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終南風波（1）

屋外雷雨大作，楊過在屋中迷迷糊糊地睡着。輾轉時，他感覺到有一個冰涼的東西抵在自己的脖子上，瞬間驚醒，他看見對方是郭芙，心裏不由得一緊。

“芙妹，你這是做什麽？”楊過慢慢地起身，疑惑地看着郭芙。

“楊過！”郭芙沒有将劍移開，冷冷問道，“你為什麽要抓走我妹妹？”

楊過用手指将劍身推走，他這幾天一直處于迷迷糊糊的狀态，如今醒來也只是強撐着。“芙妹，我并沒有……”

郭芙将手垂下，冷笑：“你并沒有？那為什麽你那好師父搶了我妹妹，說要去換絕情谷的解藥？如果不是你，我妹妹會被李莫愁帶走嗎？”

楊過知道她誤會頗深，他耐心地解釋着：“姑姑她常年幽居絕情谷，不知江湖險惡，所以才說出那般話。她并非有意的，你不要跟她計較……”

“好。”郭芙不屑地應着，“這件事我們暫且不提。那我問你，你在絕情谷裏，對龍姑娘有什麽樣的承諾？”

楊過不解地看着她，“我已經告訴你我的心意了，你為何還問這樣的問題？”

“呵呵……”郭芙又冷笑，“心意？這心意是真情實意，還是虛情假意，我先前還不知道。聽了龍姑娘的一番話後，我才知道真假。”

“姑姑？”楊過坐起來，雙手撐着床沿，“姑姑她說什麽了？”

郭芙道：“你那好師父都和我說了，你說如果是我爹是你的殺父仇人，你就回終南山，若不是，你就留下。是不是？”

楊過愣住，好一會兒，他撇過頭，竟是默認了。

郭芙胸中一緊，聲音都發抖了：“好啊楊過，你居然瞞了我那麽久……”

楊過站起來，這次換他俯視着她，他伸出雙手扶着郭芙，道：“芙妹，你怎麽就想不通呢？”他的确做過那樣的承諾不假，但是如果郭靖當真是他的殺父仇人，他和郭芙怎麽繼續下去？他早就中了情花毒，命不久矣，又何苦連累她？

郭芙甩開他的手，咬牙道：“你敢說，你回到襄陽不是別有目的？就算沒有你爹的事情，你回到這裏，也不過是想要巴結我爹吧？”

楊過怒了，“芙妹，你過分了！”

郭芙卻不打算停下來，“你那好師父也是，知道事情敗露了，就打算離開襄陽城了！”

楊過怔住，“姑姑走了？她去哪兒了？你對她說了什麽？”

郭芙揚聲道：“我哪敢啊！她去哪兒我怎麽知道？多半是躲起來了。”

楊過沉下去道：“我姑姑她不知道江湖世事，這件事她的确有不對，我會和她解釋清楚的。你不該和她再說什麽！”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郭芙，她上前一步，道：“她不谙世事，我就得原諒她？哈，這道理也是可笑！那殺人者可以以不知道殺人有罪為由，讓別人原諒他嗎？偷東西的就可以因為肚子餓讓別人判他無罪嗎？世間道理是你楊過定的？”她句句咄咄逼人，讓楊過啞口無言。郭芙頓了一下，突然又倒退了兩步，冷笑了幾聲，“呵呵……我說呢，你們師徒本來就是一路的……我也是傻……如果你們之間沒有什麽的話，為什麽李莫愁會認為我妹妹是你和龍姑娘的孩子？”她當時心裏亂沒聽清楚，現在突然回想起來，只覺得蹊跷。她擡起眼瞪着楊過，“只怕，你和龍姑娘在活死人墓裏幹了什麽茍且之事了吧？”

“夠了！我不許你侮辱姑姑！”楊過提起手打了郭芙一巴掌。

被打的一瞬間，郭芙莫名地想起了小時候也曾被這樣打過。然而比起小時候的憤怒，她現在只是委屈。她揚起頭，看着楊過已然錯愕的臉，她狠狠地将眼淚咽了下去，伸出手拉住了楊過的手說：“你敢打我？你敢當着我爹娘的面打嗎？我們現在就去我爹那裏對峙！我倒要聽聽，你還有什麽說法！”

楊過打了她之後本來就後悔了，聽她這麽說，便明白了郭芙并沒有将他的事情說出去，他拉住郭芙的手，郭芙轉身用劍刺向了他。楊過一下子清醒了，他摸到床邊的君子劍，擋住了郭芙的一刺。

兩人順勢打了起來。郭芙的武功比楊過弱，然而楊過中毒未愈，又因為情花牽引，導致他現在心神不寧，全身乏力。郭芙一個用力，便将楊過推倒在了床上，她舉起劍，卻是砍的姿勢。楊過胸口作疼，他軟軟地擡起自己的君子劍，想要以攻為守，遏制郭芙。

