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疏珩殘疾在身,總是深居簡出,很少有人見過他的真顏。

但是婚禮畢竟是一生很可能只有一次的大事,又是外公和母親為他精心操辦的,他不可能不出來見人。

來的賓客都是沈家和雲家的朋友——雲家雖然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危機,但畢竟人脈還在,因此在場的也算是b市有頭有臉的人物。

可就在這樣重要的場合,主角之一卻消失了。

雲彥早上說自己有些困倦,想要補覺,這一休息就好久沒出來,再去找他,人就不見了。沈家人只能一邊裝作若無其事的安撫賓客,一邊抓緊時間派人尋找,雲家父母更是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在心裏将這不成器的兒子剮了一萬遍。

沈疏珩此刻在別墅一層某個房間的窗邊。

他坐的筆直,像一尊雕塑,一動不動地望向窗外。

他的手放在輪椅的扶手上,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出近乎透明的慘白,沒有一絲血色,讓人忍不住猜測,他的血是不是像他的神色一樣冰冷。

透過窗戶看着草坪上神色各異的衆人,面色陰沉,眼中透出一抹譏諷。

他的助理也像是雕塑一般靜立在他身側,只是時不時看一眼手機,透露出他內心的些許焦灼。

忽然,手機“叮咚”一聲。

助理趕忙看向亮起的屏幕,松了口氣,對沈疏珩道:“雲少他們回來了,已經到了門口。”

沈疏珩終于收回目光,點了點頭,驅動輪椅出了房間,助理連忙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後,繼續報告着那邊傳來的信息——

“沈少,老于說雲少的禮服有些髒了……”

“讓他去換。”

“是。”

距離原定的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小時,婚禮還沒有開始的跡象,前來參加婚禮的賓客們漸漸覺出不對來,竊竊地交談猜測,表面上卻笑盈盈地頗有耐心。

有一些賓客确實很有耐心——如果主角一直沒有出現,那可就有好戲看了。

而另一些則不斷截住在人群中穿行忙碌的沈母詢問情況,沈母笑着解釋,神色中卻有難掩的焦急。

正在他們猜的起勁的時候,卻忽然看到沈疏珩獨自驅着輪椅出來,探讨的聲音不由小了好幾度,生怕被這個煞星聽見。

王家的長孫——不,應該說沈家的長孫,他脾氣不好,這是人盡皆知的事,今天婚禮出了狀況,誰知道他會不會發什麽瘋。

沈母見到兒子出來,立刻笑別正在交談的客人,走到兒子身側小聲問道:“怎麽樣?人找到了嗎?”

沈疏珩點點頭:“讓他去換衣——”

話還沒說完,他就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從不遠處向他飛奔而來,興奮地像是一只見到了主人的大狗。

他未說完的話就這麽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眼睜睜地看着少年跑到自己面前,在衆目睽睽之下單膝跪地,将一大捧花塞到了自己懷裏:“送你!”

原本正在交談的客人們看到這一幕,紛紛轉過身來看他們,現場很快變得一片靜谧。

而沈疏珩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機械性地接住那捧花。

他怔怔擡頭,就看到少年笑盈盈地看着自己,那笑容比天上的陽光還要晃眼,卻又沒有讓他覺得刺痛,因為那眼中又帶着絲絲縷縷的柔情,像是藏着一片深邃星河。

少年只和沈疏珩對視了片刻,就臉紅着低下頭來,撓撓頭發,小聲說:“對不起……把禮服弄髒了。”

沈疏珩的目光這才落在他的禮服上——在潔白細膩的布料上,一點點痕跡都很是顯眼,這裏一片泥濘,那裏一片草青,袖口還沾着些濕漉漉的氣息,連臉上都有淺淺的一道泥印子。

可是這一切,放在眼前的少年身上,卻讓人聯想到山野間的蓬勃朝氣,讓人很難心生反感。

“我……我……”少年支支吾吾地開口:“以前都是你送我東西,我還沒有送過你呢……”

他終于鼓起勇氣,擡起頭來,再次看向沈疏珩,有些忐忑地說:“我一直都想送你一些什麽,可是我什麽都沒有,外公以前說你不常出門,我就想,把山野間的新鮮氣息摘下來送給你……今天一早想到之後,我就偷偷出了門,可是沒想到,卻在山裏迷路了……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少年的語氣直率的可愛,滿是少年青澀而熱烈的心思,又帶着些撒嬌的意味,讓人覺得,這樣的美少年,就算是犯了些什麽錯誤,也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雲彥慢慢說着早已準備好的臺詞,可沒有人知道,他的內心正在翻湧着怎樣的驚濤駭浪——

沈疏珩怎麽長得這樣好看!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着眼前人:額頭光潔坦蕩,睫毛纖長細密,鼻梁高挺,讓五官顯得極為立體,甚至連下巴的弧度都那麽好看。

