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看雪

她想從後臺離開繞過整個大禮堂側面到正門去，這樣一進去，就能偷偷到馮霄豫旁邊。

沒錯，剛才等着上臺的時候，在幕布後面瞄到了他的位置。

這兩天天氣驟降，卻沒想到出門的時候，竟然下起了鵝毛大的雪花。不少中途從大禮堂出來上廁所的學生都圍在一起望着暗下來的天空。路燈下雪花從天而降，果萌想，看上去真像破了一個口子的鵝毛枕頭，裏面的羽絨“砰”得一下炸開了，全部漫天飛舞。

她果然沒什麽詠絮之才。

“真是瑞雪兆豐年啊。”一個戴着眼鏡老學究模樣的老師感嘆道。

雪應該下了有一會兒了，校道兩邊的灌木叢已經隐約有些積雪。她随手攏了一下，團成一個大雪球，拿樹葉包着揣進懷裏，偷偷摸摸捎進了大禮堂。

馮霄豫安靜地看着舞臺上的小品，從他臉上的表情看，仿佛看的不是搞笑小品而是新聞聯播。

段诽抱怨道：“這後面的節目就沒什麽意思了。”

旁邊的男生接話道：“還不如上一個集體舞蹈有趣，初一的小學妹還是小朋友啊，真是天真可愛。”

段诽瞪了他一眼，不敢置信道：“別吧，你連初一年級的都不放過？”

“？？”男生一臉懵逼，反駁道：“過分了哦這麽說我……”

兩人正說着笑，男生面朝着外側，也就是坐在最外面的馮霄豫方向，恰好段诽跟他說話，就背對着了外邊兒。原本嬉皮笑臉每個正形，卻冷不防瞥了眼馮霄豫，看到他背後“神出鬼沒”出現的人，頓時呆住，張大了嘴。

馮霄豫也感應到了什麽，轉過頭的瞬間脖子上一冰，刺激得他應激反應抖了一下，然後耳邊就傳來一陣壓都壓不住，肆無忌憚的笑聲。

“哈哈哈哈，”果萌擔心吵到別人，控制了些音量，她把手上的雪球強賽在馮霄豫的手裏，蹲在他座位旁邊幸災樂禍：“原來學長你也有被吓一跳的時候。”

“……”馮霄豫看了眼手裏的雪球，無奈道：“你不累？”

演了出話劇忙到現在，還有精神跟他開玩笑？

她臉上的妝還沒來得及卸掉，只換了白天穿的鵝黃色外套和牛仔褲，剛才外面進來居然還敞開着外套扣子，露出裏面松松垮垮米色的針織衫，圍巾手套也沒戴，一副完全不怕冷的樣子。

果萌這會兒才注意馮霄豫身邊的兩個人都在看着自己，一看就是和他一起的朋友。一想到自己剛才的舉動，她才後知後覺有些尴尬地摸着鼻子，讪讪地說：“學長們好。”

身邊的同伴剛從馮霄豫居然會和妹子這種态度聊天的震驚中反應過來，剛想說點什麽表達下受驚的心情就被段诽一胳膊肘捅了過去，當場痛得閉了嘴，段诽嘿嘿一笑，對她說：“學妹好，剛表演完吧？坐，坐！我們給你挪個位置。”

說着直接拎着身邊的男生，往旁邊挪了三四五六七個位置……

“……”果萌愣愣地看着馮霄豫順勢真的往裏面坐了一位，不解地問：“為什麽他們突然坐那麽遠？”

“他們讨厭女生。”馮霄豫眼睛都不眨一下，理所當然地把一碰髒水潑在了兩個朋友身上。

“？？？”

馮霄豫沒讓她坐下也沒讓她離開，但是挪了個位置應該是不排斥她坐在身邊吧？剛才當着他朋友的面開他玩笑，他現在肯定生着悶氣不想搭理自己。

慢吞吞地坐了下來，轉頭剛想說點什麽緩和氣氛，卻看到他竟然還拿着那個在漸漸融化成水的雪球。原本白皙修長的手有些凍得泛紅，果小明見了就想想搶：“我幫你扔了。”

原本就快融化的雪球被她一捏，立刻碎在了馮霄豫的手上，落了一地碎冰。她碰到他冰冷地手指，有些愧疚：“啊…對不起。”

“道什麽歉？”馮霄豫溫柔的時風眼此刻倒頗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看着低着頭一副小孩子認錯的态度，便随口問道：“外面下雪了？”

“是啊！”一說到下雪，她就眼睛一亮，興致高昂地和他說：“我們聖誕那天出去沒遇到下雪，今天元旦節倒是遇到了今年第一場雪！”

不遠處豎起耳朵不敢任何交談只怕錯過兩人談話的偷聽二人組：什麽？？馮霄豫聖誕節和妹子出去約會了？！

“嗯，”她連帽的外套上面沾滿了雪花，馮霄豫差點想伸手幫她拍一拍，握拳抵在薄唇邊掩飾性地咳嗽了一下，“你一會兒怎麽回去？”