“如果讓我重活一次，我大約不會那麽任性……”

雷電一閃，郭芙卻閃過了小時候夢中的話，她的手瞬間頓住。

然而，楊過的手卻沒有停下。冰冷的劍身刺進了郭芙的胸口。那一瞬間，郭芙好像做了一個長長久久的夢，夢裏花前月下，兩小無猜。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回過神來，眼前只有楊過錯愕的臉。兩個人都反應過來，楊過抽出了自己的劍，而郭芙無力地坐在了地上。

那一劍并不深。

“芙妹！”楊過蹲下去想要将她扶起來。

“不要碰我！”郭芙拒絕了。她低着頭，傷口在疼，血也在流。她冷靜了下來，開口說道：“也許我們根本就不該在一起……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楊過猶豫了一陣，最終還是拖着疼痛的身體，走進了雨中。

又過了一會兒，有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門外的雨濺了進來，郭芙臉上一涼，迷迷糊糊地站起來，正對上剛要進門的郭靖黃蓉夫婦。

掌燈的黃蓉見到女兒狼狽的模樣，又聞到一股血腥味，一下子着急道：“芙兒你怎麽了？”

郭靖瞧見楊過不在床上，怒問：“芙兒，過兒人呢？你是不是傷了你楊大哥？”

黃蓉皺眉心疼地喊道：“靖哥哥！受傷的是芙兒！芙兒，你感覺怎麽樣，發生了什麽事了？”郭芙從小沒有大病大災，從來都是嬌生慣養，這次無端受傷，黃蓉只覺得心疼死了。

郭靖驚道：“怎麽回事？”他見女兒還呆愣着，便抓着她的手輕晃了兩下。

郭芙回過神，聽到父母這麽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黃蓉也不管了，只查看郭芙的傷口，但見她傷口不深，又是不太緊要的位置，便安心了不少。

郭芙撲進了的黃蓉懷裏，傷心得不行，“娘，他走了……他不會回來了……”黃蓉再三追問，她便斷斷續續地回答着，“他故意弄丢了妹妹……我過來問他……還有龍姑娘……總之，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郭靖聽得雲裏霧裏的，黃蓉卻猜了個大概，她轉過身在郭靖耳邊說了幾句話，郭靖便也明白了。他一拳捶在桌上，懊惱道：“芙兒你可真是糊塗！過兒救了大小武的爹，又怎麽會是心懷惡毒故意弄走你妹妹呢？”他認定楊過被誤會，是郭芙趕走了楊過，心裏覺得非常對不住他。

黃蓉心裏卻不是那麽想，女兒雖然愚笨，但不是蠻不講理的人，就算有誤會，楊過也不該讓她這麽傷心，居然還刺傷了她！黃蓉早就看不慣楊過和小龍女糾纏不清，才不會去管他們之間的師徒情誼！說到底，她是黃老邪的女兒，只會護短，更何況這是她的女兒。當下，黃蓉喝住了自己的丈夫：“靖哥哥，你別說了！先給芙兒療傷吧！”

幾天之後，襄陽內外重新安定下來。有天竺醫僧在，郭芙一家的傷勢很快好了。郭靖派人找了楊過，然而楊過卻跟消失了一樣，完全沒有消息，自己剛出生小女兒也沒有消息。郭靖忙于守衛襄陽，無奈之下，便将找人的事情交給了黃蓉。

郭芙經過幾天的休息，終于将心思沉澱了下來。思前想後一番，她心裏有些許後悔：或許自己真的誤會了什麽。然而她也明白，兩個人個性不合，都有磨不掉的棱角，又怎會靜下心來聽對方解釋呢？想到楊過深重劇毒，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她心中的後悔便加劇了。

黃蓉要出去尋女的消息很快傳到了郭芙這裏。郭芙二話不說，收拾了東西，就要跟黃蓉一起上路。郭芙要去，武三通便要自己的兒子也跟過去，黃蓉卻阻止了：“你們父子三人剛團聚，就不勞大小武了。武師兄也有其他事情要做，相聚的時間本就不多。”

黃蓉也不願意郭芙跟過來。郭芙卻執意要一起走，無奈，黃蓉只好答應了。

要往哪兒找，黃蓉也不知道。李莫愁向來行蹤不定，聽郭芙的描述，她猜測李莫愁出現在襄陽是和小龍女有關。

郭芙不解。

黃蓉道：“我也只是猜測而已，死馬當活馬醫。龍姑娘……心思單純，李莫愁又是邪惡歹毒之人，李莫愁獨行江湖數年，龍姑娘卻只是幽居活死人墓，二人的關系……當是不好……”小龍女雖然因為英雄大會名揚天下，但古墓派終究鮮為人知。這一說法，也只是黃蓉憑感覺猜的而已。

“那我們去哪兒？”郭芙問。

黃蓉道：“我已讓丐幫兄弟一路打聽過去了，有消息說，他們在南邊看過一個道姑，我們就暫且往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