他的面部輪廓明明是硬朗的,神情和氣場也冷肅到讓人覺得難以靠近,但是那眼中卻透着一抹憂郁,讓人覺得柔軟到心疼,微微下垂的睫毛和稍稍上揚的下巴顯得無比驕矜,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起來,都是那麽賞心悅目。

縱然雲彥曾在娛樂圈中見慣了各色美人,卻依然覺得,眼前這張臉,堪稱頂級。

雲彥在娛樂圈這個大染缸裏那麽多年,卻從來沒有戀愛過,人人道他雲彥眼高于頂,卻不知道,他也曾在心裏偷偷描繪過自己夢中情人的樣子。

如果那個模糊的容顏具象化,就該是眼前這個人的樣子。

眼前的這個人,長得沒有一寸不合他的心意。

再次回顧原著,雲彥覺得那個狗逼作者一定是腦子有坑。

俞朗的容顏描述的天上有地下無的,他今天見了,覺得不過如此。

而沈疏珩如此絕色!竟然沒寫!一句都沒寫!!!

每次寫到沈疏珩出場,作者寫人外貌時的花式彩虹屁就仿佛失了效,從來都是“他沉着一張臉”,“他神色如冰”,“他皺緊了眉頭”,“他一臉苦澀”……可沒寫一句他好看啊!

原著誤我,原著誤我。

枉費他還怕自己面對沈疏珩那一張閻王臉什麽都說不出來,做了那麽久的心理建設。

要早知道沈疏珩長成這樣,他一定策馬奔騰地回來!

只是看着這張臉,他就可以吹出一萬字的彩虹屁——

“……我知道,這捧花不及你送我的任何一種名貴,甚至不如這裏布置的那些花精致。它在山間路邊随處可見,但是它的盛開代表着我對你真摯而熱烈的愛。”

雲彥目光溫柔,落在沈疏珩的臉上,贊美的語言如泉水般流出——

“在我的眼中,世間沒有一種花草能配得上你——從我第一眼見到你,我就深深沉淪其中,你是我心目中的阿多尼斯在人間的具現,你是鬼斧神工的英俊性感,萬般星辰都彙聚在你的眼眸,每次看到此它的時候我都忍不住沉淪……”

“每每望向你的時候,我都覺得自己仿佛已經盼望了千百年,只是默默祈求你能回眸看我一眼……你不知道,你對我有多麽致命的吸引力!”

沈疏珩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沈疏珩一向理智先行。他的理智告訴他,自己應該起一身的雞皮疙瘩以表達對這種庸俗表白的唾棄,然而他想象的情況竟然沒有發生,他只覺得自己心髒劇烈地跳動。

他忍不住皺了皺眉,甚至想伸手按按胸口,覺得自己怕是病了,有點心律不齊。

然而,手剛剛擡起來,就被雲彥一把捉住。

沈疏珩:“……”

少年從口袋裏掏出兩枚青草編織的戒指,一只放在他的手心,一只捏在手裏,眼神中滿是羞澀:“所以,我決定送你這些最平凡的、随處可見的東西,因為我知道,富貴不是永恒,但真心隽永,無論将來是貧窮還是富有,就算我們一無所有,一文不名,我也願意在每一個清晨,都為你獻上一束剛剛盛開的鮮花;就算沒有鑽戒,兩個青草編織的戒指,也能将我們的心連在一起!”

“所以……”少年躊躇了一下,神色變得緊張,接着向他投來熱烈的眼神:“你願意,讓我為你戴上這枚代表我心意的戒指嗎?”

“……”在衆人的灼灼目光下,沈疏珩沉默許久,最後艱難地點了點頭。

一個慶幸地笑容立刻在少年臉上綻開,少年握住他的手,将手指間的戒指緩緩地套在他的無名指上。

……有一點點大。

……不過這不重要,咳。

少年笑得心滿意足,又将自己的手伸出來,放在沈疏珩眼前。

看着那圓潤白皙的指尖,沈疏珩覺得自己的心律不齊好像更嚴重了一些。

他捏起手心裏的那枚草戒,面無表情地捏住少年的無名指指根,将戒指套了上去。

還沒來得及收回手,就被少年反手握住——十指相扣。

沈疏珩:“……”

整個現場鴉雀無聲,所有的賓客全都定定地看着眼前眼前的場景,有人灑了手中的酒,卻毫無所覺。

他們看着那對新婚夫夫互相凝望的樣子,只覺得溫柔的電流與火花幾乎具現化——

在場的少女們甚至捧着心口,在心底瘋狂尖叫——

這是什麽神仙愛情!!!

……

……

……

與雲彥對視三秒之後,沈疏珩終于回過味兒來,面色沉了沉。

而此刻,雲彥的目光也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雲彥:感動嗎?感動的話放我一馬?嗯?

沈疏珩:……呵。

所以,他到底是娶了個什麽妖精?

作者有話要說:  沈疏珩:我覺得我被綁架了,可是我沒有證據……

雲彥:(扯扯他手上的草戒)不!你有!這就是我綁架你的證據!不如我們來一場斯德哥爾摩之戀?

沈疏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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