一點擠到公司去。

人一多,空氣便悶,所有人都小心翼翼護着自己的包包,免得讓扒手有機可乘。

徐軒江因為身高的關系,總是能看見其他人黑壓壓的頭頂,當然了,有時候也會看見一片雪白,遇上這樣的景色,他會閉上眼睛眼不見為淨。

原本打算閉上眼睛的他,卻眼尖的看見有個男人不斷朝一名女子靠近。

女子往左移動,男人也往左挪移,女子側背皮包,包包被她抱在胸口,男人卻還不斷靠近,可見另有企圖。果不其然,趁着幾秒的空隙,他發現男人的手貼住女子的臀部。

雖然他看不見男人的表情,不過也能想象必定十分低級猥亵。

因為人太多,女子似乎也逃不了。遇上這種情況,他不會責怪女方,畢竟要她大聲喊出色狼或是擒拿色狼,或多或少也是會害怕對方的報複,所以泰半的人都會抱持忍一忍就算了的想法。

但既然讓他看見,自然礙着他的眼。

徐軒江往前移動,迅速穿越人群,一把抓住那只鹹豬手,平常有在健身的他腕力不弱,男人無法輕易掙脫。

“這位先生,你在做什麽?”他客氣不失禮貌的詢問。

男人似乎沒想到會被人發現自己的行為,惱羞成怒地反問:“你問我做什麽,我才想問你抓住我的手做什麽?”

“我看見你騷擾這位***。”

“我、我哪有?你不要亂說話、亂栽贓!”男人猥亵的臉因為被當場捉到而漲紅。“我看根本是你作賊的喊捉賊吧!”他告訴自己不要去管其他人的視線,因為也沒其他人親眼目睹。

“我剛才站的位置離這邊很遠,除非我的手臂突然變長,要不然恐怕很難做出這麽高難度的猥亵動作。”徐軒江慢條斯理的解釋,不愠不火,怎麽看也不像作賊喊抓賊。

男人慌了,情緊之下開口嚷道:“我、我才沒有摸她屁股,你少亂說,要不然我可以告你!”

徐軒江淺淺一笑。“先生,我根本沒說你對這位***做了什麽,現在是你不打自招,待會兒麻煩跟我上警局一趟。”

“沒、沒有證人,你想怎麽說都行!”該死,出師不利。

“我有看見。”路見不平,總會有人拔刀相助。

這位先生,你既然有看見又離得這麽近,怎麽沒看你第一個跳出來?

“我也有看見!”第二名證人也怒氣沖沖的跳出來替***加油打氣。“不要怕這種人,告死他!我兒子是檢察官,一定會讓他坐一輩子的牢!”

這位大嬸,這樣會死你兒子喔。

“對啊對啊!我已經報警了,待會兒叫他自己跟警察解釋,***的裙子上如果沒有你的指紋、掌紋,就表示你是清白的,如果有……哼哼!”

這位同學,你csi看太多了喔。

眼看自己引起公憤,男人趁着車門打開之際,用力掙脫束縛,徐軒江一個不察,竟讓他逃走。不過男人也沒逃脫成功,因為不知怎地,他居然在門口摔了個狗吃屎。

“他是色狼,快抓住他!”

有人高分貝一喊,聞色狼,人人得而誅之,一群人立刻湧上牢牢抓住他。

一陣混亂之際,徐軒江注意到一名站在門邊蓄着挑染棕色短發的年輕女孩,她睜着一雙大眼睛正無辜地看着摔在地上、且又被人群困住動彈不得的色狼,一閃而逝的得意消失在那雙燦爛的星眸之中,閃爍且迷人。

***的雙頰透着蘋果般的顏色,令人不禁想多看幾眼。

女孩彷佛也察覺他的注視,稍稍轉過頭來,無辜的眼神瞬間浮現被抓到的慌亂,很快又別過頭,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先生,先生!”

“嗯?”回過神的徐軒江這才看見站在面前穿着制服的服務人員。

“是你抓到這個色狼的吧?麻煩請你下車等警察過來好嗎?”

徐軒江推推眼鏡,随同服務人員下車。就在捷運車廂的門即将關閉之前,他與女孩的視線又悄悄對上,幾秒鐘的時間,年輕女孩又低了頭,非常明顯想避開他的注視。

那是一張很眼熟的臉——

他想起了她。

她當然知道他。

他是徐軒江,是公司的財務經理,曾經是她的直屬上司。

每回看見他臉上戴着細邊黑框的眼鏡,永遠不茍言笑的表情,身上穿的西裝不是深藍就深黑,再不就是深灰,總之,跟深字脫不了關系,非常黯淡無光死氣沉沉,讓人看了不由自主聯想到世界末日,地球毀滅。

