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英雄掉馬4

假假在見到黑影後幾乎是一瞬間竄出去的。人行道左邊是河道, 右邊則是一排排房子, 房子依河而建是這裏的特色之一。只見黑影幾個晃悠,溜進了一條巷子裏。

假假速度極快,幾乎在那人拐入巷子的瞬間, 他也跑到了巷子口。他跟着黑影猛地拐了一個彎。

剛轉入巷口, 一陣勁風擦着他耳朵呼來,一個結實的拳頭從旁側照着他腦袋砸了過來。這一記拳出得極快,若是換做常人,在這樣毫無防備的情況下, 怕是要腦袋開花。但假假到底不是人,這一拳雖是來勢洶洶,但速度上, 在他看來确像商量好了一樣,他腰肢極軟,在他剎腳的一瞬間,猛地向後一仰, 拳頭撲了個空。

假假順勢往後跳出一步, 尚未站穩,對方再次纏了上來, 拳頭毫不留情地落下,假假這次未躲,直接迎了上去,擡手掐住了那人的手臂,毫無虛招, 擡腿便向那人踢去。

“靠!”那人罵了一聲,并迅速擡起手肘擋住了假假橫掃過來的小腿。緊接着他一個反手,從假假手中掙脫出來,像泥鳅一樣溜了開來。

“是你!”假假終于有時間緩口氣,在看清來人之後,吃了一驚。自己尚未找他,他倒再次找上門來了。

“還你!”那人嘴角一勾,掏出手機往假假身後擲去。

手機在高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越過假假頭頂。假假急速轉身作勢往半空撲去。剛跨出一步,後背突然猛遭一擊,他皺眉悶哼了一聲,身體往前栽了下去,那人快速越過他身側,并往下一俯身,堪堪接住了即将落地的手機。

他将手機塞進黑色風衣口袋中,轉身正要開口,一個拳頭砸了過來,他頭往旁邊一側,拳頭擦着耳朵而過。他面色一沉,在假假揮下第二拳時,從袖口抖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他手持匕首,反手向假假胸前一劃,撕拉一聲,假假猛地向後退去,空中飄着白色的毛絮,他一低頭,羽絨服破了。

這羽絨服,是蕭喬的。

他擡起頭,面無表情地盯着那人,并脫下了羽絨服。

毫無花招,他腳尖一提,一個箭步沖上去,曲指成爪,指端的利爪急速伸了出來,毫不猶豫地向那人臉面撕去。那人一愣,轉而面露喜色,并迅速擡起手肘擋于身前,撕的一聲,袖口被假假劃出一道口子。

“停!!!”他往後退了一大步,吼了一聲。

假假此時怒氣正盛,哪還聽他的,直接纏了上去。那人自知不敵,往旁邊一跳,順勢掏出了手機。

“還你!!”他喊了一聲,大喘粗氣,并将手機亮在掌中。

“……”假假停了下來,同樣喘着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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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出手不就得了,非得跟我纏那麽久!”那人說着,當真将手機抛了過來,手機穩穩地被假假接在手裏。

“你是來試探我的。”假假收起利爪,一邊說着,一邊檢查蕭喬的手機。

“沒辦法,靈鏡攝取不了你的妖氣,拍不出你的原形,我便只好親自動手了。”那人聳聳肩說道,那一戳馬尾在剛剛的纏鬥中有些松散,額前落下幾縷碎發,一張俊俏的臉帶着玩世不恭與滿滿的挑釁。

眼前的這個人,正是無敵。一個做着掠妖勾當的狗仔。

“靈鏡……你的照相機?”假假冷着臉問道。正是那個照相機,讓他在發布會上昏厥過去的,那一瞬間,他的妖力是受到了損傷。

“啧啧……有趣,有趣。”無敵擡手摸着下巴,慢悠悠地走過來,繞着假假走了一圈,仿若在參觀動物園的獅王。

無敵将他上上下下看了個遍,繞回他跟前,突然俯身湊到他胸前,動了動鼻子,并往他脖子上那顆禦靈石瞥了一眼。

假假眉頭一皺,往後退了一步。

嫌惡道:“你屬狗嗎?”

