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其實,誰都知道梁現那個動作,并沒有任何耍流氓的意圖。

但明姒走出明家大宅好幾步遠,還是覺得渾身上下都別扭。

她還沒開口說什麽,前面的梁現倒是回眸過來,把她的模樣看在眼裏,輕笑了下,“挽個手而已,這麽純情?”

這句話,幾乎能側面反映出這位大少爺平時是個什麽浪蕩樣了。

連她都能順嘴調戲。

那點別扭的感覺瞬間蕩然無存,明姒冷笑了聲,“我只是不願意和、你、挽、手。”

她說完,兀自環起手臂朝前走了,高跟鞋踩得一路作響,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給他聽的。

梁現一只手插在西褲袋裏,慢悠悠地跟上。

她還挺不禁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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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他們那天的演技太過一騎絕塵,把岑心雁也給蒙過去了,總之她消停了很長一段時間,沒再無事生非。

周六,林奚珈又約明姒去那家MMA俱樂部。

明姒順手搜索了解了下,這些年MMA剛在國內興起,雖然陸續開展了各個級別的賽事,反響也不錯,不過依舊屬于小衆愛好。

林奚珈是什麽時候迷上的,這是個謎。

“怎麽突然對打打殺殺感興趣?”明姒出了餐廳便戴上一副黑超,遮掉大半張臉。

她塗着紅色帶細閃的口紅,午後的陽光耀眼,愈發襯出肌膚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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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有人頻頻看過來,還以為是哪位出街的明星。

“有個劇本是關于這個題材的。”明姒剛想感嘆林奚珈的敬業精神,就聽到她繼續補充,“而且你不覺得,肌肉男打架的畫面很性/感嗎?”

明姒無語片刻,“不覺得。倒是你不覺得有點吓人?”

她對過分誇張的肌肉着實沒有欣賞能力。

日常生活中,如非必要,也沒人會刻意往那方向練,太明顯的力量感,反而失了美感。

林奚珈“啧”了一聲,很篤定,“到了你就會改變看法的。”

俱樂部叫作“PARROT”,硬件配置很豪華,光是訓練館就占據單獨的一棟大樓。現代工業風的裝修,燈光打在黑色的鐵質欄杆上,鍍上一線冷亮。

這裏的經理是林奚珈的一個熟人,見她按時到了,便從八角籠那邊走過來,招呼道:“林小姐!”

走近了,彼此介紹。經理姓趙,負責這裏運動員的賽事安排。

上回來的時候趙經理不在,兩人只是粗略看個熱鬧,很快就走了。

這次自然有趣很多,趙經理帶着逛完了整個俱樂部,又一一介紹MMA的賽制規程和經典賽事,最後繞回訓練館,邀她們坐下看練習賽。

期間,主要是林奚珈和趙經理在說話,明姒順便旁聽,由此見識到了林奚珈睜眼說瞎話的深厚功力。

趙經理說:“說實話,MMA目前在國內形勢并不算很好,勢頭還沒起來。就剛走過去的那位,家裏其實挺有錢,算是個富二代吧。也是沖破了家人的重重阻力,才來到我們俱樂部的。”

“太不容易了,”林奚珈一邊在小本本上做着筆記,一邊聲情并茂地說,“不過對我來說,能看到好多為夢想發光的男人,這正是MMA的魅力所在啊。”

明姒:“……”

你之前說的貌似是“肌肉男打架很性/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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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角籠裏,一紅一黑兩位選手,擺好架勢相互周旋。

明姒近距離觀看,看到兩人身上突出隆起的肌肉,像一塊塊堅固的石頭。

不知怎的,忽然想到梁現的那個保镖。

跟愛美男青年刻意去健身房練出來的不大一樣,那保镖的肌肉應該是實打實地奔着力量去的,撐得西裝都有些輕微變形了。

梁現身邊帶着這麽一個人,不會是用來做打手的吧?