她剛進公司半年,聽了不少有關這位財務經理的事跡,扣除他的能力以外,其餘都是糟糕透頂的評語,舉凡他很愛管閑事,公用支出多花了一千元以上他會過問,影印紙用得太兇他會過問,出租車資不符也會追查到底,對公司而言是個很懂得把守關卡的好員工,但對底下的職員卻是個不會睜只眼閉只眼的小氣上司。

她也聽過不少有關他的稱謂,比如“小氣經理”、“老古板”、“臭老頭”。

嗯,對她們這些二十出頭的年輕工讀生來說,徐軒江三十二歲的高齡确實是邁入中年的老頭。

她也很不喜歡他。

公司上班并不需要打卡,不過九點是統一規定,有次她不過遲到了十分鐘,就為了這點小錯,徐軒江竟将她叫進辦公室足足念了五分鐘。

他的辦公室有一大片透明玻璃,她被念的凄慘模樣盡收其他同事眼底,這樣也就算了,反正大家都清楚他很難搞,只會對她給予同情,不過辦公室裏有她暗戀的人,她真的不想給他看見這一幕,無奈事與願違,之後她才會加入厭惡徐軒江的這個小集團裏。

她隸屬財務部的工讀生,不過因為業務部經常人手不足,在財務部待了一個月後就外調至業務部幫忙。

時間很快就往前推進五個月。

這五個月內,她和他沒再說上任何一句話。

中午用餐便成了財務部女工讀生的批鬥時間,她跟她們感情很好,每天中午依然會和她們一起吃飯,聽她們罵徐軒江。

“臭老頭真的很讨人厭耶,我昨天不過是想提早半個小時離開,好跟男朋友去看電影,他居然不讓我先走!”可恨,必定是他欲求不滿才會想破壞別人的幸福。

“對啊,超機車的!原子筆多要五支,他也來問我為什麽用得這麽兇?還叫我要省一點。”不愧是公司裏第一名小氣的上司。

“身上西裝老是那幾個顏色,我猜他的衣服根本沒有洗吧!”真是污染她們這些年輕妹妹的眼睛。

“不是根本是絕對!像他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有人喜歡,要是我是他女朋友啊,早就一頭撞牆了。上班時間不好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像抹游魂似的在辦公室裏亂逛,到處抓我們的小辮子,真的很讨人厭!”氣死了,害她跟男朋友沒看成電影。

“古板無趣,小氣沉悶,這種人還真的很無聊!之前有人說調來財務部,皮要繃緊一點,我真後悔當初沒有申請別的部門。”來到財務部唯一的好處是每天都有人讓她罵一罵出氣。

“業務部雖然很忙,不過有很多帥哥賞心悅目,唉,我好後悔……對了,子燦,業務部還有沒有缺?如果有記得告訴我。”

“我也要!”

“讨人厭的臭老頭,再也不想跟他共處一間辦公室了。”

以往湯子燦也會加入罵人的行列,即使徐軒江什麽事都沒礙到她的眼,罵個一兩句也好像很舒服。

公司不就是這麽一回事?有不好的上司就會有很團結的員工,她們正因為徐軒江的關系而走得比較近,三不五時罵一罵上司好像就能獲得心情的平衡。

如果五個月前沒有徐軒江的幫忙,他們家肯定會很慘,因此經過那件事後,湯子燦再也沒說過有關徐軒江任何一句話,沒有褒也沒有貶——因為她對徐軒江有着複雜的心情。

真的相當……複雜。

徐軒江伸出援手是事實,不過害她出糗也是事實。

她很努力想要将這兩者分開,哪知不知道是不是火候不夠,始終難以分清楚。總覺得欠他錢就矮了半截,加上又曾經在他背後說他壞話,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只是偶爾在捷運站或早餐店遇上他的時候總會多偷看幾眼,不過卻沒想到今天會被他發現。

其實,改變不是一件難事,難的是願不願意改變。

她原本也很讨厭徐軒江,讨厭到覺得跟他呼吸相同的空氣都會反胃。明明清楚她們罵的理由站不住腳,但為了盡速融入她們,加上和徐軒江的私人恩怨,她也曾經違背自己的良知跟着數落。

不過,不可諱言,她現在對他早就改觀了,雖然還無法面對他,不過良心已經大力譴責自己的無知。對徐軒江的印象也由原本負負負的分數,到現在已經攀升至及格;進步神速。

提起今天早上的事情,除了他在捷運車廂內見義勇為之外,還有他處理事情的态度也十分圓融,不會刻意想彰顯自己的正義感。

慢條斯理确實符合他的個性,不過今天才總算見識到他不茍言笑的厲害。

“說起來還是子燦最幸運,才來一個月就借調到業務部,聽說那邊下午茶時間都會有人輪流請客呢,我們這邊呢……唉唉唉。”連嘆三聲,攤攤手,除了無奈還是無奈,誰教自己運氣不好。

財務部有三個男人,除了臭老頭以外,一個死會,一個萬人迷,所以她們才會心甘情願留下來。不過女人不好難相處,萬人迷又只有一個,她們這些年輕妹妹待在這邊真的過得很辛酸。

“子燦,你怎麽都不出聲?怎麽啦?”