“你是貓妖。”無敵說着,打了個響指。

“你也不是常人。”假假盯着他說道,心中已有了答案。這些人到底是找上門來了。為什麽這個人那麽輕易地就找上了自己?蕭喬嗎?所以他今晚約自己出來果然是算計好的?他心中一沉,抿唇不語。

“讓我來猜一猜。自古可聚妖丹化而成人的貓族,只有貓靈一脈,你,是貓靈族的。”無敵看着他,像在解一道數學題。

“……”假假并未答話。

“貓靈一族早已在200年前覆滅,而唯一留下來的……白六。傳言是真的,你沒死。”無敵說着,臉上露出一絲興奮的意味。白六,這只在他家妖族志上才能看到的遠古貓妖,此刻,竟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眼前,還帶着一顆寶貝。

假假心中一動,沒想到三言兩語間,對方便将自己剝了個遍。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假假定定站在那,臉上并未露出懼色。

“獠牙都露出來了,就不要再夾着尾巴了。”無敵玩味地看着他說道。

“今晚放過你,以後別在我面前出現。”假假說着,彎腰撿起了地上的羽絨服,轉身準備離開。他有把握在五分鐘內将對方撕掉。但他并不想傷人。

“等等。”無敵跨步上前,擡手擋住了他的去路。

“我雖同為掠妖族,但與你滅族仇人卻不是同一路。他們那幫迂腐的家夥,以屠戮為快。而我……”無敵說着,頓了一下,清了清嗓子。

“你什麽?”假假挑眉問道。

“實不相瞞,我以維護世界和平為己任。”無敵說着,輕輕撩了一下額前的劉海——此處應有BGM。

“……”假假。

“怎麽樣?是不是覺得應該抱緊我大腿?”

“謝謝。在你出現之前,我的世界一直很和平。”假假說着,撥開他的手,繼續往前走去。

“嘿!貓妖!明天見!”無敵在他身後喊了一聲,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假假出了巷子。看看時間,将近12點,在這耗了一個多小時。他走到江邊,刺骨的風透過羽絨服的口子,灌入他胸前。他抖着身子蹲了下去。看着江面發呆。他需要屢一下最近發生的事。

發布會上,無敵出現,并對自己出手,或許,當時他只是用靈鏡試探自己。醫院,若不是自己看到那個紫毛怪包中的各類法器,自己可能到現在還被蕭喬蒙在鼓裏。

蕭喬約自己出來吃飯,途中再遇無敵。實在巧合。可會不會是自己想多了呢?紫毛怪真的恰好只是蕭喬的粉絲呢?無敵恰好出現呢?他皺眉盯着河面輕輕泛起的漣漪。

叮……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一下,他拿出來,不是自己的。屏幕亮了起來,頂端跳出一條微信消息。

跳大神的楚小蟻:[喬哥哥啊,你那只妖修為很高,今晚我找我親愛滴無敵師兄過去會會他,看看能不能卸了他的面具,看他到底……]

屏幕上方彈出的消息顯示不全,假假并未點進去。他收起手機。自嘲地笑了笑。

他慢慢站了起來,将羽絨服的帽子蓋在頭上,轉身往凱德酒店走去。人行道沿着河岸彎彎繞繞地延伸。一路無人,只留一抹白色在天地間獨行。白點漸漸消失,融入暗夜中。

假假來到凱德酒店,走了一圈,并未見孟買。

[我到酒店了,路上遇到了掠妖族,來晚了。小孟呢?]假假只能通過布偶聯系到孟買。

[你沒事吧?那麽快找上你?]布偶回複到。

[沒事,那人很水,傷不了我。]

[你到酒店後門,靠左有個綠色的垃圾桶,垃圾桶旁邊有個黑色的袋子,你将裏面的東西拿走。]

假假依着布偶的說法,到了後門,真在垃圾桶旁邊找到了袋子。他撿起袋子,打開。裏面是個比手掌大一點的小包裹。包裹扁扁的,假假将袋子丢掉,把包裹塞進衣服口袋裏。

[拿到了。是什麽?]假假回複到。

[我現在忙,回頭再跟你解釋。你先收着,別搞丢了。]

[好吧。]

[最近不太平,自己小心吧,小田園。]

[我會的,謝謝你。]假假看着布偶的頭像,心中升起一陣暖意,覺得這冬夜也沒那麽冷。

時間已過12點。他擡頭看看天,星輝并不明朗。既已暴露行蹤,或許自己可以現在一走了之?再輾轉幾十年,待這一批見過他的掠妖族老死。這樣又可重來一世。當初做貓,在人世流浪近兩百年,并不覺得孤獨,天地為家,花木為鄰,蟲獸為友,自滅族以來,唯一讓他傷心了一段時間的,也就是當初空蛋殼死的時候,那個被切了蛋的小公貓。但他看得開,天道輪回,生死自有定數,活得久了,便能參透這其中的奧義。

但是,如今到底是不一樣了。他,成人了。他遇到了蕭喬。三年前那個黃昏,蕭喬哼着歌,踏雪而來。他的聲音在冰天雪地中,很好聽。他現在明白,所謂一見鐘情,不過是衆裏尋他罷了。

