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Chapter052這丫頭就是我的心頭肉啊
鄧壬在鄧家老爺子的病床前守了整整一個下午,期間,滴水粒米未進。
夜幕漸沉,華燈初上,程岩提着一個大號保溫桶走進了病房,将保溫桶輕輕放在桌子上,然後,輕手輕腳的走到鄧壬身旁,鄧壬恍然未覺身邊多了一個人。
程岩身上天生自帶一種軍人的氣場,身形筆直欣長,氣質卓爾不凡,可是,再怎麽千錘百煉的男人終究還是敵不過心底那寸寸柔軟的繞指柔,程岩亦不例外。
程岩低頭,靜靜的看了鄧壬一會兒,看着鄧壬蒼白憔悴的臉色,看着鄧壬尖翹瘦削的下巴,眼中的不舍和心疼越來越濃重。
最後,程岩無奈的嘆息了一聲,道:“小壬,不要發呆了,我給你帶了糖醋排骨和清蒸鲫魚豆腐湯,你先去吃點兒東西,不然,等外公醒過來的時候,你就該倒下了,自己的身體,要好好照顧!”
鄧壬臉上表情有些呆滞,動作僵硬的扭過頭來,“程岩?你什麽時候來的?”
雖然程岩是鄧壬的姑姑鄧海曼的養子,也就是鄧壬名義上的“表哥”,但鄧壬從來沒有叫程岩“哥哥”的習慣,從來都是直呼其名。
程岩抿了抿唇,“剛剛。”
“哦。”鄧壬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又僵硬的轉過身去,渾然沒有留意到,方才程岩說了些什麽。
程岩眉心微蹙,擡手,揉了揉有些漲痛不堪的太陽穴,“小壬,再不吃東西,你的身體就該受不了了!”
鄧壬,“哦。”
最後,鄧壬是被程岩“強行”拖離病床邊的。
——
鄧壬蹲在病房角落裏,“跐溜跐溜”啃糖醋排骨的時候,鄧家老爺子幽幽轉醒,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然後,抓起床頭邊的玻璃杯子就朝鄧壬丢了過去。
“鄧壬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小兔崽子,你爺爺我,都被你氣的心髒病複發進了醫院,差點兒就一命嗚呼了,你還有心思在那裏’跐溜跐溜‘的啃肉骨頭?”
鄧壬愣了一愣,轉瞬,眸色大喜,扔了手裏的糖醋排骨就朝鄧伯濤撲去,語氣顫抖不已,“爺爺,你終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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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哭天搶地的嚎啕大哭,也不是隐忍壓抑的低聲抽泣。
經歷過那麽多殘忍悲烈的事情之後,鄧壬早已不再是曾經那個喜怒形于色的小姑娘,因為她知道,不管是嚎啕大哭,還是隐忍低泣,命運始終是命運,永遠都不會因為她的軟弱而網開一面……只是當時,情到了深處,根本不受理智的控制,眼睛一眨,眼淚就“嘩”的淌了下來。
“對不起,爺爺!我又讓你擔心了!對不起……”這是最真實的鄧壬!空曠,堅韌,堅強,固執,就算是痛到了抽筋扒皮,也想要咬牙硬撐過去!
“你這丫頭啊……!”鄧伯濤輕聲嘆息,看着鄧壬那張越發尖瘦蒼白的小臉,當即,心頭一軟,而後,老淚就縱橫了整張風霜歲月侵蝕的臉,“鄧壬啊,離開沈彥祈吧!難道三年前的苦頭你還沒有吃夠嗎?”
“爺爺年紀大了,沒有幾年活頭了,也經不起那些折騰了,這一次進醫院,爺爺真是差一點兒就醒不過來了,可是爺爺放心不下你啊,我要是這麽一走,那你不就成了全家人的衆矢之的了嗎?”