“呃……沒、沒有啊,只是沒跟他相處,也沒什麽好說。”她想徐軒江恐怕也早就忘記她了吧,畢竟他們最後一次交談是五個月之前,既然沒有交集,自然想不出有什麽好繼續讨厭的地方……不不不,他不可能忘記她的,畢竟他們之間還有一百萬的債務。

而且,印象一旦改觀,她根本無法再罵出那些違心之論,即使想替他稍微辯解,也不知怎麽開口,難道要說徐軒江借了她一百萬?

一百萬确實是大數目,可如果因為借錢而立刻倒戈是否又太虛僞?

因此,她對徐軒江的态度始終感到很複雜;錢沒有還完之前,她應該會繼續困擾下去。

“是嗎?不對啊,我記得你曾說他一點也不男人,遇到事情肯定會躲在最後面。”她記憶力還不錯,記得清清楚楚。

她五個月前說過的話還記得那麽清楚,記憶力果然不同凡響。

“呃……那天我心情不好才會亂說,以後不會了。”

唉,現在想想她應該比徐軒江更讨人厭,這種為了融入女生團體而随便建立一個共同敵人的作法很糟糕,虧她都已經二十歲了,行為反倒愈來愈蠢。

“不罵他我們還能罵誰?”

“嗯……我是覺得其實他也沒有很讨厭,他……”她想把今天早上看見的事情說出來,不過小芬随即打斷她。

“臭老頭哪裏不讨厭?他全身上下都很讨厭,就連他寫出來的字、呼出來的空氣都很讨厭,我最讨厭他了!”

小芬的直截了當讓湯子燦說不出口,只好默默吃飯。

要改變一個觀念已經根深柢固的人太難了,她向來習慣獨善其身,既然改變不了也不會刻意去做。

回想早上在捷運站的事,就算是其他男人看見也不一定會出手相助,如果是她看見,恐怕也會因為害怕不敢出面,只能做出那種害人摔倒的小舉動,誰教她就是比較怕事。

“說曹***,曹***就到。三點鐘方向,筆直朝我們這邊走過來了。”

“讨厭,希望不是要跟我們坐在一起!”

湯子燦連忙擡起頭,果真看見徐軒江高大的身影站在餐廳內四處張望。因為是用餐時間,空位難求,即使有,也不見得擠得下,不過她們的位子在角落,空位比較多。

有那麽一瞬,她真想招手叫他過來這裏,不過在瞥見小芬的怒容後只能默默放下。

“慘了,他真的走過來了,怎麽辦?”

小芬立刻端起餐盤起身。“當然是快閃啊!我寧願不吃也不要對着他那張臉吃,要不然我會吐出來。”

其他人也跟着小芬的腳步離開,最後剩下湯子燦。

“子燦,你不逃嗎?”女同事意外平時也在逃跑名單中位居一、二的人,今天居然會變成最後一名。

湯子燦一臉“為難”地道:“不行啊,我不能浪費這頓飯,你們先走好了。”白天上班晚上念書,她非常珍惜每一分錢,爸媽辛苦賺錢可不是讓她拿來浪費的。

眼見臭老頭愈來愈近,同事們最後也只好扔下湯子燦快快閃人。

徐軒江走過來,放下餐盤徑自用餐,和湯子燦的距離相隔兩個座位。

剛剛好的距離,不會太近讓人不舒服,也不會太遠造成別人的不愉快。

人與人即使靠得再近,除非是親戚朋友,要不然還是會有生物距離,會刻意與陌生人拉開一道防範的距離,要是太近會沒有效果,太遠的話又顯得刻意,但徐軒江将這個距離拿捏得非常恰到好處。

她以前怎會覺得他不懂得體貼?

注意到他的餐盤上只有一顆蘋果,她淺淺微笑。

公司給員工諸多福利,午餐方面大方的提供餐後水果,不過限一人取一個。她看過不少經理級人物總會拿個二至三個,不過因為他們位階高,也沒人敢說什麽,但是徐軒江卻是規規矩矩只拿一個。

換做以前,她肯定會雞蛋裏挑骨頭說他“不知變通,很做作”,現在卻覺得他非常懂分寸,也不會濫用自己的職權。

說也奇怪,她對他的壞印象好像水蒸氣似的,全都消散毫無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漸漸攀升的好感。

這種改變可真讓她意想不到。

她的飯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幾口,但她的進食速度漸漸放慢下來,因為她把時間都浪費在他身上——默默觀察他。

