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怎麽會想到……要站起來?”

一吻過後, 雲彥喘息着靠在門上問道,眼裏都是水光。

抱住他的手臂無法克制地收緊, 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心中卻又有一種異樣的滿足。

“我只是……想陪你一起, 去你想去的地方。”

這樣的回答簡簡單單,卻讓人心中發澀。

鼻尖的酸意已經無法抑制,雲彥趕忙又咬上了眼前柔軟的唇, 生怕自己下一秒會哭出來。

那天下午, 其實雲彥和沈清雅聊了很多, 甚至從她那裏得知了沈疏珩不願意站起來的原因。

“疏珩從小性子就冷,不太愛說話,在學校裏沒有太多朋友, 自從截肢之後,在家休養了半年, 回到學校之後發現, 曾經的朋友都和他疏遠了。”

“疏珩當時上的那個學校, 裏面很多豪門子弟, 交友的時候多多少少要看家世。王家那個時候風頭正盛, 很多人都上趕着巴結, 疏珩在學校也不例外。他最讨厭那些虛僞又功利的人, 對很多人都沒有好臉色……所以後來他父親去世, 他也沒了一條腿……情況你可以想象。”

人都是這樣, 捧高踩低, 當曾經驕傲的人從雲端跌落之後, 什麽阿貓阿狗都覺得自己可以踩一腳。

“更何況,還有王肅笙的大兒子,王澈,就是那次在持槍的王澄的哥哥。王肅笙結婚早,王澈和疏珩同級,他天資不高,原本就一直被疏珩壓一頭,之前還總是因為他父親更親近疏珩而記恨在心,所以出事之後,他就在學校裏帶頭欺負疏珩,如果有人敢對疏珩好,他就也讓人欺負那些人,很快,就沒有什麽人敢接近疏珩了。”

“他父親自然不管他,我也是那時候開始懷疑王肅笙的。”

簡而言之,就是校園霸淩,還是來自于自己“親人”的霸淩。

雲彥一開始還在想,那時候的孩子們畢竟都不大,至少有一部分孩子應該是單純善良的,沈疏珩從小優秀,怎麽說都應該還保留着一些朋友,卻沒想到還有一個王澈。

“最開始疏珩其實很堅強,那個時候他主動要求去配過假肢的,那時候的假肢不比現在,比較笨重,也不舒服。在傷口長好之後,疏珩就不願意再坐輪椅,開始練習使用假肢,傷口和假肢相接的地方總是磨的生疼,但是他也不說,就是想有一天去學校的時候,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

“……他練習了很久,但是沒想到,第一天到學校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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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王澈,他帶着人,公然在學校人來人往的路上就堵住了疏珩,罵他是殘廢,打他,并且……當着那麽來往學生的面,卸掉了他的假肢……然後砸的稀爛。”

沈清雅說到這些的時候,眼中還帶着刻入骨髓的痛苦。

雲彥聽到的時候簡直氣的渾身顫抖,心想,如果他在的話,那個時候他一定會弄死那個叫王澈的——還有王肅笙,他們父子倆合該被絞肉機生生絞死!

如果沒有遇到,你永遠都不知道,人性可以多麽的惡。

幸好,王肅笙早已入獄,最後據說在監獄中發瘋自盡,而王澈也因為後來的一場意外導致高位截癱,現在只能住在一棟破舊的筒子樓裏了此殘生。

現在雲彥終于明白沈疏珩為什麽不願意站起來了。

因為他最初想要站起來,想要得到那些“普通人”的認可,可是那些人卻讓他心寒。

那一天,幾乎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觀,所以從此以後,疏珩就再也不想成為一個“普通人”了——他憎恨那些人,更不屑于與那些人為伍。

就算站起來,他也要以超越所有人的姿态,讓他們為曾經犯下的過錯而後悔。

現在,雲彥終于理解了沈疏珩曾經提到“将另一條腿也截掉”時的冷酷。

因為無論什麽痛苦,都不會比當時被人欺淩的時候更痛了。

雲彥現在甚至覺得,沈疏珩沒有成為一個危險的反社會分子,反而成為一個只願待在幕後的隐形掌權者,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那個時候,真的沒有……真的沒有哪怕一個人站出來保護他嗎?”

“……有。”沈清雅想了想,點了點頭。

“那後來呢?”

沈清雅似乎又想到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最終搖了搖頭。

雲彥沒有再追問——如果真的有人讓沈疏珩重新升起哪怕是一點希望,他都不會選擇離開校園,在陰暗和孤獨中度過整個青年時代。

而他不願意站起來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僞裝。

在仇人還沒有被起底之前,沈疏珩和沈清雅都必須僞裝成全然無依無靠的弱者。而對于沈疏珩來說,再沒有什麽比“一個意志消沉的廢人”更好的“身份”了。

當得知了這一切之後,再看到沈疏珩站在自己面前,就愈發覺得窩心。

他因為那些沉重的心結坐了那麽多年的輪椅,卻願意為了“陪自己去想去的地方”而重新站起來,穿上曾經給過他痛苦回憶的假肢。

這簡直是犯規!

沈疏珩站起來之後的樣子簡直帥的讓人腿軟,雲彥知道他一直也在健身和複健,但從沒見過他使用那些器材的樣子。而現在,穿上一身西服的沈疏珩展現出了他最好的模樣——标準的倒三角身材,腿長的不像話,抱起來肌肉彈性十足,讓雲彥忍不住想要上下其手。

更何況,他又用那樣一副可憐兮兮任人蹂,躏的表情看着自己,簡直是在誘人犯罪!!!