打手和保镖,意義可不同。

短暫走了片刻的神,目光再聚焦,擂臺上的兩個人早已發動攻勢。

MMA允許使用多種格鬥技術,明姒是外行,但有趙經理适時講解,也知道這其中一人擅長拳擊,另一人則是柔道。

“怎麽樣,好看吧?我沒騙你。”看了會兒,林奚珈朝她說。

明姒點頭。

幹脆利落的肘擊、揮拳、摔跤、絞殺,汗水甩落,的确有種殊死相搏的力量感,看得人很過瘾。

林奚珈看得認真,時不時在小本本上勾勾畫畫,“其實這兩年平城也陸陸續續開了好幾家MMA俱樂部,我都去看過。這兒給人的感覺不同,氛圍好像更輕松,也沒那麽多烏七八糟的事兒。”

俱樂部以輸贏定獎懲,到關鍵的賽事,自然也會有人來暗箱操作。打假賽之類,都不是新鮮事。

明姒的切入點倒不同,“這說明,這家俱樂部的老板很有錢。”

林奚珈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對哦。”

俱樂部足夠有錢,才有底氣不被任何勢力左右,選手擁有豐厚的待遇,自然也不會私下去打假賽。

這麽一想,倒是對它背後的老板有點感興趣了。

林奚珈突發奇想,“你說,我去給老板做個訪談怎麽樣,問他願不願意做我電視劇的角色原型?”

就在這時,身旁的趙經理不知看見了什麽,起身快步朝一個方向走去。

明姒下意識跟着看過去,隔着八角籠的圍網,天花板上的電燈往下投出一圈虛虛的光暈,看不分明。

她眯了下眼睛,避開光。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個高挑的人影,後邊跟着兩三個人。

趙經理一路小跑過去,像見了大金/主似的殷勤,隔着老遠就揚聲道:“老板!”

那位老板走到近處,明姒才看清模樣,“唰”得一下站了起來,高跟鞋向後,發出一聲清脆的敲擊。

她這一下動靜不小,引得趙經理不明所以地看過來,“明小姐?”

一同看過來的還有梁現,他站在八角籠黑色的圍欄旁,輕擡了下眉梢,唇角勾起一絲笑意,便算是打招呼。

顯然是早就看到了她。

明姒開始認真思索自己最近是否犯水逆,怎麽總和對家狹路相逢。

林奚珈驚訝道:“梁現?你是這裏的老板?”

她是高中認識的明姒,自然也知道梁現成昱這一幫人,大家還一起吃過幾次飯。

梁現将手斜插在褲袋裏,聞言笑了下,“是,閑來沒事,投個俱樂部玩玩。”

林奚珈暗暗咋舌。

到底是平城首屈一指的京弘集團太子爺,果然大手筆。投了個這樣燒錢的豪華俱樂部,還只是玩玩。

“你們對綜合格鬥也有興趣?”梁現似乎有意閑聊。

訓練館平時并沒有外人參觀,只有一排座位。明姒和林奚珈坐在中間,他便在左端坐下,長腿伸開,姿态頗為舒适。

石泰手裏提着個籠子,跟在他身後。高高大大的保镖,此時像個護送大少爺的随從。

“我要寫個劇本,來取材的。”林奚珈說。

“有什麽需要幫忙,你和趙經理說一聲就是。”

林奚珈正愁不能采訪到這裏的選手,聞言眼睛一亮:“好的!”

大概是語氣太過歡快有拍馬屁的嫌疑,明姒看了她一眼,眼神質疑着她的立場。

林奚珈:“……”

差點兒忘了。

按理來說,姐妹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敵人,林奚珈應該同仇敵忾。但壞就壞在她目前就職的京弘影業,隸屬于京弘集團。

換句話說,眼前這位看起來矜貴懶散的大少爺,不出意外的話,就是她未來的老板了。

老板的面子要給,大小姐也要哄,林奚珈對着明姒舉手發誓,“生活所迫,我真的沒有叛變!”

