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意識回籠的那一刻,雲彥感覺自己在奔跑。

他感覺到自己的一只手被緊緊握住——擡頭,眼前是一個年輕的背影,正牽着自己奔跑在山野間的小道上。

他不可置信地打量四周——陽光溫和,滿目青翠,生機勃勃的枝葉在山風中搖曳,呼吸間滿是草木和泥土的清香。

……這一定是在做夢。

他清醒地想:自己已經在床上癱了一年有餘,只有在夢裏他才會這樣毫無障礙的奔跑——他時不時會做這樣的夢。

……可是不對。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他還記得,在劇烈的窒息感之後,有一種強烈的漂浮感襲來,他隐約看到身邊被他拉扯大的弟弟妹妹驚慌地叫着他的名字,痛哭失聲。

他想去安慰他們,告訴他們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但卻不能。

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回過神來,此刻雙腿交錯向前的感覺卻太過真實,一點也不像是夢。

雲彥擡起右手,低頭看了看。那只手修長細白,精致的幾乎要發光,沒有斑斑駁駁的傷疤,也不像是自己的手那樣骨節分明。

他忍不住用右手掐了自己一下。

……疼!

……這不是夢!

所以他這是……穿越了?

雖然不知自己身處何地,但在這樣的飛奔中,他仿佛找到了自己早已失去多年的少年心性,竟覺得有些浪漫。

他沉浸在這樣的浪漫之中無法自拔,覺得自己可以一直跑到地老天荒……

……

……

……

……直到他絆了一跤。

雲彥只顧着看風景,沒看腳下的路,一塊石頭阻礙了他輕盈的步伐,讓他不由自主地向前撲去,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前面的男人一把扶住。

“沒事吧?小心一點。”男人的語氣極致溫柔。

“沒事。”他下意識說道。

喉嚨裏發出的聲音和自己以前的聲音大不相同,但卻同樣的好聽,他感覺有些新奇。

雲彥不動聲色地打量眼前的男人。

——真是一張好臉。

輪廓清晰,線條流暢,性感之中帶着一絲霸道,深邃的眉目随随便便就能讓人覺得深情,是一張極适合大熒幕的臉。

雲彥想,要是放在以前,他一定立刻問這人要不要簽進自己的公司來。

男人穿着一身低調的休閑裝,因為剛剛的奔跑而有些微喘,看向他的眼神裏是一點點的擔憂和無限的柔情,換了別的任何一個人都可能會淪陷其中。

但雲彥卻本能地警惕——在娛樂圈裏,他見多了這樣刻意訓練出來的柔情,就像是口味過重的美食,吃多了也會膩。

眼前的男人沒有立刻拉着他繼續跑,而是定定地注視了他幾秒。

雲彥張了張嘴,試圖說些什麽了解一下自己的處境,男人卻一把将他抱進懷裏。

雲彥腦子一懵,就聽男人的聲音中帶着些哽咽,在他耳邊說道:“小彥,我們終于可以在一起了,這些年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渴望擁你入懷,多想吻你,愛你!”

“……”

雲彥渾身一個激靈,汗毛從頭立到腳,天靈蓋都要炸開了——

這是什麽鬼才臺詞!瓊奶奶嫡傳弟子吧!

雲彥在內心瘋狂吐槽,卻忽然覺得這臺詞這感覺有些熟悉。

……這不是楊粒粒給他念過的臺詞嗎?

楊粒粒算是他的妹妹,像親妹妹一樣親。在他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時候,粒粒沒事了就在他床邊聲情并茂的給他讀狗血小說,試圖逗他開心。

她最擅長的就是把肉麻的臺詞念的像詠嘆調一樣,讓臺詞的肉麻指數呈幂次方上升,每次念完,她都被自己逗到笑的前仰後合,再無聊的情節和臺詞在她魔性的笑聲中變成魔幻喜劇。

這人口中的“小彥”,恐怕不會是自己。

……不會是他想的那個“小彥”吧?

“……你是誰?”雲彥下意識問道。

“……小彥?”

