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更
第三十一章:如畫
廊道裏的情況依舊有些焦灼。
廊頂的燈罩遮擋,撒在人臉上的都是紅光。
杜合歡的眼圈也是紅的。
可晏陽初看到并沒有覺得心疼。
鮮少見面的共同的同學約他出來,他一度有警覺性,嗅到遇到她的可能。
又或者他其實并不排斥看到她如今憔悴甚至落魄的模樣。
知道她過得不再好,當年被踹之後那些最初沒想明白的日子瞬間就輕易地翻了過去。
可能狹隘,但他因此釋懷。
他有他的驕傲。
當年他一心一意,結果被她背棄。
如今她跌下來,為什麽他要站在原地墊背?
更何況,現在的她也不再有任何可以讓他墊背的資格和資本。
“這些日子你的信息和電話都石沉大海,我想你該明白是什麽意思。”他吸了口氣,揮掉杜合歡搭在他肩頭的胳膊。
杜合歡笑得有些慘然:“我道歉,當初是我對不起你。”
晏陽初對此沒有興趣:“你想說我不能堵死你的嘴,但是我不需要你的對不起。杜合歡,你現在只是我的一個同學,可聯系可不聯系,不,應該說是不需要聯系的那種。”
“你還是怪我?”
晏陽初不知道她為什麽是這樣的邏輯,他只想離開。
“還是你覺得現在的我和你雲泥之別,不想和我有任何的關系?”
晏陽初別開臉,不再去看杜合歡的表情。
她擅長演柔弱和一往情深,他因此而得到了深刻的教訓。
他咬牙忍住想要扳着她的肩把她扔到一旁去的沖動:“別逼我說些作踐你的話。我的青春曾經喂過你,即便我發現自己當年眼瞎,現在也不會對你落井下石。”
“不是為你,是為我自己。”
前任也曾是對的人。
至少他曾經認為對過。
所以在和她的熟人面前,分手後他未曾對別人提過一句內情,沒有開腔說過她任何一句不好。
那些她交際圈內的人,她日後難免碰面,他最後的仁慈都用于保持沉默。
她想成為人上人,不擇手段往上爬,道不同此後陌路,至少他不去拉她落馬。
***
眼前的這個男人還是這樣好。
杜合歡決定放他離開:“阿初。”
聽到這個稱呼,晏陽初脊背一僵。
那些圖書館內、單車上、校園湖邊的記憶紛紛倒帶。
“我知道自己活得很有問題。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就原諒我吧。”
她的語調放得低而緩,給晏陽初一種做錯的人其實是他的錯覺。
他慢慢轉身,一字一字說得清晰分明:“好好活着,放我一馬,再不聯系。”
他扶着額頭,一轉身卻看到不遠處正要走到廊道盡頭的——霍之汶。
該死……他忍不住捏眉。
***
自從認出杜合歡,邊疆腳下的步伐頓過之後,走得更快。
霍之汶也沒動聲色,盡管看到晏陽初和杜合歡在一起,那樣震驚。
到了停車場,霍之汶先讓流沙上車,她站在車外,示意邊疆走開幾步,方便說話。
她見邊疆掏出煙,自動接過打火機幫他點煙:“以後戒了吧。”
邊疆剛吸了一口,聞言猛地嗆咳:“很難!”
霍之汶看着他,眸光有些深遠:“難就費點兒勁。”
她深呼吸,回想當時邊疆向她尋求幫助的時候,那些心灰意冷的聲音。
他相信她,才會對她說家事,才會拜托她幫忙。
可她辜負了他的信任。
算起來,她辜負他也不止一次,如今還要繼續傷害,但有些事做起來并沒有想象的那麽艱難。
她的音調裏帶着明顯的歉意:“二叔已經告訴我。”
“我想了整頓飯的時間,你知道,我也知道你知道,就沒必要彼此裝作不知道。”
“見到你我要擔心怎麽遮掩,如果你不戳破,還得配合我考慮怎麽裝作不知道。”
“都會累。”
她眉目清遠,如雕如琢:“你相信我,才會找我。雖然有些無恥,但是再來一次,我應該還是會選擇騙你。”
“更無恥地是,不能告訴你原因。”
“到現在也不能。”
她看着停車場內靜列的這一堆車,不知道它們集體發動起來會是多大的聲響:“邊疆。我們認識也有很多年了。”
“是戰友,也是……”
她說不出口“朋友”這兩個字。已然領悟的邊疆有些黯然。
他一直沒說話,始終在聽她說。
數年的時光,兩句話竟然就能總結。
“你忍我矯情這一回。別問我為什麽騙你。我有自己要保護的東西,我知道你也有。”
“如果将來,還有沖突,你記得我不會存心害你。”
“你當然也可以不信,我沒權利要求你相信。你現在怒極走人,是正常的。”
靜默了幾秒。
指尖夾着的煙還在燃,邊疆抖了下煙灰,語調依舊輕松:“好好的吃頓飯,跟我說這麽多不着四六的幹什麽,我問你了嗎?你就自作主張單方面不考慮我意願讓我聽。”
霍之汶看着他,他微笑,她只覺得沉重。
“說清楚,免得膈應,免得誤會擴大。”她繼續。
邊疆哧了一聲,把車鑰匙扔給她:“你這女人真可怕。借我車給你開,明天我去沃刻取,鑰匙記得放前臺,取得時候爺都不想再看見你。”
*******
邊疆迅速的消失,霍之汶拿着車鑰匙回到車上,流沙問起邊疆去了哪裏,她只說有事。
放在流沙一旁的挎包發出滴滴兩聲。
流沙即刻掏出來給她,霍之汶只好接過查看。
“我信。”是邊疆遲來的回答。
*****
陸地走後,席宴清将辦公室的百葉窗全部放下,燈光明亮,這個不大的空間顯得暖意十足。
下午流沙讓他畫。
他想了想,摸出自己放在辦公桌抽屜裏的一個和流沙同款的速寫本,沒什麽事做,就在上面簡單勾勒白日裏在電梯裏和霍之汶狹路相逢時,她的模樣。
長發微散搭在肩頭,發梢微卷。
杏眼圓睜,眼尾微翹。
唇緊抿,沒有笑。
一個薄怒的霍之汶,很快躍然紙上。
放下筆,他修長的五指摸了下畫上的人臉,微微一笑。
而後又提起筆在畫的背面寫了幾個字,加了一個日期。
“電梯裏瞪了我。
——6月25日”
如果再往前翻一頁,那副畫的背面是:“沒回頭,真狠心。
——6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