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不能回頭

醒來的時候眼皮上溫溫熱熱的，是範的手掌。

“你們住哪的？為什麽還不回去？”陌生的嚴厲的男聲傳進耳朵裏。

方圓在他懷裏伸了個懶腰，把他的手拿開，集中的白光刺激到眼睛，她眯了一下眼，眼眶裏有些濕潤。

“好的，我們現在就離開。”範說話時她已經從他身上下來，伸了一個懶腰回頭看他。

天色已經很晚了，對面巡邏的四人也沒有為難他們，記錄下兩人的宿舍號和名字以後口頭提醒了他們就離開。

範起來，修長的手指找到她的手掌牽在一起。

她沒有拒絕。

一路上都沒有再說什麽話，直到她到宿舍下面範才開口“剛才睡得好嗎？”

“嗯。”她沒有否認，很安心，沒有恐懼。

“晚安。”話是這樣說，他卻沒有松手。

方圓意會到他的意思，把他的頭拉低，在他的唇角吻了一下。

“今晚還過來嗎？”她在他耳邊輕聲地問。

“不來了，明天出任務以後我來找你，我們好好商量一下你的事。”他很喜歡輕撫她的頭發。

方圓側頭在他的手掌裏蹭了蹭，“那我上去了。”

範低頭在她的發頂親吻一下，“晚安。”

“晚安。”方圓說完就轉身上樓，在守衛那裏簽了到直接上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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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二樓往下看的時候範還在那裏，見她站在那朝她揮揮手這才離開。

方圓轉頭看，肖玲站在她自己的宿舍門口，用一種厭惡仇恨的眼光看着她。

她不想理，挑釁一笑推門進房間。

進了房間她才想起來肖玲根本看不到她的挑釁，不是每個人在夜晚的視力都像她和範這樣好的。

這時候已經熄燈了，她看着空曠陰暗的宿舍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麽。

良久，黑暗中才傳出一聲似有似無的嘆息。

***

第二天早上他們的隊伍裏多了一個人。

方圓很沉默，好在她一直以來話也不多。昨天确定了名花有主，大家都興致缺缺，把八卦的矛頭轉移到新來的那個男人身上。

“唉，你怎麽也來了？”隊伍中有人開口問那人。

他沒有轉頭看向這邊，也沒有認真回答那個人的問題。

“想來就來了。”他垂眸。

“行了，你們這幫臭小子話最多了，安靜點，不留點力氣待會兒遇見喪屍你跑都跑不掉。”隊長開玩笑，又怎麽會想到這句話會成為他們即将要面對的事。

方圓的眼睛一直看着陳思遠，直到快要下車，他的目光終于撞上來。

方圓的面色冷冷地，沒有一絲情感色彩。

“好了，大家準備準備，下車了啊。”隊長大着嗓門，這段時間的搜尋任務都很順利，遇到過喪屍，不過都是不成氣候的幾個，他沒有說但是下意識已經松懈下來。

這次是到社區內的超市進行搜尋，他們和搜查組一起，總共五輛車，兩輛去超市，三輛去搜查幸存者。

兩輛大卡整齊地停在超市門口，超市大門破裂，入目一片混亂，有惡臭從裏面傳來。

不過這樣的場景已經不陌生，這些地方的肉禽蛋類腐壞以後都會有這樣的味道。

方圓坐在車裏，等着裏面的隊員出來。

她白嫩的手指間夾着一支黑筆，飛速的旋轉着，空氣讓她有點躁動不安。

突兀尖叫聲撕裂了一直以來的平靜。

她手指一頓，兩指下意識用力，筆“喀拉”一下就斷成兩截。

守在車前的幾人已經持槍沖進超市。

方圓“蹭”一下站起來，“怎麽了？小妹妹，你先坐下別發出聲音！”前排的司機大哥敲中間的小窗口叫她。

她猶豫了一下，搖搖頭還是跳下車去。

陳思遠還在超市裏面。

她沒有拿武器，超市裏此起彼伏的尖叫聲，畢竟這隊人沒有實戰經驗，他們大多數還只是大學生或者工作的人。

雖然現在是大白天，外面的驕陽似火，但是一進超市就有一股陰冷的腥臭的味道傳過來，包裹着方圓。

裏面很黑，沒有燈，偶爾有地上會有丢棄在地的手電筒，夾雜着有人慌亂的腳步。

迎面跑過來的那個人帶着哭聲，滿臉鮮血，手捂着脖子直直地跑過來。

“跑！跑！”他空出來的那只手一直在向方圓揮，聲嘶力竭。

他的後面跟着三四只喪屍，有一只滿嘴的鮮血，咧着嘴露出沾滿血肉的牙齒。

方圓一時間有點慌亂，低頭看也沒有什麽可以拿來攻擊的東西。

跑嗎？

還來不及思考，那人已經牽住她的手把她帶的一個踉跄，跑動起來。

向着有光的那邊跑就好了，可是那人明顯力竭，跑了幾步把她往前一推，“走啊！走！”

方圓記得這個人，他是第一個跟她搭讪的人。

地上有一只吃西餐用的叉子，方圓立刻撿起來。

那人已經被喪屍追上，其他的喪屍也在往這邊湧。她沖過去把那個人拉起來，一只手把他推出護在身後，叉子狠狠捅進前面那只喪屍的眼眶裏，眼球“噗”一聲破裂，叉子只有一點在她手裏，那喪屍當即軟下來。

