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申城嘉裏酒店31樓, 是國內第一家推出“高空下午茶”概念的餐廳, 坐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邊, 低頭便可以俯瞰到摩天樓林立的繁華CBD。
俞念念是這家餐廳的常客, 每次過來必點滿桌的甜品, 再拍一支vlog在朋友圈打卡。
她回複完一條評論, 擡頭朝對面道,“鄭逸洲, 你得給我個說法,可別說今天只是偶遇。”
她上午跟明姒出來逛街,剛出商場就碰上鄭逸洲迎面走來。他今天打扮得格外騷包, 頭發精心梳理過,灰色格子西裝,還配了副細細的金邊眼鏡。
要說是巧合, 傻子才信。
“想認識認識你朋友不行?”在熟人面前, 鄭逸洲沒那麽多僞裝, 他一只手撐着臉看她,毫不掩飾自己對于明姒的興趣, “不是請你下午茶了麽?”
“你哪兒是想請我啊?”俞念念對自己這個高中朋友的尿性簡直了如指掌,她翻了個白眼, “我答應和你來喝下午茶, 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關于明小姐?”
“嗯哼,她已經結婚了, 所以你死心吧。”
鄭逸洲不信, “你騙我?”
俞念念往背後看了一眼, 湊近他“嘁”了聲,“誰騙你啊?她老公是京弘太子爺,叫梁現。”
“京弘?”鄭逸洲臉色稍僵。
“吓到了吧?”俞念念對他的反應很滿意,“而且,她還是明氏集團的獨女,明正淵的女兒。”
她把昨天從姑母那裏聽來的話原封不動照搬給鄭逸洲,本想讓對方知難而退,誰知他卻一點也不驚訝,反倒露出一種……讓人有點看不懂的表情。
鄭逸洲擡手扶了一下眼鏡,眸光在鏡片的遮擋下,有些看不分明,“原來就是她啊。”
他早該發覺到的,“明”這姓氏并不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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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這話音輕得如同一句呓語,俞念念沒聽見。
“沒什麽,”鄭逸洲恢複了以往的模樣,笑了一下,“我是說,很可惜。”
等明姒接完電話回來,俞念念不斷用眼神催促鄭逸洲趕緊滾。鄭逸洲也沒有再糾/纏,借口公司有事便起身離開。
“不好意思呀姒姒,”他走後,俞念念跟明姒道歉,“我朋友他有點自來熟,我已經和他說過,以後不會和我們一起了。”
本來她答應跟鄭逸洲一起喝下午茶,就是為了告訴他明姒結婚的事,好打消這花花公子的念頭。
她又沒瞎,怎麽會看不出明姒對他并沒好感。
明姒撫平裙擺,“沒關系。”
這一個小時裏鄭逸洲有意無意的示好,在她眼裏跟他這個人一樣,如同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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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七點,申城國際會展中心。
這次D家的珠寶展共七個展廳,前五個以文物和經典藝術品為主,穿過寶石綠混金的長廊,第六個展廳則是契合本次主題“Spirit”的一些戒指、手表和項鏈,最後一個展廳中,展出了以品牌象征之物——蛇為靈感的旗袍與戲服。
俞念念對于珠寶展,完全是外行看熱鬧。她帶了個朋友過來一起拍照,兩人早就不知逛到了哪裏去。
明姒跟俞夫人則慢走慢看。
第七個展廳過後,視野豁然開朗,在會展中心的露臺,主辦方安排了一場小型外燴。
她們到的時候,氣氛早已炒熱。入口的酒臺上擺着一排橙色雞尾酒,穿着黑色西裝的侍應生來來往往,旁邊有樂隊在演奏小夜曲,來自各國各地的廚師專心制作美酒佳肴,臉上洋溢着微笑。
俞夫人也是愛湊這種熱鬧的,笑眯眯地四處看,“那個小蛋糕好像很好吃。”
明姒拿了支冰激淩轉過身,她已經不見。
這裏比展廳內喧鬧不知多少,隔着重重人群,找人的難度堪比登天。
“明小姐,好巧。”沒走幾步,明姒就聽見一道不算陌生的聲線。
鄭逸洲朝她舉了下杯,杯中雞尾酒晃蕩出水線,“明小姐愛吃冰激淩?”
他其實面相挺好,言行舉止看起來也頗有風度。一些舉動,說是有意的撩/撥可以,說是普通朋友間的示好似乎也行。
因而,明姒并沒有直接給他甩臉色。
她輕笑了下,不怎麽客氣道,“我看不巧。”
她今晚穿了條黑色及膝禮裙,卷發披散在一側,漂亮的臉上笑意不達眼底,站在熙熙攘攘的燈火前,冷淡又疏離。
“明小姐,”鄭逸洲看起來頗為無奈,“我想問你是不是對我有些誤會?”
明姒不答,看他能演什麽戲。
“我承認,在機場見到你時是有些心動,但後來知道你已經結婚,就再也沒這樣的想法了。”鄭逸洲這一番話說得誠懇,“只是有些遺憾。”
“如果當時鄭家再早一些,下個月訂婚的有緣人就會是我們兩個了。”他苦笑繼續,俨然一副與真愛失之交臂的模樣。
明姒腦海裏卻浮現出下午茶那會兒,梁現打來電話時的場景。他接通後的第一句便是,“你現在在哪?”
“不在LV,”明姒張口道,“不給買包。”
那頭梁現靜了片刻,像是氣笑了,“你以為我是成昱麽?說正經的,在哪?”
“申城啊。”
“是不是跟一個姓鄭的在一起?”
明姒愣了下,目光下意識地看向不遠處的保镖,眉頭輕輕擰起。
梁現這人,明面上講派保镖保護她,其實是在監控她吧?
