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英雄掉馬15

蕭喬想了一下, 好像沒有拒絕的理由, 自己對明天的戲确實也沒有把握。他遲疑一會，便同意了。

假假還在那磨磨蹭蹭地收拾東西，故意将東西碰得很大聲。見蕭喬并未理他, 還在跟藍若兮說話, 他便又踩着地板進了自己的房間，聲音大的像要将木地板踩穿一樣。

藍若兮怪異地投了一眼過去。

“你在這等我一下。”蕭喬對藍若兮說了一聲。便往假假的房間走去。

他直接推門走了進去，然後将房門關上。

“今晚你不準再亂跑出去了，尤其是跟無敵楚小蟻兩個人。”蕭喬态度強硬地說道。

假假心裏窩了一天的氣, 還嘴便道：“你可以跟別的女人出去，我怎麽就不能跟別的男人出去。”

“……”蕭喬。

雖然這句話前言不搭後語，可是兩人好像都秒懂。

蕭喬竟然還覺得有些理虧。他走了過去, 拍了拍假假的後腦勺，語氣也軟了下來：“別鬧，我去排戲。”

“吻戲嗎？你要親她對不對？”假假幹脆豁出去了。

“阿真……”蕭喬愣了一下，開口想解釋。

“也沒什麽。”假假突然又道, 自己好像沒有立場說這樣的話。

“呃……我意思是說, 聽說感情戲挺考驗演技的，喬哥你加油！”假假又補充了一句。

“……嗯, 那我先出去了。我會早點回來。”蕭喬想說點其他的，可是，能說什麽呢？這樣的對話本身就已經夠奇怪的了。

随着一陣關門聲，竹樓裏立馬陷入了沉寂。今晚外面很熱鬧，總是有煙花的聲音在遠處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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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是人類的節日。跟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假假看看時間, 還未到8點。

咚咚咚……響起了敲門聲。

這個時候會來找自己的……

假假穿着棉拖鞋走到門口。

打開門，如他所料，是無敵。

“你果然醒了？”無敵站在門口。

“醒了。”假假手支在門上，并不打算讓無敵進來。天堂圍那晚，也算是徹底攤牌了，自己，無可如何不可能跟掠妖族的人做朋友。

“ 他呢？”無敵朝屋裏探了探腦袋。

“不在。”假假說着就要将門關上。

無敵上前按着門框，心想，不在就好，接着道：“不讓我進去坐坐？”

“不歡迎。”假假很直白。

“我要進去，跟你歡不歡迎沒關系。”無敵說着，突然一個彎腰，迅速從假假手臂下鑽了進去。

“……”假假轉身看着他。

哐的一聲用力将門關了上去。

“有什麽事趕緊說。”

“小妖。”無敵剛一開口，突然甩出了一張紅色的符箓，毫無虛招，紅符急速向假假掠去！

與無敵打了幾回交代，便摸清了他的套路。假假反應極快，他稍稍側身，擡手，直接以兩指夾住了符紙。紅符本閃着微微的光暈，在觸碰到他的手之後，迅速黯淡了下去。

“恭喜！你果然突破星爻了。”無敵說着大咧咧往竹椅上一作，饒有興趣地看着他。

“哪怕我現在還是星爻，你這破符也傷不了我。”假假将符紙揉成一團，順手丢進了垃圾桶。

“你對我跟小蟻，意見很大？”無敵說着翹起了二郎腿。

“你覺得我應該對一個與我有滅族之仇的人表現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假假反問道。

無敵看着他，沉默了一會，道：“我以為兩百年過去了，會不一樣。”

對于無敵來說，掠妖族與貓靈族的恩怨，是祖輩的事情。很遙遠。

“不一樣？對你來說，兩百年是兩個輪回，但對我來說，不過白駒過隙。”假假臉上不愠不火，說得很平淡。

“其實……掠妖族也不盡然是你想的那樣。”無敵說着，拿了根煙出來，點火，叼上。

假假皺眉看着他，他不喜歡煙味。

“當年，我們掠妖族也受到了重創。”無敵同樣說得輕描淡寫。

“你太擡舉我們貓靈族了，我的族人，多半修為淺。能化人的不超過百個。”假假略帶諷刺地說道。

“不是你們族人所傷。而是，內亂。我跟你說過的，掠妖族天乾地坤兩個分支，也就是那時候決裂的。”無敵舒爽地将煙吐了個圈出來。

“內亂？”

“不錯。你們滅族那天，我們掠妖族最重要的一個人，也在世間徹底消失了。”