雲彥頂着男人疑惑的目光,鎮定了一下。

危急時刻,是時候發揮他前世沉澱出來的演技了。

于是他放松了身體,擡起頭來,目光深深地看向男人的雙眼,語氣中帶着些撒嬌的柔軟,滿是期待地問:“說嘛~~你是我的誰?”

說罷還眨了眨眼睛。

——嗯,非常符合原著“雲彥”的人設,深得綠茶平胸受精髓。

雲彥被自己肉麻到肝兒都是顫的。

雖然沒有節操,但是效果拔群。

眼前那張俊臉笑開了,伸手點了點他的鼻子,寵溺道:“我是你的俞朗哥哥啊,是你一個人的俞朗哥哥。”

哦,他叫俞朗。

俞朗!!!

雲彥感覺自己的表情有些僵硬,但還要繼續演下去。

他将頭輕輕貼在俞朗的肩膀上,語氣中帶着羞澀,繼續問道:“那我呢?我……又是你的誰?”

俞朗抱住他的手臂緊了緊,輕笑一聲,道:“你啊,你是雲彥,是我的小彥寶貝,是我要捧在手心的小玫瑰。”

雲彥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麽跟他說話,整個人都陷入了深深的震撼。

……我可去你媽的小玫瑰!

雲彥心中一陣惡寒——他的猜測果然一點沒錯!

他竟然穿進了前不久楊粒粒剛給他讀完的一本狗血渣賤替身梗be**小說,穿成了裏面和他同名的炮灰白蓮花男配。

怪不得眼前的男人長相如此出挑,原來他就是小說的主角攻俞朗!

為了确認自己的猜想,雲彥腦海中轉了幾轉,顫抖着開口:“那……沈疏珩……”

“不要提他!”俞朗立刻打斷,沉痛道:“我知道你是被逼的,不要嫁給他,我不允許!”

瞧瞧這語氣,典型的中二小說男主角慣有的霸道。

更重要的是,這裏果然有沈疏珩。

雲彥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繼續問道:“如果被他發現了……”

“發現了又能怎麽樣!”俞朗的聲音中帶着些陰沉:“他以為自己還是王家的少爺嗎?王家都已經倒了,他一個腿殘的窩囊廢只能随着母親在沈家茍活……我真是不明白,你為什麽會同意嫁給他!”

他頓了兩秒,又皺眉問道:“你不會後悔了吧?”

雲彥沒有回答,他在腦海裏飛快地回憶原著情節。

在小說原著中,主角攻俞朗把主角受撩到了手,心中卻默默惦記着他的白月光雲彥,可是雲彥卻因為家中變故,被迫要和身為豪門後代的沈疏珩聯姻。

沈疏珩原本并不姓沈,而是姓王,原名王凜,是b城第一大家族王家的長孫,卻因為腿有殘疾而一直不受重視。

衆所周知,天氣轉涼的時候,王氏破産了。

樹倒猢狲散,王凜原本就失去了父親,只能跟着母親回了娘家,改名沈疏珩。

沈氏雖不如王家,但也算是b市有頭有臉的大戶,待他回到沈家之後,之前二十餘年一直對他不聞不問的外公,不知為何忽然關心起他這個可憐的外孫來,不僅特意送了他一片莊園,還為他悉心安排了一樁婚事。

正是這樣,才有了原著中雲彥家中變故,與沈疏珩聯姻的情節。

要嫁給這樣一個雙腿殘疾還不中用的人,雲彥自然心中委屈,時不時就找俞朗哭訴,卻沒辦法擺脫命運的安排。

俞朗得知自己的白月光要成婚了,也是傷心不已,無奈之下只能在主角受那裏尋求慰藉。

但就在婚禮即将舉行的前夜,俞朗忽然收到了雲彥發來的信息——

“我後悔了……我不想結婚!!!俞朗哥哥,你來帶我走好不好?”

俞朗瞬間打滿雞血,找了個理由從主角受的床上爬起來,想盡辦法将原主從即将舉行婚禮的古堡帶了出來。

……

……虧他之前還覺得浪漫!原來這是在逃婚!

主角受哪裏對不起你了!原身這小白蓮又有哪裏好?你是不是腦殘啊!!!