“你長這麽大,爺爺連一句重話都沒對你說過,可不能讓那群小兔崽子們給欺負了去,”頓了頓,鄧伯濤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後,又擡手摸了摸鄧壬亂糟糟的頭發,這才繼續說道:“鄧壬,你就聽爺爺一句勸,離開沈彥祈吧,他真的不适合你!”
這一手感情牌,正好打在鄧壬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當即,眼淚就洶湧而出。
鄧壬活了二十三年,最心有愧疚的,大概就是她爺爺鄧伯濤了。
五年前的鄧壬,還是一個被寵壞的“富二代千金小姐”,集齊了這個時代,普通大衆對“富二代”這三個字眼的所有惡劣印象,刁蠻任性,乖戾恣睢,夜夜流連夜店,交了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越來越不往正路上趕,一家人憂心忡忡,生怕鄧壬徹底走上歪路再也回不了頭,可是偌大的一個鄧氏家族,竟然沒有一個人能管得住她。
鄧壬過完十八歲生日的第二天,鄧壬的父親鄧海岸決定把鄧壬送去美國,攻讀哥倫比亞大學經濟管理專業,鄧壬提出抗議,但是鄧海岸鐵了心,任憑鄧壬一哭二鬧三上吊,無論如何,一定要把鄧壬送去美國哥倫比亞大學讀書。
鄧壬假意妥協。誰料,登機當天,鄧壬竟然在鄧海岸和許素顏夫婦的眼皮子底下溜掉了。
在機場附近的酒店開了一間房,扔下行禮之後,鄧壬轉身進了夜店,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徹夜狂歡,直到東方現了魚肚白,才回家。
鄧壬推門進客廳的時候,鄧氏家族包括鄧伯濤、賈芸芳、鄧海岸、鄧海濱、鄧海德在內的一家人全部都坐在壁爐前的沙發裏,形成一個五堂會審的局面。
鄧壬愣了一愣,轉眼,眉開眼笑,“爺爺,奶奶,爸爸,二叔叔,小叔叔我回來了!”
鄧伯濤唬着臉,冷哼了一聲,語氣裏,寵溺疼愛縱容的成分多于嗔怪,“你可算是知道回來了?這都幾點了?夜不歸宿,鄧壬你這丫頭可真是越來越能耐了,比你臨東哥哥他們還要能耐,可真是給爺爺長臉!”
鄧壬咧了咧嘴,露出一口整齊的小白牙,沒心沒肺的撒嬌道:“爺爺,你又拿話磕碜我,這裏是我家,我當然要回來了,葉落都要歸根來着,更何況我這個活生生的人!”
“你還知道這是你家?你還有臉在這兒貧嘴?!”鄧伯濤右側,鄧海岸臉色一沉,氣的拿茶杯丢鄧壬。
鄧壬一個閃身躲過去,滿不在乎的哼唧道:“我就是不想去美國,你們幹嘛非得讓我去,你們是不是瞧着我不順眼,所以想讓我出國,你們眼不見為淨?哼,別以為你們把我送去美國之後,我就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了,四海之內皆兄弟,美國那麽開放,到時候,我可就不僅僅喜歡泡夜店喝酒了,說不定還濫交,一天換一個男人!”
鄧海岸剛剛平息了半分的怒氣,頃刻間被引爆,“鄧壬,你這是一個正經的女孩子家該說的話嗎?你還有沒有點兒遮攔和羞恥之心了?……沒有個好女孩子的樣子,整天就只知道泡夜店喝酒你還自我感覺良好,非常自豪是不是?”
“濫交?鄧壬你說說哪家女孩子會這麽大言不慚,沒羞沒愧的說出這兩個字來?”大手重重往桌子上一拍,鄧海岸“豁”的站起身來,臉色陰沉,怒意铮铮,直似下一秒就會走過去扇鄧壬一巴掌。
旁邊,鄧海濱急忙起身上前,擡手拍了拍鄧海岸的肩膀。
“大哥,你先別着急,小壬年輕不懂事,你說她兩句讓她記住就行了,”話落,鄧海濱轉過臉去,沖鄧壬使了個眼色,“小壬你也是,在外面玩也不知道給家裏打個電話保平安,你知不知道,這一大家子人都等了你整整一夜,就算你不知道往家裏打個電話,也不能關機,讓家人聯系不到你對不對?”