“就是你之前說的乾坤子？跟我貓靈族又有什麽關系。”假假說着，後腳勾了張椅子坐下。

“自然是有關系的。給你看個人，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無敵從随身的運動包裏掏出了一張米黃色的紙，折成小方形。看起來很有年頭。

假假接過來，将紙打開。他看一眼，臉色微變。

這個人，他自然記得。

“這個人我當然記得，當年便是他帶領你們攻下天堂圍的。”假假看着畫像中，一個大花臉的人。臉用黑墨塗得溝壑縱橫，額間一個紅色的符文異常刺眼，符文之下的兩撇，一路沿至鼻翼兩邊。

在很長一段時間，他像假假的一個夢魇，他的臉在夢裏扭曲變形，總是能讓假假在某個突然驚醒的夜晚徹夜不眠。這個人很高，手指很長，帶着病态的幹瘦，指關節異常駭人。

他不僅摧毀了天堂圍，也摧毀了子申。

“沒錯，就是他，天乾子。天乾的長老。你看看他面上的字。”無敵對着畫像努了努嘴巴。

“……紅色的嗎？不認識。”假假看着紅色的線條。

“……”無敵白了一眼，最終緩緩道：“小妖，請善用搜索。”

假假掏出手機，在百度裏用筆畫輸入那個符號——“兲”字。

“天？天乾？”假假收起手機。

“沒錯。天乾子和地坤子為兩派最高長老，從來不以真面目示人。當年便是這天乾子帶領天乾派的攻下掠妖族的。”

“這跟你們內戰又有什麽關系？”這個天乾子，嚴格意義上來說，才是假假真在的仇人。

“自古天乾地坤本是一族，一主外一主內，中間一個乾坤子。而當年，天乾卻背着地坤策劃了一起屠妖大案，這背後的目的，恐怕不用我說，你也能想到吧？白六。”無敵說着，已抽完了大半根煙，他拿手指掐滅了煙頭，順手丢到垃圾桶裏。

“勾陳入夢，玄戈弊虧。四甲清明，兩儀未濟。”假假看着無敵，将這句話熟稔地念了出來。

“沒錯。天乾子，要的便是那個東西。天乾子野心勃勃，早有吞并地坤，将掠妖族合并為一派的打算。”

“你們的乾坤子，不是很厲害嗎？”假假聽着聽着，突然覺得像是在聽一個跟自己無關的故事一樣。

“我跟你說過，乾坤子，為轉世傳承。但是，他的轉世，會有一段很長的蟄伏期，有可能，孩童時候便是神童，也有可能，到将死之時，才有所異能。而當年的乾坤子，體內的力量并未覺醒。天乾子表面恭順，私下卻早已将乾坤子作為傀儡控制了起來，乾坤子，不過是天乾子來號令天乾的一張令牌罷了。”無敵說完，自顧自地站起來，拿了一次性杯給自己倒了杯熱水，“要嗎？”他順便問假假。

“不要。你們的乾坤子那麽水，直接找個有本事的人算啦，幹嘛非得迷信轉世這東西。”假假聳聳肩，往椅子背後靠上去。

“這原本是我們掠妖族的秘密，但是，現在乾坤子既已不在。說出來也無妨。”無敵略微整理了一下語言，道：“知道為什麽掠妖族傳承幾千年生生不息嗎？族史記載，在幾千年前，世間妖魔橫行，人族是極弱小的一族，第一代乾坤子，創立了掠妖族，但作為原始人族，人類的能力是無法與妖抗衡的，因此，乾坤子與驅魔天尊立下了一個契約，驅魔天尊賦予乾坤子神力，而契約的代價是，乾坤子将生生世世獻于掠妖族，永世輪回。你也可以理解為，這是那個神力的反噬，或者，是一種詛咒。”無敵說着，竟不自覺帶着滿臉的敬意。哪怕這個乾坤子作古兩百年，依然是他們的精神領袖。

“你說乾坤子是在掠妖族滅族那天失蹤了……天乾子的目的是天堂圍地下的那個東西，所以你是懷疑……”假假詢問地看向無敵。

“沒錯，我們地坤一直懷疑乾坤子是在天堂圍上，被天乾子所殺。”無敵說得很淡然，聽不出有什麽情緒。

“你們乾坤子叫什麽？”假假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腦子裏一個人影浮現，有些緊張。

“……趙瑾。”無敵說完，挑眉看着假假，以為他要說些什麽。

“……哦。”假假一瞬間泛起了一絲失望，可又覺得松了一口氣。

無敵見他沒說什麽，繼續道：“本來，按天乾子的計劃，一切應該是很順利的。當日，天乾子确實，似乎拿到了那樣東西。可惜……”無敵淡淡掃了一眼假假，“你老爹，白族長。卻給天乾那幫人開了個巨大的玩笑。說到這，我不得不佩服白族長的智慧與勇氣。”無敵說着，流露出了很認真的欽佩，一種對英雄的欽佩。