“哦沒事，學長放心，我媽的同事會送我回家的，”雖然她也很想讓學長送自己回去，但是把傑森晾在這裏溜了的話，回去他和關女士告狀自己就解釋不清了。

“嗯，”他聽完也沒再多說。

兩個人沉默着看了一會兒晚會，倒也不覺得無聊，平日裏在圖書館也是這樣子相處。馮霄豫翻了下手上的節目單，“快結束了。”

“接下來肯定是千篇一律的校長致辭，沒什麽看頭，”果萌撇撇嘴，眼珠子一轉，試探道：“學長應該沒什麽興趣吧？”

她想帶着馮霄豫提前溜走，這樣一會兒退場的時候人多口雜的，不會引人注目。果小明倒是很謙虛不是覺得自己魅力大，而是身邊矗着個貌美英俊的馮霄豫，怕大家都盯着她看，牽連到自己。

“你又要做什麽？”

“我們提前溜吧，大禮堂悶死了，後面也沒什麽看頭，去外面看雪啊！”果萌沖他眨眨眼，“學長不想看今年第一場雪嗎？”

禮堂裏昏暗的吊燈下，小姑娘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一臉雀躍，本就精致漂亮的長相化了妝更是讓人看了移不開眼睛。馮霄豫的目光卻沒有在她臉上多停留，淡淡掃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靠在椅子上，“不想看。”

“唔……可是您想想，一會兒退場那麽多人擠門口不難受？不如早點撤，還能分流退場是不是？”

這個理由倒是說得過去，他極為淺淡地彎了下嘴角，轉瞬即逝。他轉頭沖假裝在認真看舞臺的段诽說：“我先離開了。”

“去吧去吧，晚點我在車棚等你！”

段诽毫不介意地擺擺手，看馮霄豫的眼神，就是徐梓婉看着果萌時那樣，如出一轍的老母親慈祥目光。

兩人一前一後才出大禮堂風雪就飄到了眼前，鵝毛大的雪花一下子糊在了果萌的鼻息間，癢得她打了個噴嚏。

走在前面的馮霄豫一下子頓住了腳步，回頭看她：“冷了？”

“啊不，剛剛有片雪，弄得我鼻子癢……”

她解釋着，馮霄豫卻皺着眉并不相信，他難得語氣硬了一點，“你穿的太少了，這樣的天至少帶條圍巾。”

果萌嘀咕了一句，“你不也是。”

“……”居然還頂嘴，他板着臉面無表情地從背後的書包裏拿出一條圍巾丢給她，，“先圍上。”

“哦。”

果萌到底不敢真惹他生氣，不敢再說自己不冷，老老實實把圍巾圍了起來。撲面而來的氣息一下子充斥在周圍，也不是很濃郁的味道，卻是專屬于馮霄豫的味道，她下意識深深地吸了一口。

馮霄豫顯然也看到了她的小動作，僵了一瞬臉黑了下來：“你在聞什麽？”

“額，不是，就是有點學長身上的味道，挺特別的……”被他看到難得臉有點發紅，小心翼翼地說：“有種沉香還是木香的味道？”

馮霄豫沒看她，抿着唇唇冷硬地說，“應該是我家裏熏衣被的香料，你要是嫌棄就還我。”

“我沒說不喜歡啊，我就是覺得好香啊，都是學長的味道，挺好聞的，”果萌急于辯解，趕緊不着餘地地使勁兒誇，卻沒注意到一向形象高大、淡定自若的某個少年，耳根有些發紅。

他扶着額頭別過頭去，無奈道：“好了別說了，再說就還給我。”

語氣居然頗像在惱羞成怒。

果校萌可不敢再刺激他，她怕馮霄豫以為自己在調戲他……這會兒老實地跟在他屁股後面，故意轉移話題：“想想禮堂裏的人根本不知道外面下雪了，還坐在裏面聽校長講大道理，也挺爽的。”

馮霄豫聞言看了眼前方白茫茫地雪夜，微不可見地笑了下：“嗯。”

兩個人一前一後一高一矮朝着校門口走，果萌低着頭給傑森發消息，馮霄豫走路目視前方從不左顧右看，于是兩個人都沒有發現，大禮堂的側門還有另外兩個人看着他們越走越遠。

薛時逸靠在門邊的陰影裏，看不出是什麽臉色。他身後的付茜是跟着他來的，自然也看到果萌和別的男生在一起，她沒認出對方是馮霄豫，只覺得某人真有手段，能讓一堆男生圍着自己轉。

“那個是4班的果萌同學嗎？”她故作羨慕地感嘆，像是不知道薛時逸在意果萌一樣：“長得好看果然很受歡迎，又有個男生追她了嗎？”

這個“受歡迎”和“又”真的是用得很精妙。可惜薛時逸不是傻子，從小生活的環境也不可能讓他單純到聽不懂這番含沙射影的話。

他好笑地“嗤”了一聲，從陰影處出來，滿臉嘲諷地看了眼付茜。

他什麽都沒說，卻足夠讓她丢盡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