明姒瞥她,把她多舉了一根的手指給摁了回去,“你敢。”

“當然不敢!”林奚珈又重新發誓,這回姿勢很正确。

明姒滿意了。

林奚珈還是擔心兩人當場鬧出矛盾來,“要不我們先走,下次我單獨過來采訪?”

“不用,你問你的。”明姒說。

林奚珈便起身去找趙經理,打算速戰速決了。

擂臺上,角逐仍在繼續。

明姒決計把梁現當空氣,看得比先前認真許多。

冷不丁的,聽見他問:“晚上有個比賽,去年的金腰帶會上場,看不看?”

明姒确定這話是對她說的。她瞥過去一眼,“怎麽忽然好心邀請我?”

她還記着上次在明家大宅門口,梁現那似笑非笑的模樣,有些許輕佻。讓人不愉快。

梁現不緊不慢道:“作為東道主,邀請一下是禮貌。”

明姒幹脆地拒絕,“那我不去。”

梁現挑眉笑笑,意思是你随意。

她注意到他旁邊的座位上,放着一只鳥籠。

籠衣往兩邊掀開,裏面竟然是一只色彩豔麗的鹦鹉,大紅色居多,羽翼和尾巴漸變成黃和藍。

他帶鹦鹉來看搏擊?

明姒看了一眼,沒忍住好奇,又多看了一眼。

那鹦鹉大概是察覺到她的視線,轉過頭來,忽然扯着嗓子叫了一聲:“恭喜發財,萬事如意!”

明姒:“……”

這俗套了八百年的祝詞,一點不像梁現的風格。

她忍不住問:“你沒教它說點別的?”

“教了,它不願意學,只會說這些。”梁現不怎麽在意的樣子,“恭喜發財,萬事如意,要麽就是——”

鹦鹉很适時地接道:“年年有餘!”

尖嗓子跟梁現略低的聲音重合在一起,莫名喜感。

明姒傾身細看,“它叫什麽名字?”

“賀歲。”梁現答。

明姒不禁莞爾。

只會說賀歲的祝詞,名字也叫做“賀歲”,還挺貼切。

唇角的弧度挑高,停頓,又慢慢收了回來。

見鬼,她什麽時候跟梁現這麽熟,還聊起來了?

都是那只鹦鹉惹的禍。

明姒天生喜歡漂亮的東西,比如珠寶禮裙高跟鞋,也比如漂亮的貓狗鳥雀,這是一種本能。

因此不知不覺,就忘了兩人不尴不尬的關系。

她抿了抿唇,收回視線。

但那只鹦鹉實在有趣,她坐得筆直,又忍不住用餘光偷瞧。

它看得很投入,到精彩之處,腦袋昂得高高的,豔麗的翅膀豎起來狂拍,激動得吱哇亂叫,逗人發笑。

梁現跟它并排而坐,都顯得穩重了不少。

明姒又把目光移向八角籠。

臺上的比賽進入決勝階段,雙方的格鬥技層出不窮,戰況愈演愈烈。

明姒正看得緊張,聽見梁現慢悠悠地開口,好像閑聊的口吻:“你猜他們誰會贏?”

她随口猜測,“紅色拳套的那個吧。”

說完細想,也覺得有道理——那個人是擅長柔道的,不都說“柔克剛”麽。

梁現一笑:“那我只能猜黑的了。”

“有賭注嗎?”明姒的勝負欲一下子上來了,托腮望着他。

他那裏還真有個她想要的東西。

梁現支肘側頭,看了她一眼,“想賭啊?”

明姒輕輕一挑眉,正要肯定,卻聽見他話鋒一轉,慢條斯理道,“明知道是輸,誰會賭。”

明姒:“……”

既然不賭,又為什麽要她猜,還要特地猜和她不同的那個。

拿她尋開心嗎?

她不想跟他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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