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要吃藥

說實話,除卻殺人見血,君寧天不知道要如何恐吓一個傻子。諸如“不給飯吃”之類的常見做法,在他的人生字典裏卻是不存在的。

是以,他開始琢磨,要不要殺了傻子身邊的那個宮女。可下一刻,他就赫然意識到,自己居然還認真地盤算起這種事,也真是夠了。

恰逢此時,他眼中的蠢貨見好就收,咧嘴給了他一個甜甜的微笑,就乖乖地站在一旁,等他發話。

他凝視着那雙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忽然就滅了動手的心思。

這個癡兒,真該感謝自己長了這樣一雙眼睛。

“五公主那邊,臣會去說道,公主請回吧。”

君寧天這般應下,令明疏影立馬就笑逐顏開。

“猴爺爺你真好!”

她要不要索性放開一些,抱着他的胳膊蹭上一蹭?

明疏影覺得,自己的節操似乎有待撿起。是以,她退一步求其次,用手,不,這回是用筷子——她用夾起了一塊白糖糕,笑眯眯地把它送到男子的嘴邊。

君寧天當然不可能一口咬住,他僅僅是冷淡地瞥了女子一眼,就以一句“公主自己吃吧”,把她的好意給擋了回去。

明疏影認為,把點心留下的話,君寧天肯定會叫人丢掉,可是不留下的話,又顯得她太沒誠意。所以,她猶豫了片刻,便從食盒裏取出一小碟蜂蜜,拿手頭的那塊白糖糕蘸了頭又蘸了尾,将其送進了自個兒的嘴裏。

好久沒吃到這麽好吃的白糖糕了,香甜軟糯,外酥裏嫩,不愧是禦廚的手筆。

明疏影一瞬覺得非常滿足,但她并沒有忘記去觀察君寧天的反應。

于是,她動着腮幫子,看到他正朝着她微微發愣。

咦……不是他自己叫她吃的嗎?她按照一個傻子的思維,即刻照辦,怎麽就令他這麽一個處變不驚的人都發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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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疏影略不解地與男子對視,卻見他立馬就收起了微詫之色,恢複了一臉面無表情。

“你真的不吃嗎?”

“……不吃。”

“蘸蜂蜜吃,很好吃的。”

“……”

所以說,他會吃才奇怪。

如此認定了,明疏影又裝傻充愣地夾起第二塊白糖糕,以同樣的方式把它吃進了自己的肚子裏。接着,第三塊,第四塊,第五塊……她接連吃下了七塊白糖糕,把剩下的九塊留給了君寧天。

這樣,也算是不那麽浪費了吧。

心疼這美味的糕點就要被當作垃圾一樣扔掉,明疏影依依不舍地看了它們最後一眼,扭頭默默地離開了。

以餘光旁觀了整個過程,不曾出聲的君寧天也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傻子是這樣的?

他不打算深入思考這個問題,片刻後,就兀自批閱奏本去了。

那之後,也不曉得君寧天采取了什麽樣的手段,總之,五公主就沒再找過明疏影的麻煩,這讓女子不由覺得,那定安侯雖然冷酷無情,卻也不失為一座很好的靠山,倘若自己今後能夠事事順着他的意,好好當一個傀儡皇帝,倒也不愁吃穿。

如此思量着,明疏影迎來了十日後的登基大典。

在這至關重要的日子裏,君寧天對她的要求只有一個:不吵不鬧,聽命行事。

這個簡單。他替她擺平了五公主,她怎麽着也得投桃報李一番吧。至于朝堂上的那些風雲,恕她無力兼顧。

是以,明疏影安安靜靜地穿上新制的龍袍,在文武百官的跪拜聲中,忠誠地扮演着提線木偶的角色,只在君寧天以攝政王的身份向她伸出手的時候,側首沖他粲然一笑,而後由他牽着走向祭壇。

殊不知這一幕落在衆臣眼中,那就是一只小綿羊掉進了大老虎的嘴巴裏。

唉,這傻子公主被推到了衆目睽睽之下,替她的姐妹們承擔了所有未知的兇險,也算是功德一件了。只希望她下輩子投胎之時,莫要再生作癡兒,也莫要再投于帝王之家。如此,大約也能平安順遂地活到壽終正寝。

