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根據房卡上的地址, 雲彥讓助理把自己送到了酒店門前。
進入酒店之後雲彥幾乎是一路奔跑, 他想要鎮定一些, 卻怎麽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
站在對應房號的門口,雲彥氣喘籲籲地敲響了門, 這才意識到自己是有房卡的人,簡直要被自己蠢笑了。
不過,等他來開門, 也很好。
明明不久之前他們還相擁而眠, 可此刻站在門口, 雲彥卻覺得仿佛已經過了一生,仿佛久別重逢。
房間門打開, 像是歸來見到故人。
沈疏珩筆直地站在門內看着他, 目光微顫,似乎想要觸碰他,卻又近鄉情怯般地縮了縮手指。
猶豫什麽呢?
疑惑只是瞬間閃過,雲彥再也無法忍耐心中的躁動,直接撲了上去, 用腳帶上房門, 将沈疏珩抵在玄關的牆上,抱住他的脖頸,便狠狠吻了過去……
唇舌絞纏,心中仿佛積累了兩世的思念終于傾瀉而出, 洶湧地情感讓兩人劇烈地顫抖, 沈疏珩最初分明是被動的, 後來手臂卻在他腰間越收越緊,仿佛要将他揉入骨血,卻又在竭盡全力地克制。
過了許久,一吻終了,雲彥呼吸不穩,與沈疏珩額頭相抵,啞聲說道:“我回來了。”
聽到這四個字,沈疏珩的眼睑狠狠一顫。
雲彥發現,沈疏珩只是深深地看着他,漆黑的眼中深藏着驚人的深情,卻一言不發。
“……怎麽了?”雲彥微微皺眉,用手輕輕撫過他的臉頰,“在想什麽?”
沈疏珩卻閉了閉眼睛,攥緊了指尖。
在知道雲彥并不屬于這個世界之後,失去的恐慌一直籠罩在沈疏珩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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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那次,莫林到家裏來給兩人算命的時候,就暗示雲彥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沈疏珩那時候覺得那是無稽之談,後來卻不得不相信。
與此同時,他也認為,能夠預知此事的莫林也許可以解開他心中的疑惑和不安,于是,在雲彥不知道的時候,他就已經聯系過莫林。
他想要知道更多的信息,然而莫林始終态度模糊,說了些什麽“雲彥是天選之人,後續之事不可預測”之類的鬼話,把自己包裝的更像是一個神棍了。
沈疏珩卻一直覺得莫林那些模糊的言辭背後隐藏着什麽,可是無論如何探問,都打探不出。
直到他做了一個夢。
做夢的時間距離他第一次找莫林已經過去了很久。
經過醉酒那晚的幹柴烈火,雲彥開心地搬到了他的房間,兩人夜晚總是相擁而眠。最初一段時間沈疏珩總睡不着,而是在雲彥熟睡的時候,長久地借着月光看他的睡顏。
這些年他一直睡不好,失眠是常态,懷中有了雲彥,反而成了他漫長黑夜中的慰藉。
漸漸地,他發現,在最初的小心翼翼過後,抱着雲彥總讓他感到放松而寧靜。
于是某一個夜晚,也許是因為睡前體力消耗過多,也許是因為懷中的人依賴的姿态讓他覺得心安……他第一次陷入了長久的沉眠。
他已經很久沒有熟睡過那麽長時間,再次醒來天已經大亮,伴随他醒來的,還有那個短暫而清晰的夢境——
他夢見有人湊到自己身前,雙手繞到自己脖頸之後,為自己戴上一個玉墜。
他垂眸,感覺到那人溫熱而親昵的氣息,聽到自己的心髒在砰砰直跳。
在夢中他依然記得,他認識那玉墜——那是雲彥的玉墜,可是擡頭,卻看到了一張并不屬于雲彥的臉!
那張臉極為英俊,即使在清醒之後,他依然記得十分清楚。
可是那張臉到底不屬于雲彥。
他從夢中驚醒。
夢中的那張臉讓他感覺到熟悉,能夠輕易地激起他一些微妙的心緒,更可怕的是,在夢境的最後,那人系好了玉墜,擡眼對他一笑。
那一笑讓他心中恍惚,有一瞬間,他覺得那就是雲彥。
可他不敢想。
如果錯認,那是對雲彥的一種侮辱。
幸好雲彥還未醒來,他心中不安更甚,卻藏好了自己的情緒,在雲彥面前僞裝的和往常一樣。
之後某天,在雲彥不在的時候他去找了自己的心理醫生。
通過一系列的分析和不算順利的催眠之後,心理醫生告訴他,那個玉墜對他而言可能是一個心錨,當他見到那個玉墜的時候,潛意識就會産生某種傾向,致使他做出和“雲彥”結婚的決定。
——怪不得當初他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做出那樣的決定。
而婚後,現在的雲彥并沒有再戴過那玉墜,甚至在自己第一次問他的時候有些茫然,顯然對玉墜的事情并不知情。
現在,玉墜又出現在夢裏,則更是讓真相撲朔迷離。
沈疏珩最終還是決定去找莫林。
再次聯系莫林的時候,他直入主題,問他知不知道那個玉墜是怎麽回事,那個玉墜究竟屬于誰。
這次莫林卻一句廢話也沒說,直接問他:“你夢見了?”
