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直隐瞞的東西被知道了。
他錯愕, 他驚慌，他狼狽的解釋着, “阿虞，不……不是這樣的。”我不是故意瞞着你的……我只是，想留下你……想留着你……
愛一個人。
到如此的卑微。
害怕因為墜落的身份而失去他。
所以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裝作還和以前一樣什麽都沒有變，他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市長公子。
他用謊言來挽留一個不會留下來的人。
“不是什麽樣？好了, 我已經知道了，我們可以一拍兩散了。”
“阿虞, 今天不是愚人節，別開玩笑了。”
那端的背景音嘈雜, 酒吧的的士高, 節奏激烈的音樂，噪音在擴大，侵占了沈言舒的耳膜, 整個人仿佛迷失在白茫茫的霧裏，看不見前路。
他以為這樣是聽不清虞喬在說什麽的，然而哪怕耳朵裏充斥着快要讓耳膜炸裂的噪音, 虞喬的聲音依舊很清晰, 慵懶的, 漫不經心的, “我知道，聖誕節啊。難怪你最近給我打的錢越來越少，早知道我還跟你玩什麽啊？”
是錢的問題嗎？如果只是因為錢的問題想要離開他, 沈言舒抿了抿唇瓣，聲音溫柔道：“阿虞，我會給你多打的……每個月一萬好不好？不夠的話給我打電話，我還可以給你打過來……”
“夠了。”那邊的虞喬冷冷的打斷了沈言舒。似乎覺得自己語氣不太對，他笑了笑，啧了一聲：“我說你煩不煩？一萬夠我用什麽啊，你這樣沒自尊心的求我，真的是很令我惡心。”
“我早就受夠和你玩這種純純的愛情游戲了，只是牽手說想你就能滿足的樣子，天真而又可笑，每次的暗示你都沒有察覺，哈，沈言舒，你當所有人和你一樣在修仙清心寡欲不用發洩的嗎？”似乎是說得有點多了，虞喬的語氣開始不耐煩：“以後別聯系我了，電話卡我明天就換了，你沒能力給我想要的，我只能找別人了，就這樣，再見。”
要挂電話了，挂了電話，他就再也沒有辦法挽留阿虞了，要怎麽樣做，要怎麽樣說，才能把阿虞留下來。
他聲音輕得像風，自顧自的喃喃道：“自殺的話……你是不是，能回來。”
如果自殺……能把你挽留住……
“你如果分手，我就自殺……給你看。”
所以求求你，留下來……
用這樣的方式，求你留下來。
虞喬沉默了一會兒，輕描淡寫道：“那你就自殺吧。”
“你死不死，跟我有什麽關系？”
電話挂斷了，只剩下忙音，再度打過去，只有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提示音。
“嘟……嘟……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嘟……嘟……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嘟……嘟……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
雪還在下，飄到了沈言舒的手上，冰涼的溫度讓雪停而不化，睫毛顫了顫，沈言舒擡頭。
下得好大啊，這場雪。
總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噩夢。
只要等噩夢醒來就好了。
噩夢一醒來，他就會給阿虞打電話，他會說：“我想你。”
他的阿虞可能剛剛下課，用着懶洋洋的像是剛沒睡醒的聲音回複他說：“我也是啊，沈言舒。”
一陣蕭瑟的冷風吹來，在那一瞬間，沈言舒才發現，原來冬天已經來了啊，這麽的冷，冷到讓人覺得，血液是冷的，骨頭是冷的，人，也是冷的。
“沈言舒。”
“沈言舒？”
“沈言舒……”
“沈、言、舒。”
“分手吧。”
手上空蕩蕩的一片，沈言舒側頭，看見了掉在地上的盒子，瞳孔一縮，他連忙跪在地上撿起來。“弄髒了阿虞會生氣。
“他會生氣……”
“不過沒關系，我會對他解釋的，解釋我做了一個噩夢，吓到了，不小心把禮物弄掉了……”
他一個人在寂靜的深夜裏忽然哈哈笑了起來，整個人跪在雪地裏，身體顫抖着，“不是夢啊……”
“不是夢。”
他以為他和虞喬不會分開的，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會比沈言舒對虞喬更好了。
然而即使這樣，虞喬也會離開沈言舒。
哪怕用沈言舒的命來挽留，虞喬也不會在乎。
——
“這樣你滿意了吧。”虞喬将手機往上空一抛，啪的一聲，手機四分五裂的碎在地上，他朝對面的人攤手，唇瓣彎起漂亮的弧度，叫着對面人的名字。“雲時清。”
對面的雲時清睜着一雙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虞喬。