他以為看得開的,現在都看不開了。

他低頭,踢開腳下一塊小石頭。按掉了傅覃今晚的第六通來電。

他走了幾步,卻在酒店後門右側一個巨大的觀景石下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那人蹲着,頭抵在石頭上。

他遲疑地走了過去。

“宏哥?”他詫異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巫坤宏。

巫坤宏一擡頭,衣衫有些不整,西裝下的襯衣,三個扣子敞開着。他兩眼通紅,眼底盡是迷離飄忽。在看清來人是假假後,他踉跄着站了起來,往假假走去。

“阿真。”他停在假假跟前,突然抱了上去。

一股極重的煙酒味撲面而來。假假皺眉,擡手将巫坤宏推開,并扶穩他。

“宏哥你怎麽在這?跟誰喝了那麽多?”

“瞎說!我沒喝多。走,阿真。哥帶你去江邊逛逛,聽說這裏美的不行。”巫坤宏一邊說,一邊搖搖晃晃地扯着假假就要走。

“你助理呢?我送你回酒店。”假假扶住他的手臂,往人行道上走。

磨磨蹭蹭走了一段路。背後突然有人叫住了他。

“阿真!哎我的媽呀!可算找到你了!”小恒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假假停下腳步,小恒很快跟了上來。

“我們找了你一晚上!可把喬哥急死了!他把那個小警察都叫出來了!你電話也不接……”小恒說着,忙給傅覃打了個電話。

“……有事耽擱了。”假假不自在地說道。

“宏哥咋了?你們怎麽在一塊了?”小恒看着醉醺醺的巫坤宏問道。

“我碰巧遇到他。我們回去吧。”

巫坤宏腳步越發虛軟,假假幹脆将他手臂放在自己肩上,拖着他往酒店走。不到十五分鐘,便回到了他們住的地方。

他們直接繞到了酒店後門,圈內人的習慣,有後門的,絕不走正門。

“喬哥。”小恒突然喊了一聲。

假假停住腳步,擡頭,與站在門口的蕭喬四目相對。雖已是半夜,蕭喬仍帶着口罩,這是他的習慣。口罩上一雙冷到結霜的目光,鎖在假假臉上。

“喬哥……”假假喚了一聲,有些恍惚。

蕭喬慢慢走了過來,站定,掃了一眼巫坤宏。

假假覺得,蕭喬的出現,讓本是0°以上的空氣,驟降到了0°以下。該生氣該憤怒的是自己啊!

蕭喬擡起手,一把推開巫坤宏,道:“小恒,這人你把他丢回他住的地方去。”

小恒忙不疊扶住了巫坤宏。

“哼……呵呵……天王不高興了?”巫坤宏嗤笑一聲,斜眼看着蕭喬說道。

蕭喬正愁氣沒處撒,見巫坤宏如此挑釁,他冷着臉跨步上前,掄起拳頭便要砸下去。

假假似瞬間移動般閃了過去,截住了蕭喬的拳頭。

小恒扶着随時要倒地的巫坤宏。假假掐着蕭喬的手腕。空氣近乎凝滞。

僵持片刻。蕭喬突然反手掐住了假假的手臂,扯着他往酒店走去。

小恒微楞,扶着巫坤宏也跟了上去。

蕭喬一路扯着假假進了電梯。小恒很識趣地待他們電梯關閉之後,才扶着巫坤宏進了旁邊的電梯。

蕭喬按下樓層號。假假覺得,電梯中的空氣是死的。吸一口氣都讓人覺得難受。兩人并肩站着,蕭喬盯着門上的旅游廣告。假假盯着樓層顯示屏。

叮……到了。

蕭喬再次擡手掐住假假的手臂,較剛才更為粗魯。他扯着假假,像家長從外面拎回叛逆不回家的孩子一樣,三兩步走到了他們住的那個套房。

開門,關門。動作一氣呵成。他擡手打開玄關處橘色的燈。按着假假的肩膀,将他抵在走道的牆上。他拉下口罩,露出一張沉到冰窟裏的臉,死死地盯着他。

室內極靜,兩人的呼吸聲都能聽得真切。蕭喬看了一眼假假羽絨服上那道齊整的口子。他揪了一晚上的心,再次被敲打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氣,手腳寒涼。如果這個口子再深一點……

“喬哥。”假假試圖打碎冰面。

蕭喬按着他肩膀的手一使勁,将他扯到了自己懷裏,他像抱着失而複得的寶貝,将假假緊緊環在自己手臂裏,假假呼吸變得困難,眼睛慢慢泛起酸意。打自己一拳,又給自己一顆糖嗎?還是,他又有什麽別的計劃。

“喬哥。你手機。”假假從蕭喬手臂中掙脫出來,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

蕭喬一愣。就為了這麽一個手機。

他接過手機,擡起另外一只手,修長的手指輕輕劃過假假羽絨服上的口子,沉聲道:“你覺得,這一個破手機,很重要?”