鄧壬非常錯愕的“啊”了一聲,臉上表情委屈疑惑。
“我沒有關機啊!”話音剛落,似是想起了什麽似的,鄧壬轉身蹲下,将随身攜帶的channel包裏的一堆口紅,眼線筆,眉筆,粉底,乳液,還有鏡子之類的東西一股腦兒全部都倒在地上,然後從那堆“雜物”裏面撥拉出了手機。
鄧壬對着手機側面那幾個凸起的按鍵按了幾下,手機依然沒有反應。而後,鄧壬起身,拎着手機,對着鄧海岸和鄧海濱晃了晃,“爸爸,小叔叔,我不是要故意關機的,只是手機沒電了,自動關機了而已!”
鄧海岸餘怒未消,黑着臉狠狠瞪了鄧壬一眼,“你還有臉說!”
鄧海濱張了張嘴,剛想勸解,冷不防,鄧家老爺子鄧伯濤大手往桌子上一拍,沉着臉,十分威嚴的站起身來,手裏的龍頭拐杖将地板戳的“吭吭”悶響,“既然鄧壬平安無事的回來了,那昨天晚上的事情就不再追究了,以後,誰也不許再提起來!”
“還有,既然鄧壬不願意去美國讀書,那就在國內待着,以後,誰也不許再逼她做不想做的事情,海岸,尤其是你,鄧壬可是你親生閨女,你就舍得送她一個人去國外吃苦,舉目無親?!”
“是,爸爸,我知道了!”對鄧壬,鄧海岸不是一般的恨鐵不成鋼。鄧海岸曾經很多次想過,要糾正鄧壬那些“壞毛病”,可最後,都是礙于自家老爺子的威嚴,只能妥協。
鄧家向來男丁興旺,陽盛陰衰,到了鄧家老爺子鄧伯濤這一輩,膝下三個兒子,只得了一個小女兒鄧海曼,疼的不得了,再到了鄧海岸、鄧海德、鄧海濱這一輩,鄧海德有一個兒子,鄧臨東,鄧海濱有兩個雙胞胎兒子,鄧臨城和鄧臨池……作為長子的鄧海岸卻是三兄弟裏最晚結婚的,三十五歲的時候才得了鄧壬這麽一個寶貝女兒。
鄧壬,鄧氏家族盼了許久才盼來的小公主,名副其實含着金湯匙出生,打小就被疼的無法無天,以至于,鄧壬的性格漸漸變得乖戾恣睢,刁蠻任性,常人難以忍受。
更甚至于,後來最嚴重的那一次,向來寵溺縱容嬌慣鄧壬的鄧家老爺子鄧伯濤,也被氣的要拿拐杖揍鄧壬一頓……可是拐杖高高揚起,卻遲遲沒有落下,鄧壬擡頭,發現老爺子握着拐杖的手早已經顫抖不停。
鄧壬永遠忘記不了,那天,老爺子滿眼心疼的看着她,喃喃自語道:“這丫頭就是我的心頭肉啊,打她,豈不是就是生生往我心口插刀子嗎?!”
那天,也是鄧壬第一次看見鐵骨铮铮的老爺子像個小孩子一樣的掉眼淚……那是真的恨鐵不成鋼,可是又真的舍不得下手打她啊!
那之後,鄧壬安分了幾天。
可是過了不幾天之後,鄧壬就又恢複了本性,依然我行我素,誰管她,她跟誰急,只是,那之後的鄧壬,毅然決然的斷絕了與所有狐朋狗友的聯系,再出格,也始終沒有突破最後那道底線。
因為,打從那天以後,只要一想到老爺子哭的像個小孩子似的,那樣無奈,那樣悲傷,鄧壬就覺得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