雲彥看着俞朗,心情有些複雜。

真是白白浪費了這一張好臉。

原身也是,年紀輕輕就瞎了,偏偏看上這種騎着驢想着馬三心二意的渣男。

“……”

見他沉默,俞朗有點慌,緊緊捏住他的肩膀晃了晃:“小彥,你說話啊!”

……對不起兄弟,我還沒想好臺詞,晃晃我也吐不出來。

雲彥試圖醞釀,還沒開口,就又被俞朗打斷:“你不許後悔!我知道你不愛他,你愛的人是我!”

說着,俞朗就又把他抱進懷裏,雙手越收越緊,還用力揉了揉。

雲彥:“……”能不能別動手動腳的!

雲彥試圖掙紮,卻被抱得更緊,漸漸對這具身體的“纖細柔弱”有了深切的認識。

掙脫不開,他擡頭又看俞朗,見他眼中隐隐透着血紅,心中一凜。

這本書裏做攻的,腦子恐怕都有病。

看着俞朗現在激動的樣子,雲彥覺得自己還是暫時不要ooc比較好。

“我怎麽會後悔?”雲彥努力用手撐着他的胸膛,艱難的出聲,他揣摩着原著裏對“雲彥”這個角色的描述,嬌柔中帶着些激動:“我只想趕快逃離這裏!”

俞朗受到了安撫,終于松了手。

“我們快走吧,這裏不安全。”雲彥焦急地說,飛快地從他懷裏掙脫出來。

俞朗也知道這裏不宜久留,點了點頭,拉着雲彥的手就往前跑。

剛跑兩步,卻又被雲彥拉住了。

俞朗看雲彥從山路旁的土堆上撿了一根足有手腕粗的木棍,皺眉問道:“撿這個幹嘛?”

“以防萬一,”雲彥将木棍拿在手裏颠了颠,心裏稍微安穩了一些:“有人追來了可以防身,而且下山可以當拐杖啊~”

……當拐杖的話,這根是不是有點過于粗了?

俞朗疑惑了一下,但此刻沒時間計較這個,只是匆忙點點頭,繼續帶他往山下去。

雲彥和沈疏珩即将舉辦婚禮的地方是一個建在半山腰處的莊園,雲家狀況凄慘,以前住的房子都被抵押的抵押,賣掉的賣掉,此刻只能暫住在這莊園之中。

俞朗将雲彥救出之後,自然不敢走大路,只能沿着山後偏僻的小道走,剛開始路還好,越到後面越是雜草叢生,路也變得陡了,那根棍子還真是派上了用場。

俞朗跳下一塊石臺,轉身回來扶雲彥,卻見雲彥向着莊園的方向望了一眼,不知在想什麽。

“……我會對你好的,”事到如今,俞朗怎麽也不可能放着到手的小綿羊離開,柔聲引誘道:“不要亂想,你只要跟我走就好,一切有我,嗯?”

說罷,向雲彥伸出手。

雲彥點點頭,眼中有些惶恐,但更多的是信任和期待。眼睛亮晶晶地将手遞到俞朗的手裏,被他扶着跳下這個不算太低的石臺。

石臺之下的草足有半人高。

俞朗沖他笑了一下,轉身繼續前行。

卻不料,沒走兩步,一記悶棍“砰”地打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俞朗只覺得腦子裏嗡的一聲,一陣天旋地轉,他搖搖晃晃地踉跄兩步,竟還能站着。

他身體打了個旋,回過頭去,那個舉着棍子的白色身影在他眼前晃成好幾個虛影。他在虛影中艱難的辨認那張他朝思暮想的面龐,卻發現那張臉不再羞怯柔和,而是讓他心驚的淡漠。

他不可置信地問:“你……!為什麽……?!”

啧,雲彥甩了甩手——這身體素質真是不行,文文弱弱的白斬雞,虧他還怕這一棍子把人打傻了,結果竟然沒打暈。

雲彥沒理會俞朗,又是一棍子下去。

眼前試圖向他靠近的人終于晃晃悠悠地倒下了。

雲彥嗤笑一聲,上前在他人中處測了測鼻息——很好,活着。

——開玩笑,跟你走,跟你回去當金絲雀嗎?

——還是随時會被賣掉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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