一提到自己父親，假假平靜許久的臉，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後來……他怎麽樣了。”假假說着垂下眼睫，他看着地板，神情帶着苦澀。

“也是我一直想跟你說的。有樣東西，我想，該物歸原主了。”無敵說着，站了起來。

假假見他走過來，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拿好。也算了卻他的心願吧。”無敵說着，放了一塊用紅布包着的小東西到假假手裏。

東西很輕，很小。

假假看了一眼無敵，雖未打開紅布，可是他知道，這種莫名心痛的感覺，他能猜到裏面是什麽東西。

紅布裏包着的，是一塊玉白色的，不規則物體，像個溫潤的骨髓一樣。

常人或許不懂。但假假知道。這是一顆已死的妖丹。他鼻尖一瞬間酸澀。

假假看着手上毫無靈氣的妖丹。這兩百年來，父親這個詞，對他來說，已經變成一種陌生的、遙不可及的符號。當初，他還未能化形成人。印象中，父親總是站在天堂圍高高的崖頂上，看着祖祖輩輩守護數千年的地方，滄海桑田，物換星移，天堂圍卻一直在。他站在父親身後，仰着頭，覺得他像一座永遠不會倒下的高塔。

直到那天他看着父親的屍體被族人用妖火火化。他清楚看到，父親高大挺拔的身軀，在絢麗的冰藍色妖火中變小，而後退化成貓，又迅速被妖火吞沒。直到連骨灰都剩不下來。他心中的高塔便這樣一夜之間巋然倒塌。

回憶鋪天蓋地襲入腦海，父親最後一次抱他，是在地下河那個洞口上，那晚，父親告訴了他貓靈族所有的秘密。并以族長的身份授予了他靈貓進階許可證，那是天堂圍勇士的象征。

如今，離開天堂圍兩百多年，陰差陽錯，他又回來了。

“謝謝。”假假輕輕吸了一下鼻子。

“這東西，我們保管了那麽久，終于送出去了。我走啦。還有一些事，改天再跟你說。”無敵輕拍了一下他肩膀，想着可能他現在也聽不下別的話了，便準備離開。

他剛擡手作勢要開門，門卻被推了開來。

蕭喬站在門外，黑着一張臉。

無敵确定，他開門的時候蕭喬已經是這一副鬥氣的公雞樣了。這次應該跟自己……無關吧？

“……天王好巧啊！嘿嘿，我正準備回去了。”自有了上次的短暫交鋒，無敵心虛地低下頭側身準備溜之大吉。

蕭喬看着他，一言不發，往屋內走去。

在兩人從門框上擦過之時，蕭喬突然擡手，輕輕拍住了無敵的肩膀。幾乎沒有重量。

無敵疑惑地側頭，正想說話，卻對上了蕭喬那雙如鷹隼般的眼睛。

身體似被一瞬間丢進冰池，遍體皆寒。

他睜眼看着蕭喬，驚恐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夜路黑，小心走。”蕭喬緩緩吐出六個字，輕輕一擡手，從無敵身邊擦過，往屋內走去。

不過幾秒的事。

無敵只覺得搭在他肩上那只手如千斤重，蕭喬一走開，他終于覺得能喘上一口氣。

“謝謝。”他艱澀地開口，出了門，他一口氣跑出數米外。

外面飄起了雪花，風雪撲來，他覺得這寒意及不上剛剛在屋內萬分之一。

這是一種恐怖到了極致的感覺。自己明明毫發無損，可是，他确定，蕭喬以某種無形的東西，侵略了他。

竹樓內。

“喬……哥，你那麽早回來了。”假假說着将紅布塞進口袋裏，看了眼時間，還不到九點。他也察覺到了蕭喬剛剛的異樣，說不上是什麽感覺，只覺得，一瞬間變得陌生。

“嫌我回來太早，打擾了你們？”蕭喬陰陽怪氣地說道。

“……沒有啊。”假假有些無辜地道。

不明白蕭喬為何突然像吃了火藥一樣。

“元旦啊……怎麽，人還親自過來送禮物了？”蕭喬嗤笑一聲，沒有放過他放進口袋裏的紅布。

“喬哥你什麽意思？”被蕭喬這樣說，假假突然有些不快。

“難道不是？”蕭喬更加咄咄逼人起來。

假假愣了一下。

反口便道：“是啊。不過，我收的這麽一個小東西，可比不上某個美女送過來那麽一大堆的東西。”

“……”蕭喬氣得眉毛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