明疏影并不在意這些人的心思,徑自忍着各種不适走完了場面,總算得以回自個兒的寝宮歇着了。

哦,不,如今,她已經不能再住在原先那空落落的寝殿裏了,她搬到了歷代帝王居住的寝宮裏。

原本空空蕩蕩的視野裏一下子多出了無數華麗名貴的擺設,令人應接不暇。剛進屋的一瞬間,明疏影幾乎都要被閃瞎了眼。這讓她不禁覺得,老皇帝被人拉下馬,是有其道理的。

想想民間那些個吃不飽、穿不暖的窮苦百姓們,再看看這宮殿主人驕奢淫逸的生活,便可見一斑了。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只盼新掌權的君寧天能善待麗國的百姓,莫要赴了那昏君的後塵。

這樣想着,她身為新一任(傀儡)帝王,自是對這珠光寶氣的寝殿愈發看不過眼,因此,便以瞧着傷眼為由,命人将這些金燦燦的寶貝撤去了大半,悉數充入國庫。

姑娘家的房間嘛,擺點花花草草就夠了。這點兒審美的能耐,饒是一個傻姑娘,也還是有的。

所以,明疏影并不擔心會惹人懷疑,只樂呵呵地指揮着一群宮女、太監,看着他們将精貴的玉器、金器等搬了出去,又采了嬌豔欲滴的鮮花,插(和諧)進花瓶裏放了進來。

誠然,她到底是當皇帝的人了,看在這個事實的份上,君寧天做足了表面功夫,給她派了一大撥宮女和太監過來伺候着,相較之原先的寝宮,現在的居所頓時就熱鬧了許多。冬苓由此一躍成了宮女頭頭,楚聶也是水漲船高,成了侍衛群裏人人禮遇的香饽饽。

畢竟是皇帝的人,就算那是個傻子皇帝,這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啊。

眼瞅着跟前一幅欣欣向榮的景象,明疏影決定,務必要抱緊攝政王君寧天的大腿,斷不能惹他生氣,害了自己。

于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她每天起早貪黑,像模像樣地坐到龍椅上去……玩手指。

對于新任女帝專心致志摳着手指頭的模樣,衆臣表示:雖有預料,卻仍是不忍直視。

他們只好強迫自己将目光集中在一旁的攝政王身上,反正這金銮殿內的真主子也不是那傻皇帝。

就這樣,在群臣“啓禀皇上、攝政王”的言語聲中,明疏影強忍着打哈欠的沖動,努力地忍耐到退朝時分。

換了張寬大的龍床,她有些不習慣,是以這幾日一直睡得不太踏實。當然,朝堂上不好當衆打瞌睡,補眠這種事,只好放到禦書房做。

鴉雀無聲的屋子裏,明疏影偷偷打量了君寧天幾眼,見他始終都專注于國事,似乎從未掀起眼皮子看她半眼,她也就漸漸放松了警惕。

往下趴一點兒,再往下趴一點兒,再往下……吧唧,她整個腦袋都擱到案幾上去了。

唔,好困,打個盹兒吧。

不知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入眠又睡眼惺忪地醒來,擡頭就瞧見了一雙冷冰冰的鳳眼。

若是換做常人,大約是會吓得至少吞一口唾沫,可她眼下不是正常人,所以,她只在心裏“咯噔”了一下,便及時隐去了可能流露的驚惶之色,彎着眉眼沖男人甜甜地笑了一笑。

“猴爺爺……”

“皇上請喚臣‘攝政王’。”

好吧,她本來還想在拿這稱呼樂呵一陣子的。

收起了那點兒小心思,明疏影露出一個讨好的笑容,乖乖地改口:“攝政王。”

軟糯的聲音傳至耳畔,君寧天的臉色卻未有因之緩和。

“皇上近日時常淺眠嗎?”

“你怎麽知道?猴爺爺……唔唔,攝政王,你好聰明呢。”

她還真敢承認。

眼瞅着那張巴掌大的粉臉兒上倏地綻放出驚喜、崇拜的神情,君寧天不着痕跡地眯了眯眼。

“謝皇上誇獎。臣會讓太醫替皇上開些安神的補藥,好讓皇上安然入睡。”

明疏影聞言,霎時神色一改。

喝了你的藥,誰還能安然入睡?

不由得就聯想到那些殺人不見血的陰損之事,唯恐死得不明不白的明疏影忙不疊搖了搖頭。

“我我我……我不要喝藥。”

“皇上應該自稱為‘朕’。”

“朕不要喝藥!”

明疏影縮着脖子,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俨然是一副小孩子害怕喝苦藥的模樣。

“那就請皇上每日早些上榻,莫要貪玩。”

好嘛,他完全把她當成了一個不肯按時上床睡覺的小鬼。

話雖如此,明疏影還是怯生生地點頭應下,再三強調自己不要吃藥。

君寧天面無表情地轉移了視線。

他似乎獲得了一個威脅傻子的新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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