他吃飯的速度慢條斯理,彷佛天塌下來也無法阻止他吃飯。他吃飯的習慣非常好懂,一口一口慢慢吃,看得出他穩重的性格,面前菜盤有幾格已經見底,依照常理判斷留下來的必定是他喜歡吃的菜。

留下來的是辣子雞丁,原來他喜歡吃辣。

她的視線慢慢往上移,最後落在他依舊沒有多餘表情的側臉。

他不愛笑,更不常笑,神情嚴肅冷淡,記得她還曾說過他大概是顏面神經失調……如今回想起來,真汗顏自己的愚蠢,滿二十歲也沒有什麽長進。

她怎能因為自己遲到而怪罪他這麽久?

真是幼稚加無聊的舉動。

之前,她也相當慶幸能調到業務部不用跟他直接面對面,不過現在竟然有一點想調回財務部,因為她突然發覺徐軒江一點也不難相處,他只是比較有原則。

畢竟準時上班是能受自己控制,又不關他的事情,那天他也不完全是在念她,只是跟她分析遲到的壞處,不過最後竟然講到可能會因此而死亡就有點誇張了,她永遠記得那天他是這麽說的——“你想想,萬一哪天你遲到不小心錯過車子,然後搭上下一班車,說不定那班車子剛好會出車禍,你因為遲了十分鐘,或許有可能喪失性命,這豈不是很不值得嗎?”

……真的很無言的勸誡,不過印象也很深刻就是了。

真正錯的人是自己。唉,她會好好反省。

“你要吃嗎?”

“嗄?”聽見他的聲音,湯子燦的思緒猛地回神。

“你不是一直盯着我的蘋果看?”徐軒江指着餐盤上的蘋果問。

“呃……沒、沒有。”平常她也會拿水果,今天輪到她剛好沒了,不想再等的她就沒有吃。

“那你在看什麽?如果你是在看這塊排骨的話,排骨我吃過了,很抱歉不能給你。”他非常認真研究她的視線,也相當認真回應。

就算他沒吃過,她也不想要。

“沒有,我沒有想吃排骨。”他的認真害她只能苦笑。

他的記憶力怎麽這麽糟糕,他們早上才見過面,中午就忘了嗎?還是說根本是她在胡思亂想,在捷運車廂內他根本沒注意到她?

“如果你不夠吃,可以再去跟陳阿姨拿菜。”

“經理……你不記得我了嗎?”她有這麽不顯眼嗎?

徐軒江看她一眼,“你是借調到業務部門的湯子燦,還是我簽字答應的,怎可能不記得。在那邊還習慣嗎?”

“還習慣。”都已經五個月過去現在才問,到底是他太漠不關心還是應付了事啊?

“我想你應該很适應業務部吧。當初我推薦你就是因為你反應很快,做事又勤勞,業務部經理已經跟我稱贊你好幾次。嗯……也許我現在說有點太早,不過‘慶嘉’是間不錯又有發展的公司,你如果繼續這樣表現下去,畢業後直接升為正式職員的機會很大,好好加油,知道嗎?”

徐軒江說完這席話,又繼續埋頭苦吃。

湯子燦卻因為他的話而感動莫名。原來她的表現他都看在眼底,雖然她沒想過要特別表現給誰看,不過有人注意到她的認真讓她好高興。

“經理,謝謝你。”

經理,對不起——恕她這歉意無法說出口,僅能放在心底一個人忏悔,她今天會回家好好面壁思過。

“謝我什麽,這是你自己的表現。”

“是經理推薦我的不是嗎?”管他的,就是要将謝意表達出來才能稍微消除心頭的過意不去。

“反正你就好好表現,這樣将來我推薦你當正式員工的時候,才能理直氣壯幫你争取。”

“謝謝經理。”她以前怎會瞎了眼認為他一無是處?

經理,對不起!

“我什麽都還沒做,用不着說謝謝。對了,我有個問題想問,既然你每天都很早搭捷運上班,怎麽都在快到上班時間才到辦公室?”這是他的困惑。

原來他記得她今天早上跟他搭同一班捷運。

不過……這問題真尖銳,要她怎麽老實回答?

早上她都必須先到財務部報到才前去業務部幫忙,難道真要她說是因為不想看到他,所以才在外面故意東晃西晃嗎?

她會偷偷看他,卻不想和他正面碰上,加上他們幾乎都搭同一班捷運上班,為了不想意外撞見,每天早上她還要東躲西藏,累死了。

千言萬語還是一句:唉,經理……對不起。

“經理,你早上真的很棒!”湯子燦迅速轉移話題。

“那個啊……只是因為不小心被我看見。”因此不得不出手相助。

也就是說,如果沒被他看見,他鐵定不會管閑事嗎?

呃……她是不是又錯看這個男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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