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補課的條件
“學長～”
馮霄豫聽到這聲已經讓他覺得有些熟悉的聲音，低頭翻書的手一頓，擡頭的瞬間，那雙溫和俊秀的時風眼裏，有顯而易見的無奈：“又是你……”
果萌早就知道他外冷內熱，是個耳根子軟的人，因此對着他的冷臉也完全不氣餒。讨好地把自己的書鋪在他旁邊的座位上，眼巴巴地看着他：“我保證安安靜靜，不打擾你，也不用學長給我講語法，您只管看雜志好不好？”
“那你為什麽非要坐我旁邊？”馮霄豫目光冷淡：“你在教室在自習室也一樣。”
是啊，自己為什麽總是莫名想接近他？這個問題她也想問自己。還不惜熱臉天冷屁股……在她自己還沒想出個确切答案之前，以她的尿性，決定先順着心情走。
果萌早就想到他會這麽問了，眼珠子一轉，搬出準備好的說辭，委屈地說：“學長你也知道我之前得罪了車庫裏那個男生，我是轉學來這邊沒多少朋友，人家卻是初中部的霸王，一天到晚找我麻煩。我看他上次還算敬畏您是高中部的學長，所以……能不能，讓我躲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請求，臉上的表情不是那種故意賣萌可憐的浮誇，而是帶着一種緊張和破罐子破摔的豁出去，說完就別過了頭，仿佛心裏料到他會拒絕卻不願意面對。
因為側過了臉，所以以他的視線，很容易看到她因為緊張皺在一起的鼻子，白皙翹挺，鼻尖上有一顆幾不可見的雀斑，若不仔細難以發現。
通身孩子氣，似乎又有些可愛。
實際上馮霄豫原本是準備拒絕的，可是他這會兒卻猶豫了，想到車庫裏那個身材健壯的少年粗魯地扯着少女的書包帶子，把她扯的一個踉跄險些摔倒卻又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馮霄豫皺了下眉。
“随便你吧，別吵就行。”
果萌低着頭，碎發擋住的臉偷偷露出個得逞的笑容來。
她就知道，這個學長一張臭臉擺的再冷，裏頭其實還是個好人，雖然，他似乎很怕麻煩。
果萌坐在他旁邊老老實實看語法書，看着看着，腦袋又開始卡殼了。一堆專有名詞混在一起，前前後後怎麽都理解不了。她瞥了身邊的馮霄豫一眼，卻見他拿着筆在手裏轉，眼睛專注地盯着雜志，
雜志上是一道9x9數獨填數題，已經完成了一大半。
連草稿紙都不用，他每隔幾秒，就會停下左手指尖的筆，飛快地把數字填在剩下的空格裏。
果萌不敢打擾他，心裏卻偷偷地注意到他原來是左撇子，怕自己的右手碰到他，于是特意往左邊挪了挪。
沒想到細微的動機還是引起馮霄豫的注意，不過他本來就是個洞察力很強的人，果萌一直盯着他看早晚會被發現。
“我沒吵到你吧？”果萌讨好地對他笑笑，臉上一派乖巧的樣子，小聲說：“我就是看學長是左撇子，擔心撞到你的手，所以挪旁邊二點……”
馮霄豫挑了下眉，面上雖不顯心裏卻有些驚訝。當初他和段诽初一年級就做了同桌，可對方愣是一個禮拜後才發現自己是左撇子。這個小學妹倒是眼睛尖，才看一眼就察覺到了。
“您繼續您繼續，”果萌摸不清他的脾氣，口罩又擋住半張臉，那雙溫柔的時風眼雖然不像是不高興的樣子，但她到底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對方就算脾氣好，也不能得寸進尺。
說好的不打擾他，她就不會死纏爛打。
于是她低着頭，硬着頭皮讓自己努力看懂語法書上生硬的解析。
“你這樣看，要看到什麽時候？”平靜無波的聲線在頭頂響起，緊接着兩根修長白皙的手指就伸了過來，把她眼前的語法書拖了過去。
馮霄豫随手翻了幾下，就丢給她：“這本語法書拿來複習知識還行，但是不适合你，說得太簡潔了，你從頭就沒學好過，拿這種複習用的學習資料沒意義。”
果萌傻眼了，難怪這兩天她死記硬背了語法，卻每次做題都用不上，搞了半天是無用功？
“那，那我怎麽辦？我要看什麽書？”果萌苦惱地說。
馮霄豫似乎在思考着什麽，一時沒再回她。
其實他看出來這小姑娘大概初中前兩年就沒聽過課，現在臨時惡補都沒用也算是自作自受。他一向不會對別人說話太刻薄，況且看她現在的樣子，是真的想好好學……
權衡了一番利弊，他看了眼面前這個一臉失落的女孩子，面無表情地說：“初一初二的課本，你還留着嗎？”
“留着的……”不光留着，還是全新的……果萌有些心虛，別人還能翻筆記，她是上課壓根沒動過筆。