假假看着他,一口氣堵在心頭。壓得他要窒息。

“我覺得應該比我重要。”他說完,推開蕭喬,狀似灑脫地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啪……!巨大的撞擊聲自身後傳來,手機在墜地的瞬間亮了一下,又迅速熄滅。

蕭喬看着假假的背影,假假只是頓了一下,沒有回頭,徑直走進了房間。伴着關門聲,空氣再次變得死寂。

次日。

“香燭、蠟臺……哎豬頭呢!小王你咋辦事的,豬頭怎麽還沒上?”

“剛走得急,忘了拿,叫人回去拿了,估計不到五分鐘能到!”小王在人群中吼了一聲。四周一片沸沸揚揚,各忙各的。

假假蹲在一個土坡上,看着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傳統慣例,開機儀式中拜神自然少不了。貢桌用紅布蓋着,上面擺着香紙燭果等,該有的都有了,唯獨缺了豬頭,不怪那人要發火。假假聽人說,那個是生活制片,脾氣火爆,并不好相與。

蕭喬正在不遠處與陳導聊天,一旁的還有藍若兮,今天藍若兮穿了一套運動服,綁着馬尾,顯得活潑靈動。巫坤宏則帶着助理在到處與人打招呼。生活似乎并沒有太大不同。

“豬頭到了!豬頭到了!”小王托着一個額前染紅的豬頭跑了過來,小心翼翼,仿若托着金元寶一樣。

此時他們在一座山腳下,這座山名為白岩山,名字由來據說可追溯到幾百年前,因此,現在沒人說得清為何叫白岩山。此山獨立成座,遠看像個巨大的立體圓梯形,山頂開闊,并慢慢往中間凹陷。不少古裝劇及抗戰劇喜歡到這裏取景。地形夠大,複雜程度剛剛好。最重要的是,據說這裏是塊風水寶地。來這取景的劇,多半都能火。血染的外景拍攝主要在這座山上完成。

“全體人員注意,全體人員注意!往這邊集合,往這邊集合!”那個生活制片站在貢桌旁,拿着一個大喇叭喊道。

衆人得令,三三兩兩的往這邊走。整個劇組加上主要演員,以及今天邀請來的媒體,将近300人,打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

前排自然是留給導演制片主角們的。蕭喬藍若兮與陳導及其他幾個重要人物走了過來,站在第一排。假假見蕭喬過來,便從土坡上跳了下來,走過去,一聲不吭地站在他身後。

“大家随便站随便站。這個不講究!”生活制片見大家推來推去的,大嗓門地喊了一句。“下面先請我們的陳導說幾句。”

陳導信步走上前。接過生活制片的大喇叭。對于這類發言他早已駕輕就熟。他言簡意赅地說了幾句,前後不過五分鐘。發言完畢後,他又接着道:“下面請我們的出資方代表薛總給大家說幾句。”

“怪了怪了,薛總竟然親自來。以往的投資項目中,或大或小,他從來不會親自出現在開機儀式上的。”小恒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對着假假悄悄調侃了一聲。

“可能是比較重視血染。”假假應道。

薛慶的發言亦很簡單,開機儀式中這些都是次要,重要的是大家聚在一起,拜個神佛,祈個好彩頭,且開機儀式會請各大媒體到場,說白了就是搞個噱頭,增加曝光率。

貢桌旁放着一架用紅布包着的攝像機。衆人拜完後,生活制片将攝像機小心擡了出來,衆人擁着攝像機,由薛總與導演一同拉下攝像機的紅布,血染這部劇,便算正式宣布開拍了。

走完這些流程後,各大媒體便逮着主創們進行了輪番采訪。劇組也樂得如此,開機後重心會放在拍劇上,便少有這麽集中的宣傳了。

假假站在路旁,看着一群記者圍着蕭喬和藍若兮在做采訪。蕭喬今天穿的也頗為運動,今早起來的時候,雖見他臉色不太好,但經化妝師一上妝,此時看起來便神采奕奕的。

偶有一些人悄悄過來給假假遞名片,稱是經紀公司的,明裏暗裏地給他抛橄榄枝。假假皆是禮貌地接了名片,未與他們多聊。

“嘿!”

假假覺得肩上一沉,他回過身,看到無敵一張笑眯眯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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