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英雄掉馬1
四周白茫茫一片, 遠處全是虛影。一只白貓與天地融為一體, 若不是那雙灰色琉璃狀的眼睛，很難分辨出來它在哪。它将四肢埋在雪地裏，下巴抵着雪團子, 雪花不斷地落在它身上, 慢慢融化，它的被毛濕濕的，幾乎要結冰。它靜靜趴在那，風刮着它的胡須微微抖動, 它，不敢動。
一群穿着棉麻長袍，梳着陰陽發辮的糙漢踩着雪, 咯吱咯吱地走了過來。走在前面的一行人拖着一輛囚車，車內囚的不是人，而是上百只貓。車身密密麻麻地布着符文。這群人手裏拿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這群狡猾的野崽子，總算給一鍋端掉了！”
“可惜還跑了一個。”
“族已滅, 一個, 難成氣候。”
“不。白六一個，即可後患無窮。”
數根長腿稀稀拉拉地從白貓眼前踩過, 車轱辘在雪地裏壓出深深的痕跡，車輪印子往後延伸至很遠。一個少年，遠遠地跟在後面。那名少年嘴裏嚼着一根枯草，含糊不清地哼着歌，他的聲音在寂寥的冰天雪地中, 很好聽。他踩着車輪印子跟上大部隊。
白貓見衆人已走遠，本以為得此免去一劫，卻不想少年在它跟前停了下來。
“白六。”少年盯着眼前的白團子，吐出了兩個字。
一夜無話。次日，假假仍未醒。
“怎麽樣？”傅覃從外面走了進來，她穿着厚厚的長款羊絨外套，剛入初冬，C市已是天寒地凍的。
“和昨晚一樣，沒醒。”蕭喬倚在凳子上，面帶倦色。
“你又失眠？”傅覃看着皺眉問道。
“不是失眠，是沒睡。”
傅覃一聽，臉登時拉了下來。她走了過來，彎腰仔細盯着蕭喬的臉，道：“明天開機，你這臉，不要啦！狀态不好，怎麽上妝？”
開機！蕭喬愣了一下，自己，竟然完全把這事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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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淡定地應了一聲。
“不管阿真醒沒醒，今晚你無論如何不能呆在這了，看你最近堕落的！你這狀态實在是……很差！”傅覃想了想，實在找不到什麽合适的形容詞，失魂落魄？心不在焉？
“嗯。覃姐，你先回去吧。今天我要見一個人。”
“你見什麽人還不能讓我知道？”傅覃狐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假假。
“私事。”
“既然是私事……那我就不多問了。只一點，一定不能影響工作。我先回酒店了，發布會上那堆爛攤子，可真是頭疼死我了。”傅覃說着走到了門口，頓了一會，轉身又對蕭喬說道：“我希望這私事，跟他無關。”
叮……
跳大神的楚小蟻：“我到C市了，剛下飛機，半個小時後到你那，麽麽。”
“有勞。”麽麽？
蕭喬複完信息，看着傅覃說道：“既是私事，自然是與他無關。”
傅覃走後，醫生照例給假假做了一個全身檢查，結果與昨天一樣，指标正常得很。醫生前腳剛走，楚小蟻後腳便到了。
推門進來的是一個紫毛怪。
一個頂着鄉非爆炸頭的紫毛怪。
一個帶着金耳釘，頂着鄉非爆炸頭，穿着綠色亮面短外套，下搭白色靴子，推門時手捏蘭花指的紫毛怪。他斜挎着一個大大的手提包，還是LV，女士的。
蕭喬第一反應是狗仔？轉念一想，這樣的狗仔怕是要被打死。他站了起來，看着紫毛怪道：“不好意思，你走錯門了。”
“呀呀！沒錯沒錯，我是楚小蟻，我剛剛掐指一算，就你這間房星氣最盛，是不是呢？大明星？”紫毛怪說着已到了蕭喬跟前，走近一看，擦着粉，畫着眼線。
蕭喬只覺腦中一陣旋風刮過。高人呢！仙風道骨呢！再不濟也得是個身着道袍的江湖騙子吧？！這個鄉非低配版cosplay是怎麽回事！
他努力在腦海中構畫出，眼前這個楚小蟻挖墳的樣子……最終還是放棄了。
“你……好。我是蕭喬。”他說着，不太情願地伸出手，以示禮貌。