雲彥抱着一顆蹂,躏美人的心吻了上去,沒想到最後被蹂,躏的卻是他自己。

沈疏珩最開始還能保持溫柔,但當感覺到雲彥急切地迎合和放任之後,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

腰間的力道越來越大,雲彥感覺自己在被他揉進懷裏,攀附着他肩膀的手指攥緊了,光裸的足尖都為了迎合這一吻而踮起,胸腔內的氧氣都被一點一點耗盡,雲彥有些眩暈地聽到沈疏珩在自己耳畔發出沙啞的聲音:“彥彥,不要這麽縱容我,我會忍不住……”

“那就不要忍……”

然而就在雲彥全身心都在叫嚣着更進一步的時候,沈疏珩卻猛然放開了他。

雲彥詫異地看着他,眼眶都是紅的。

沈疏珩手臂放松了力道,撫了撫雲彥的臉頰,卻又舍不得和他分開,于是努力地平複着起伏的胸膛,又讓雲彥貼回到自己懷裏,最終解釋道:“我什麽都沒有準備……我怕你受傷。”

雲彥“噗嗤”一聲笑出來。

……其實……不準備也可以,總是有辦法……

但是他還是什麽都沒說,因為在對視的時候,他從沈疏珩猶豫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種藏得極深的恐懼和自厭。

他心疼地在沈疏珩脖頸處蹭了蹭腦袋,輕撫他的背脊,笑道:“那下一次你可要準備好啊……不然就……”

“強了你。”

……

最後說要強了人家的雲彥又被按在床上親了半天,嘴都腫了才被放開,半點儀态沒有地趴在某人的胸膛上,色眯眯地捏着人家的肌肉,舒舒服服地不想說話。

“雲彥……”沈疏珩叫他的名字,抱着他的手臂收了收,低聲問他:“現在……算是原諒我了嗎?”

剛問完,他就感覺到懷裏的人點了點頭,頭發掃在頸側癢癢的,緊接着下巴被人咬了一口。

雲彥擡起頭來,也抱住他,壞笑着說:“‘美人在懷’,我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也不知道到底誰是“美人”,誰又在誰懷裏。

“更何況‘美人’還說要陪我去逛街……”雲彥伸手摸了摸自己觊觎已久的睫毛,又有些擔憂的問他:“你的假肢會不會不習慣啊?最近是不是練習了很久?走路多了會疼嗎?”

沈疏珩搖搖頭。

“不會疼,我以前為了要……所以一直在鍛煉肌肉,不過假肢是今天下午才嘗試,所以還不太熟練,”沈疏珩看着雲彥的眼睛,承諾道:“給我幾天時間,我會走的更好。”

雲彥聽的窩心,在他身上拱啊拱的往上了一些,雙手捧住他的臉頰,額頭抵住額頭,說:“你已經很好了,特別特別好,帥死了,我都不想把你放出去,肯定會有好多人想跟我搶。”

“……是嗎?”沈疏珩嘴角勾了勾。

雲彥點點頭,又親了他一口:“不管,我們已經領證了,蓋個戳,以後誰都不許和我搶。”

“嗯,他們不敢,”沈疏珩又攬了攬他的腰,帶着笑意低聲說道:“我是你的。”

……

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像是一陣電流一樣從心尖流遍全身,雲彥看着沈疏珩溫柔的眼眸,覺得自己可能要被溺死在他懷裏,永遠也出不來了。

以前他完全不能理解楊粒粒給他念的那些霸總小說裏的那句經典臺詞——什麽“你是我的”,這是什麽傻逼臺詞,侵犯人身自由還理直氣壯起來了!

今天他才知道,原來是他太天真。

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到,原來喜歡一個人到了極致,想要占有他的欲望會是這麽強烈。

當聽到沈疏珩說“我是你的”的時候,他覺得四肢百骸到處都舒舒坦坦,只想永遠沉醉不醒。

到底是誰說沈疏珩不會說情話的?

趁着自己不注意的時候,他到底補了多少課!!!

電光石火之間,雲彥也愈發明白了沈疏珩始終不想撤掉那些監控的心情。

當他發現喜歡自己,卻還不知道怎麽靠近自己的時候,恐怕也很不安吧。

所以,自己一個人坐在空寂的房間裏,一次又一次地聽着自己的聲音。

雲彥心髒酸酸軟軟地,感覺什麽原則都要沒有了,趕忙趁着理智尚存,把監控的事情跟沈疏珩說清楚。

“原諒你了,不過監控這件事,我們還是有個清晰的約定。”

沈疏珩點點頭,等他說。

“第一,我可以接受定位,具體怎麽放置定位裝置,我們明天再讨論。”

“第二,如果某些時候有必要的話,我可以接受監聽和監控,但是你必須事先讓我知道,如果我發現你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監控我……就永遠沒有下一次了。”

沈疏珩猛地擡眼看他,又連忙點頭,眼中還是帶了些黯然。

雲彥幾乎覺得自己說的太重了,恨不得立刻哄他。

心底唾棄了自己一番,他還是繼續說下去。

“第三,我要學定位、監聽監控裝置相關的所有理論,你要教我,不許藏私!”

這個可以從根本上杜絕自己對沈疏珩的懷疑,畢竟知己知彼才是最放心的——永遠不要高估人性,哪怕是自己的人性。

“第四,你要教我一些追蹤與反追蹤知識,我還要學些格鬥什麽的,必要時候可以防身,這樣的話,你也可以放心一些。”

“還有第五……”雲彥語氣軟下來:“以後我要去哪,都會事先告訴你,讓你了解我的行蹤,發來信息的話,只要我看到了就會回複,有事就會告訴你……你要是覺得不安,就告訴我,好不好?”

雲彥的眼神那麽柔軟,仿佛藏着雲朵。

沈疏珩看着他的眼睛,許久之後,終于攥住他的手,藏住心中澀意,吻了吻他的指尖。

“好。”

“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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