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禦不凡
來不及拉住的手滑落,絕塵停下腳步,眼淚混着血水,打濕了黃沙,背着的人沒了生息,他這一生唯一的執念,從此不存。他還沒來得及回答,還沒來得及告訴他,絕塵也不想做禦不凡的朋友了,從很久以前,他就已經不想了。
他握住已經冰冷的手,一聲喚,百轉千回,是此生最後的留念:“禦不凡!”不曾說出口的情意,不曾表明的感情,也就此長埋荒漠。要怎麽好好活下去?又怎麽活得下去?護他一生平安喜樂是他今生唯一的目标,如今,還有什麽,能支撐他活下去?
常年不下雨的荒漠忽然間雷雨大作,淋濕了一路蹒跚的人,凄然的笑聲回蕩在空曠的荒漠,愈發悲涼。背上的人,安安靜靜不發一語,一場大雨,洗淨了兩人臉上的血污與眼淚。
絕塵将禦不凡安葬在了他們初遇的荒漠,那裏,是禦不凡,也是他最懷念的地方,回不去的過往,一幕幕浮現眼前。身上的傷毫無痛覺,不知疲累,不知饑餓,已經心死的人木然坐在墓前。
聽聞這等結局,玉靈樞捂住心口的手微微顫抖,心痛再度襲來,他出聲,眼神帶着三分不屬于他的迷茫:“那位絕塵前輩,後來怎樣了?”紫芒星痕始終不曾再将眼神從大雨中收回。
絕塵帶霜兒去了禦不凡最愛的花園,叮囑她要時常照料,霜兒天真的問:“大哥哥,那你呢?”絕塵轉身背對着霜兒,眼中再無牽挂:“他一人前往外地恐有危險,我要去陪他。”
禦不凡那麽愛說話,他一個人,會很寂寞吧,絕塵握緊了手中的刀,聲音輕得聽不真切,似自言自語:“等我為你報仇,我就來陪你,聽你講話。”戰火燃,絕塵帶着滔天的恨意殺進了天下封刀,他這一生最恨的地方。
只可惜刀無極此時有刀龍戰袍,就算與雅少、嘯日猋聯手,竟也未動得他分毫,絕塵不顧傷體越戰越勇,從沒有像現在這般,痛恨自己的無能,護不住最愛的人,竟連手刃仇敵也無法做到!
悲極怒極,兩人極招相對,漠刀斷,絕塵亡,也好,這樣,也好。他可以先去陪禦不凡,刀無極,總會有人殺了他,雅少,嘯日猋,曾被他奪去友情親情的人,不會放過他。
玉靈樞聽得漠刀下場驚呼出聲:“怎會如此?那位漠刀前輩怎麽不聽禦不凡前輩的話,好好活下去呢?”紫芒星痕頓了頓,方才将眼神收回:“若你失去了今生最重要的人,你會如何?”
玉靈樞頓時語塞,紫芒星痕的聲音散于風中:“其實絕塵死在這裏也沒什麽不好,那他就不用活得那麽辛苦了。”玉靈樞乍聽一喜:“聽前輩所言,那位絕塵前輩其實并沒有死?”
不知為何,竟是欣喜的表情,紫芒星痕斂下眼中光芒,再度轉頭看向不停的大雨:“絕塵已經死了,活着的,再也不是絕塵。”絕塵,早就亡于禦不凡死的那一天,已經心死的人,又怎麽活得了?
絕塵被醉飲黃龍想方設法救了回來,只可惜,他不曾親眼得見便身殒,刀無極被他感化,棄惡從善。而再度蘇醒的人,竟也接受了本該拔刀相對的仇人,因為複活的人繼承了身為禦天五龍的記憶,覺醒成了刀龍,背負自己的天命。
他将關于禦不凡的一切都忘了,忘得一幹二淨,卻又總是在思緒飄遠間,恍惚見到一個人的身影。為了恢複他的記憶,拂櫻将他帶至荒漠,但他仍毫無印象,只是在路邊撿到兩片葉子,竟一直留着不肯放。
拂櫻問起,絕塵也不知何故,依稀記得自己會吹奏一般:“因為可以做葉笛。”他将葉笛放至唇邊,笛聲悠揚,驀然,一直看不清的那個人影模樣漸漸清晰起來,絕塵四顧茫然,輕聲問道:“你是誰?我,又是誰?”無人應答。
一場雪雨,絕塵頭痛欲裂,卻怎麽也記不起那個人影的名字:“你到底是誰?為什麽我會如此心痛?”腦海中,盤旋不去,是那個人的聲聲呼喚:“絕塵。”經過喬裝的刀無極刺激,絕塵神情激動,四處找尋那個聲音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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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荒漠一路狂奔,行至一片無人的花園,心痛之感更為強烈,他有些瘋狂的扒開了花園中的小土丘,是一把畫有青竹的折扇。記憶如同迅猛的山洪席卷而來,那人手執折扇,詩號輕吟:“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情緒激動的刀者用力的握緊手中折扇,悲痛欲絕:“我怎能忘卻這一切,怎能忘記你!”一聲悲呼響徹天地:“禦不凡啊!”握着扇子的手沁出鮮血,風無言,花無言,獨留一人孤獨而立。
刀無極緩步而來,禦天五龍的記憶與絕塵的記憶交纏糾結,卻也難消心中恨意萬千。絕塵斂下心緒,仍是滿腔憤怒的質問:“我孤獨一生,你怎能奪走我生命的一切?”
他提刀:“今天只有一個人,可以離開這裏!”刀無極退下刀龍戰袍:“無論是誰離開,将關心留與正道。我死,将我的屍體與大哥葬在一起。”“我死,将我的屍體留在此地!”話音落,戰聲起。
只是戰鬥因絕塵的再次失憶而終止,他留在荒漠靜思,一個名喚黃泉的人持槍而立,告知了他醉飲黃龍的懇求,希望能給熾焰赤麟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火宅佛獄的人為分裂五龍,派人再度喚起了絕塵內心的最悲痛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