連她跟誰喝下午茶都查得一清二楚。
怎麽說呢,有點不爽。
“我給你發了封郵件,挂了電話就去看,”那頭梁現似乎有些匆忙,不等她回答便開口,話說得也簡略,最後扔給她一句,“離那男的遠點。”
明姒越聽越怪,隐約聽見背景音裏似乎有女聲播報,便問他,“你在哪兒呢?”
梁現順口道,“在LV,給你買包。”
明姒:“……”
這人可真是記仇。
挂了電話,明姒打開梁現發來的郵件。
短短一分鐘,她就看完了鄭逸洲跌宕起伏的前半生——從初中到進入社會,耽于酒/色不算,居然還剛從戒/毒/所裏放出來。
真是常人無法想象的精彩。
怪不得初次見面,她就覺得他臉色虛浮,一副腎虛樣。
這會兒面對着衣冠楚楚的鄭逸洲,明姒已經在腦海裏自動給他打上了“這是個海王”的标簽,聽到他略帶遺憾的深情表白,居然還有點想笑。
明正淵要是敢把她嫁給這種人,她能用高跟鞋把人當場踢成殘廢。
“明小姐,我不知道這兩天是不是冒犯到你,如果可以的話,我請你喝杯酒賠罪。”鄭逸洲将手裏的酒遞給她。
明姒看着他,不知在想什麽,半晌,眼尾忽的一彎,“好啊。”
鄭逸洲明顯松了口氣,像是沒想到會如此順利。他笑了一下,将酒杯遞過來。
明姒在腦海裏将潑酒、扔冰激淩的動作十分順暢地預演了一遍。
在心裏默數:3、2、1……
誰知她的手指還沒觸碰到杯腳,便被另一只橫過來的手格開。
那人穿着黑色西服,這麽伸手一擋,她看見他袖口隐約露出一顆銀色的雕花袖扣。
視線往上,男人的側臉線條流暢,被遙遠的燈光勾勒出淺淡的陰影,睫毛垂下來蓋住一點眸光,顯得漫不經心又英俊。
明姒驚了下,“你怎麽來了?”
“來看展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梁現并不回答她的話,垂眸看過來時,目光忽然變得十分柔和,“讓我好找。”
明姒:“?”
這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溫柔語氣是怎麽回事?
要不是面前還戳着個鄭逸洲,她都想伸手摸摸梁現的額頭,看看此人是不是四十度高燒了。
“明小姐,這位是?”鄭逸洲一時沒有對眼前的人作過多地聯想,很不高興有人壞他的好事。
“我是她老公,”梁現瞥了他一眼,幹脆地給出回答,他伸出左手攬過明姒的肩,另一只手不怎麽客氣地将酒杯推開,“她不喝陌生人的東西,麻煩拿走。”
“明小姐……”鄭逸洲皺眉看向她,似乎一定要從她口中親耳聽到,又像是想以此時的弱勢博取同情。
只是梁現絲毫不給他這個機會。
“還聽不懂?行,那我換個說法,”梁現将明姒稍稍往後護在懷裏,隔開他的視線,再看向他時,英俊的臉上表情冷漠,眸中充滿警告意味,“你離我老婆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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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影帝,”明姒拍拍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人走了。”
梁現收回手,插在西褲口袋裏,望着鄭逸洲的背影輕嗤了聲,“他那酒你也敢喝?”
明姒撇撇嘴,剛要說“我才不打算喝”,話到嘴邊轉了個彎,她又壓了下去。
聽聽這語氣,什麽态度,以為她是弱智嗎?
“幹嘛不能喝?他人看着挺好的啊。”明姒故意說。
梁現看了她一眼,“沒看我給你那資料?”
“沒有啊,當時在外邊呢,”明姒撒謊不打草稿,“說什麽了?”
接着不等梁現開口,她又補充,“鄭逸洲是俞夫人侄女的朋友,人很溫和的,也特別有風度。”
溫和?有風度?
也對,那小白臉的長相,好像正符合明姒之前提到的擇偶标準。
梁現冷笑了聲,“他那叫腎虛。”
明姒還是頭一次聽到他用這種語氣說話,好像牙都快咬碎了似的,忍不住笑出聲來。
梁現看向她,輕眯了下眼回過味來,“你故意氣我呢?”
“啊,不明顯嗎?”明姒也看着他,笑眯眯的,“就他也能騙到我,你拿我當三歲小孩兒嗎?”
她說話時,輕悠悠地挑起一邊的眉。
身後的燈光恰好在她眼角映出了一抹緋色,她穿着黑色的晚禮裙站在那裏,紅唇飽滿精致,像色調濃郁的油畫,卻又明亮鮮活。
梁現的喉結輕滾了下。
的确不是三歲的小孩了。
“哎,想什麽呢?”明姒拿着冰激淩在他面前晃晃,卻忘了天氣炎熱,上面的球早就融化了,這麽一晃,就滴滴答答地落下來。
她把它丢進垃圾桶,接過服務生遞來的濕巾擦手,聲音有點兒惱,“我冰激淩都化了,本來還想砸他身上的。”
梁現回過神,一時竟不知道她到底是氣冰激淩化了弄髒了手,還是氣沒能砸給鄭逸洲。
他低笑了聲,“那還吃不吃?”
“吃啊,”明姒朝不遠處看去,嘀咕了句,“人怎麽變這麽多,不會拿完了吧。”
她向來怕擠,哪怕只有三五個人也不想過去,梁現卻轉身往那邊走。
明姒下意識問,“你幹嘛?”
梁現腳步沒停,視線掠過她,聲線依舊懶洋洋的,“去給你搶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