“呀！天王主動要跟我握小手呢！好激動！”楚小蟻眨巴眨巴眼睛，湊了過來。手輕輕一擡，卻是作出了個擺手的動作，他眉頭一皺，“可是我不能跟你握手呢！大天王陽氣太盛，會把人家身邊的小鬼鬼吓跑的。”
“……”蕭喬。
“那我們就，開始吧！”他忍着想将這人轟出去的沖動從牙縫中蹦出這句話。
“好的。麽麽！”楚小蟻說着，便走到了床前，他打開手提包，在裏面翻找了起來。“去，把窗簾拉上。”
“……”雖然不喜歡被人指使，但蕭喬還是默不吭聲照做了。他拉上窗簾，房內瞬間暗了不少。
“倒杯水過來。溫的，最好是35°到38°這樣子。”楚小蟻煞有介事地道。
“……溫度控制不好會影響效果嗎？”蕭喬腦補了一下用溫水做法事的樣子。
“不會影響到他，會影響我。”
“那就好。”蕭喬說着，轉身去倒了杯溫水，遞了過去，有些緊張地看着他。
“謝謝！麽麽。”楚小蟻接過水杯，仰頭，咕嘟咕嘟。
“……所以你就是要喝水，而已嗎。”蕭喬盯着他上下挪動的喉結，陰恻恻地問道。
“不然呢？人家淩晨4點多馬不停蹄地從墳場趕到機場，又趕來醫院，好累的。你看我黑眼圈。”楚小蟻說着将臉湊了過來。
蕭喬看着那張逐漸放大的臉，後退一步，道：“嗯，辛苦了，黑眼圈并不影響你的盛世美顏。請問，可以開始了嗎？”
“喬哥哥你真是太會說話了。”楚小蟻笑顏如花地說道。但這笑，卻在下一秒突然凝止。
“你沒發現，已經開始了嗎？”他一瞬間将笑退了下去，眼睛微眯，聲音涼涼地說道，平添了些詭異。
蕭喬心突地跳了一下，這楚小蟻此時像換了一個人似的。開始了？自己明明一直盯着他看，卻未見他手上有任何奇怪的動作。
他快步走上前，卻并未見假假有何異樣。
“翻開被子看看。”楚小蟻說道。
蕭喬站在那，看着假假，被子下面會是什麽？他手微微握着，手心涼涼的。
“不敢？”楚小蟻玩味地看着他問到。
“他……是個正常人嗎？”蕭喬問出這個問題後，突然後悔自己做出的決定。現在這樣不好嗎？為什麽要剖根揭底。以這樣的手段去探查他，如若他根本不想讓自己知道呢？
“是不是，看看不就知道了。”楚小蟻說着擡手就要掀開假假的被子。
“等等。”蕭喬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你走吧。多少錢，我會一分不少地給你。”
楚小蟻手一頓，他放下被子一角，道：“你在怕什麽呢？”
“你走吧。”蕭喬看着他，再次說了一遍。
“臨場趕我走的人很多，有些人嫌我太辣眼睛，有些人嫌我出的價太高了，你呢？這樣跟你說吧，他非但不是個正常人，而且……”
“你可以走了！”蕭喬突然打斷他，扯住他的手臂，将他往門口拖去。那呼之欲出的答案，他并不想聽。今天的決定，是自己犯得最大的一個錯誤。
“呀……喬哥哥你好粗魯啊！走就走，幹嘛還動起手來了。”楚小蟻突然又恢複了剛進來時的樣子，他扭了一下胳膊，試圖從蕭喬的手掌中掙脫出來。
蕭喬見他這樣說，便松開手，轉身去開門。
“收人錢財替人/消災，既然你不敢動手，便由我來。”楚小蟻突然在他身後悠悠說道。
蕭喬一聽迅速轉身，而楚小蟻此時竟已回到了床邊。“你敢！”蕭喬吼着沖了過去。
楚小蟻自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他迅速掀開假假的被子，噗的一聲，被子被丢到了地上。
假假平躺在床上，雙手放于腹部。而此時他的手，大概不能再稱之為手了。
他手指較平日更為細長，指甲足有兩厘米長，尖尖的，鋒利似刃。手背覆着一層白色的絨毛，絨毛一直延伸至手指末端。在看看他的腦袋，頭頂上竟慢慢伸出兩個尖尖角，兩只白色的毛絨小耳朵露了出來。
蕭喬看着他，秉着呼吸，胸前劇烈地起伏着。
白色的毛絨耳朵，是的，他見過這對耳朵。
“啧啧……聚靈石，不怪我沒法逼出他的原形。”楚小蟻說着彎腰湊了過去，擡手拿起假假脖子上挂的小圓石。
“你他媽離他遠點！”一口怒氣直沖腦門，蕭喬一把扯住他的衣領，照着他臉面便是一拳，緊接着将他推到牆上，擡手又準備落下一拳。
嘭……水壺在扭打間被撞翻在地。壺裏的水冒着熱氣流了一地。
“喬哥。”假假的聲音自床邊傳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