他從來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會有這樣無情的人，只是因為他告訴了他沈言舒不再是市長公子，只是對他說了一句麻煩你跟沈言舒分手別再拖累他，他就真的絲毫不猶豫的跟沈言舒提出了分手……
“你會遭天譴的，虞喬。”雲時清喃喃道。
虞喬噗嗤笑了一下，手支在吧臺上，歪着腦袋懶洋洋道：“關天屁事。天譴那玩意，和我有什麽關系。”
要是天管這麽多，不得累死？
小孩子少看一點神話書，要相信科學。
他姿态随意，語氣是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漫不經心，在抛棄了這個世界對自己最好的人，他也沒什麽感覺，哪怕是一丁點的負罪感，都沒有。
雲時清不由得咬緊了牙。
他告訴虞喬沈言舒不是市長公子的時候，虞喬說：“關我屁事。”
他告訴虞喬沈言舒每天做很多工作睡眠時間只有五六個小時只為了給他打生活費的時候，虞喬說：“關你屁事。”
這個人，從來不在乎沈言舒，不在乎沈言舒多麽喜歡他，不在乎沈言舒為他付出了多少，對他沒有利用價值的他都會舍棄，就像是扔掉沒有用處的垃圾一樣，無情得可怕。
而更可怕的是，這樣的虞喬，居然會有那麽多的人喜歡他。
這真的是太恐怖了。
雲時清感到一陣心寒，這寒意是驟然而至的，從腳底升起，蔓延到全身，讓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他不明白，為什麽虞喬可以這樣對沈言舒，如果他是虞喬，他一定不會讓沈言舒這麽累，他一定不會像虞喬這樣傷沈言舒，他會永遠陪伴在沈言舒身邊，不離不棄。
無法容忍虞喬對沈言舒這份感情的輕賤，他氣得全身發抖，神色越來越憤怒，最後控制不住自己朝虞喬吼道：“我真為沈言舒感到不值，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得到沈言舒的愛！你應該早點去死才對！”
生氣了，哇，他好怕怕哦。
虞喬側頭揮手示意調酒師來一杯猩紅瑪麗，回頭輕揚着眉道：“真奇怪，你為沈言舒不值得。”他笑了起來，漂亮的眼睛透露出一種毫不客氣的嘲諷，“你以為你是沈言舒的誰啊？”
“沈言舒給我打錢是沈言舒的事，我花沈言舒的錢是我的事，這些都和你沒一分一毫的關系吧？你跑來這裏跟我說這些，不就是想讓我主動對沈言舒提出分手？從他那裏不能下手來我這裏，我好心好意成全了你，你反倒詛咒我？那你很棒哦。”
雲時清別過頭，臉色一時之間不是很好看，他不是虞喬，沒有虞喬的厚臉皮和無恥。
他承認虞喬說的很對，但是他也是為了沈言舒好，沈言舒愛錯了人，虞喬這種的，根本不适合沈言舒。
愛情應該是兩情相悅，互相扶持。
在所有人的眼中，沈言舒和虞喬的愛情根本不對等。
這是錯的，所以他拆散他們，根本沒有什麽不對。
“我的确不是沈言舒的什麽人，我只是看不慣你這樣踐踏沈言舒罷了。”
虞喬眯了一下眼睛，心情忽然有些不爽，他邁開腳步朝雲時清走近了兩步，似笑非笑道：“仗義執言？拔刀相助？”
那你很棒棒哦？需要我給你頒一下聖母表彰獎嗎？
他每走近一步，雲時清就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虞喬身上有種讓人無法抗拒的魔力，這種魔力讓喜歡他的人更加迷戀他，厭煩的人更加恐懼他。
從本質上來說，類似虞喬的人都擁有着類似的特質。
很快反應自己是在退怯，雲時清連忙穩住腳步，扶住旁邊的吧臺，佯裝平靜的看着虞喬；“你想做什麽？”
想做什麽啊？虞喬笑，笑容耀眼而又瑰麗，清晰得讓人無法忽視，“你真應該找一個鏡子看看你的眼睛，雲時清。”
“就像是做了壞事得逞的巫婆一樣，欣喜得快要飛了起來。”像是想到什麽，他恍然大悟道：“也對，你那麽喜歡沈言舒，只要我和沈言舒分手了，你就有機會和他在一起了。”
“那又怎麽樣？我比你更适合他。”雲時清絲毫沒有被抓包的惱羞成怒，因為這在他心裏已經成為一種堅定不可動搖的信念。
他比虞喬更适合沈言舒，他能帶給沈言舒更多。
調酒師調好了血腥瑪麗，他聽不懂中文，所以并不知道面前的兩個人其實已經是劍跋扈張的狀态，在他眼裏，或許是因為虞喬面帶笑意漫不經心的樣子，他看起來覺得倆人就像因為意見不合争執讨論的朋友。
真是年輕人才有的活力，這樣想着，他将血腥瑪麗遞了過去，用流利的英語說着：“您的酒。”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的三更來啦！！！快接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