“……以後帶過來，先把書上的語法總結下。”
果萌張了張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馮霄豫被她看得別扭，不耐地轉過頭，拿手撐着下巴，另一只手轉着筆，“別高興地太早了，我有條件的。”
“學長放心！只要您教我語法，什麽條件我都接受！”
半個小時後，拿着手裏長長的一條書單，果萌沉默了……這張書單上面記着三十多本書名：《子夜》、《百年孤獨》、《時間簡史》、《二戰的吶喊》……包攬了中西方世界名著，這些都是南立高中高一必讀的經典書籍，需要學生在一年內讀完然後在高一之前交掉所有讀後感。
南立高中是學分制的高中，每學期必須修滿足夠的學分才能正常升學。而這些必讀名著的讀後感，整整占了8個學分，屬于必修分。
想到剛才馮霄豫輕描淡寫地對她：“我不喜歡讀這種散文小說，你看起來挺閑的，幫我把書讀完寫一下讀後感，每篇最少800字，下學期交就可以了，這學期我的學分修完了。”
這就是給她輔導語法的條件，果萌默默流淚，一開始她是想拒絕的，可前頭保證的話都已經放出來了，再反悔就太掉別人好感度了。
一路想着怎麽把這些書看完寫讀後感，行色匆匆的果萌，路過操場的時候沒注意，冷不防一道陰沉地男生從旁邊喊住了她。
“喂！小矮子！”
果萌順着聲音看去，臉色就是一僵。
她可真是倒黴，怕什麽來來什麽……眼前這個抓着籃球場鐵絲網，惡狠狠盯着自己的男生，不是薛時逸這個小孔雀又是誰？
她默默轉過頭，正要離開，薛時逸在那邊冷嗖嗖地說道：“你要是敢跑，信不信我現在就喊人過來一起抓你？”
果萌猛地轉頭，瞪圓了眼睛看他。這貨也太狠了吧？誰不知道跟他一塊兒玩的都跟她們班的章敦一樣，惟他命是從，他一句話豈不是一堆人來替他收拾自己？
她壓着一肚子火，看着少年得意的樣子，氣道，“薛時逸，之前的事情我已經跟你好好道歉了吧？你現在還想怎麽樣？”
她難得叫了他的名字，薛時逸一怔，心裏冒出種怪異的感覺，他來不及細想，嘴巴上還是得理不饒人：“想怎麽樣我說了算，我聽你道歉聽不夠，想多聽幾次不行？現在是不是後悔當初不該得罪我？哼，晚了！”
聽你的道歉聽不夠……這句話像有一雙手，撕開了原本被她壓在記憶深處的一些東西。
那個時候，那個人的母親也是這樣站在校長、教導主任和她面前，趾高氣昂地說：“小姑娘，怪就怪誰叫你小小年紀學些下三濫的手段勾引我兒子，你要是不想退學，就給我道歉，道歉到我滿意了，我或許可以不追究這件事……”
是了，他們有錢有權的人，說話還都是一模一樣啊。
果萌目光平靜，面上有些隐忍又像是想到了什麽過往一般，麻木地說：“對不起，薛少爺覺得不夠，是要我一直說道你滿意為止？”
正感嘆這貨怎麽變了副态度，薛時逸不解地朝着她看去，卻見隔了一道鐵絲網站在外面花壇邊的小姑娘，眼圈居然有些泛紅。
她原本就看上去瘦瘦弱弱的，脖子纖細肩膀單薄，此刻卻倔強地擡頭看着他，口中說着妥協的話，臉上絲毫沒有屈服的樣子。不可否認好看的眉眼，依舊明媚的驚人，而那紅了一圈的雙眼裏，漆黑的瞳孔像是在泉水浸過一樣，濕漉漉又霧氣氤氲。
他心突得一跳，既不可聞，卻覺得像被什麽東西撓了一下，又癢又酸……
見他不說話，果萌只當他要耍自己，冷下臉倔強地收起所有情緒，“薛少爺沒事我就先走了。”
知道她背對着走出十幾米，薛時逸才反應過來，只覺得她剛才故意裝可憐忽悠自己，怒火中燒吼道：“喂！你給我回來！”
然而果萌已經不想理他了。薛時逸像是發洩一般，一巴掌拍在鐵絲網上。
他身邊的同伴其實早已察覺了這邊動靜，只不過裝不知道而已。此時見他在一個女孩子那兒吃癟，有些驚訝的同時，不免走過來八卦。
“薛老大，那個女生是我們年級的？”
他身邊一個男生嗤笑一聲：“你連她都不認識？章敦班裏的轉學生，本人果然跟他們傳的一樣好看，據說還是以前南一的校花……”
“切，”旁邊另外一個人說：“好看有屁用，我聽說還不是被甩了，剛才那副樣子一看就是性格不好。”
他們還沒說兩句，薛時逸卻黑着臉轉過頭，盯着他們：“你們是八婆嗎？這麽喜歡背後議論個女生的是非？”
衆人原本就是看他讨厭果萌才故意說這些踩她，這會兒卻見他心情更是不好，一時間搞不懂他的心思，于是集體沉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