情況緊急，這時候她身邊已經有六七只喪屍靠過來。

她身後的人也軟下去，方圓反身抱住他，抱着他的身體使勁往上跳，一下子越過最外圍的喪屍，她扛着他往外跑。

他的血順着她的脖子流進她的衣領，浸透她的領口。

她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流逝，就在她的身上。

他已經沒有氣了，明明已經意識到這點，她卻不承認。把他背出去放到收銀臺裏面。

陳思遠！陳思遠！陳思遠！

她的目光在不停的搜尋，企圖在黑暗中，在人和喪屍裏找到他。

他欲言又止的目光，他這些時日來對她的好，他的羞澀和欣喜，她都記得。

“陳思遠！”她終于忍不住叫他的名字。

超市太大，太多混淆她視線的東西。

她退回超市門口，在那裏推到一個貨架，貨架倒下來半壓在超市的方形柱上，她爬上去。

手裏拿着在地上撿到的軍刀。

“陳思遠！”她的聲音更大，喪屍漸漸圍過來。

她爬到更高的地方，一邊捅橘子一樣把刀捅到喪屍的頭部，一邊叫他的名字“陳思遠！”

她很久沒有這麽無力的感覺了，上一次是因為許城，這一次是陳思遠。

他們在裏面很容易橫沖直撞找不到出口，她站在這裏喊就好，告訴他們這裏是出口，喪屍都圍過來吧，給他們多一點空間逃走。

這群喪屍的臉都高度腐敗，嘶吼的時候還會有灰黑的肉皮掉下來，肌肉撕裂開來。

殺不光，一個一個壘起來快要遮住她出去的路線。

沒注意的時候有一只喪屍抓住她的腳，方圓皺着眉頭一腳跺下去，腦漿迸裂。

濺了她一腳。

喪屍圍着她，大概有二十來只，她這一會兒已經殺了七八個，源源不斷有喪屍補充過來。

穿着軍裝的人們跟着她的聲音陸續跑出來，有人想上來幫她，她都很兇惡地朝那些人喊“別礙事！先出去！”

很多正在變熟悉的面孔都跑過來幫助她，她的目光在看到他們的時候由欣喜變成了絕望。

很多人身上都帶上了傷口。

“我可以的，出去，先出去!”她朝那些人喊，可是他們沒有走，隊長舉槍對準那些喪屍的腦袋，一槍一個。

陳思遠終于也找到她，他的眉眼裏滿是焦灼，白淨的臉上濺了很多血斑，“別怕！”他的聲音裏帶着顫抖。

“走！”方圓朝他們喊，從貨架的側面跳下來，一邊殺喪屍一邊喊他們走。

大家奮力往外跑。

陳思遠抓住她的手帶着她往外跑。

他們跑在最後，他的手抓得很緊。

他們很快都跳上車，方圓粗粗看了一眼，只有三分之二跳上車，很多還都帶着血痕，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喪屍湧出來，試着爬上他們的車。

“走！”隊長發號施令，沒有人反駁。車迅速發動，另一輛車上也沒有來時那麽多人，兩輛車相繼開出去。

“你怎麽樣？”她焦急地檢查陳思遠的身體。

兩只手扒着他的臉，左看右看，把他臉上的血痕都擦幹淨。

他抓住她放在他臉上的手掌按在自己的嘴側“你呢？你有沒有事？”

“沒有，我沒有事。”她急忙安撫他。

“被抓傷咬傷的不要隐瞞，舉手示意。”隊長的聲音像被磨砂紙磨過一樣粗糙，煎熬。

大家相互對望，有三個人臉色蒼白的把手舉起來。

很年輕，他們都是大學生。

隊長的眼睛立刻就紅了，“是我對不起大家。”

他把臉埋在粗糙的大手裏，車裏除了呼吸聲和車輪滾過馬路時的聲音就沒有什麽了。

不怪他們，誰會想到超市裏會有那麽多的喪屍，至少有六七十只。

那都是社區裏的人，末日來臨以後他們自發聚集起來，移到超市裏，但是其中有為數不少的感染者也在其中。

一開始有兩三百來個人，等到病毒爆發的時候有的人逃了，但是也有那麽五六十個人沒有逃掉。

這場危機不是搜尋隊的，也是搜查隊的。

因為松懈，這次的搜查隊伍總體損失了一半的人。

回基地，他們每個人都被脫光檢查，之後關在單間裏等待24小時的潛伏期度過。

只有一半的人通過時間的考驗。

陳思遠緊緊地擁抱她，親吻了她的臉頰，她沒有拒絕，甚至伸手拍拍他的背安慰他。

範就靠在禁閉室門口等她，這一切都落入他的眼底。

很久以後陳思遠才松手，他又吻了方圓的另一邊臉頰，他的手抓在方圓的肩膀上，抓的她很痛。

然後他松手，用一種故作輕松地語氣慶幸“真好，我們還活着。”

可是他的聲音又苦又澀，意識到自己僞裝的失敗，他低下頭對方圓說“好好活着。”

然後就離開，跟範面對面經過，點頭示意，然後直視前方不讓自己回頭。

方圓愣在原地。

範走到她面前，把她抱起來。

她的兩條腿松松地蕩在他的腰側，頭抵着他的肩窩。

這時候說什麽都是多餘的，方圓伸手穿過他的腋下環在他的背上。

他一只手撐起她的體重，一只手輕拍她的背安撫她。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