——自此之後,真相的大門,在他面前緩緩打開。
莫林告訴他,他夢中的那個人就是雲彥,可是畢竟所有的真相還都隐藏在迷霧之後,他不知繼續探索會看到什麽,因此他決定獨自前行,讓莫林先不要告訴雲彥。
此時,距離雲彥即将外出拍戲已經沒剩幾天。
在雲彥離開之後的第二天,沈疏珩就收到了莫林寄去的記憶激發器。
按照說明使用之後,記憶的出現卻并不順暢——因為他總是在失眠,而且越是想要入睡,失眠就越嚴重。
後來,為了記憶的恢複,他只能持續不斷地瘋狂工作,直到累極了才睡下,直到能夠陷入沉眠,才終于開始出現記憶。
他之前并不信任莫林,并沒有把那個激發器還給他,而是放在實驗室做了一段時間的研究,直到第一次記憶出現,他才終于确認了效果,這才把東西還給莫林。
因此,當雲彥從莫林手中要這個記憶激發器的時候,莫林才會一拖再拖。
由于嚴重的睡眠問題,他記起那一切的時間只比雲彥早一天而已,當他終于知道了莫林口中的交換內容為何物之後,立刻讓人備機飛往雲彥所在的城市。
那時,他還以為雲彥什麽都不知道,他甚至在猶豫,要不要讓雲彥知道。
畢竟曾經的那一切都太過沉重——雲彥,也就是曾經的喬思谕,看到了他最不堪的過往,那一切,都是他想要在他愛的人面前極力隐藏的。
更何況,喬思谕為了救他,死在最燦爛的年華。
他不想讓雲彥在記憶中再次體驗死亡的痛苦,不想讓雲彥看到自己過去的不堪,與此同時他還有一種恐懼,他害怕雲彥得知這一切之後,發現曾經付出的一切代價,并不值得。
雲彥為他付出了太多太多。雲彥付出了生命換自己活着,又付出一生的健康,卻只希望他能幸福。
而他自己呢?
自己卻不願意放雲彥去過他燦爛的人生,反而一心想要将他禁锢在自己身旁,甚至連最終的代價都付的不夠多。
他知道,雲彥的生命是豐盛的,無論遇到什麽樣的人,都一定可以過地幸福,可是自己不一樣,自己陰暗、無趣、匮乏而又自私,雲彥說愛他,可他卻不知道自己為何可以被愛。
他憑什麽享受雲彥的光芒?他又何德何能成為雲彥一生所愛?
他知道雲彥有權得知真相,可私心裏,他又幾乎希望雲彥什麽都不知道。
之前那樣,就已經很好,他只希望能夠守護雲彥,卑劣地享受着從他那裏偷來的溫暖,過此一生。
可沈疏珩沒想到,他連夜乘着飛機前來,還未落地,莫林就告訴他,雲彥也已經知道了一切。
他知道雲彥一定也會探索,他也知道自己無法責怪莫林,可卻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心中的忐忑和怯懦。
他如此地渴望見到雲彥,卻又害怕從他眼中看到哪怕是一絲一毫的不滿。
而現在,雲彥就在他眼前在他懷裏,在相見的第一個瞬間,雲彥就毫不猶豫地吻他,可他還是懷疑。
他懷疑,自己真的值得嗎?
“……值得嗎?”過了許久,沈疏珩才終于問出口,聲音帶着顫抖的沙啞。
“什麽?”雲彥怔愣。
沈疏珩沒再說話,強迫着自己放松了攬住雲彥的手臂,卻最終發現,自己還是舍不得放開。
雲彥将額頭離開些許,看着他的眼睛,卻在他閃避的目光中看到了一抹濃重的自厭。
……原來,是在鑽牛角尖?
“你看着我。”雲彥忽然說道。
沈疏珩睫毛輕顫,過了片刻,才轉過眼來,對上了雲彥的目光。
“我愛你。”雲彥說。
沈疏珩的眼神立刻亂了,眼眶有些發紅:“為什麽……要付出那麽多?我根本不值得……”
“我愛你。”雲彥打斷他,聲音堅定。
沈疏珩的聲音哽在喉間。
“知道為什麽我要換有人愛你嗎?”雲彥說道:“因為那時候我已經死了,我唯一的願望就是你能幸福,希望你能走出陰霾,希望命運能對你好一點。”
沈疏珩眼眶通紅的看着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雲彥卻繼續說:“可是你知道嗎?如果我那時候我沒有死,我絕不會把你拱手讓人,如果有任何人想要把你從我身邊奪走,我都可以跟他拼命——我一定會把你看地死死的,讓你只屬于我一個人。”
沈疏珩的眼中閃過不可置信。
“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會有占有欲嗎?”雲彥撫摸着他的臉頰:“你知不知道曾經有多少人喜歡你,你知不知道當時有多少人都在偷偷地看你?你知不知道他們對你多麽向往可是卻不敢靠近?可是只有我一個人能站在你身邊,只有我一個人敢站在你身邊——他們只是不敢說而已。”
“恰好,他們都不敢,你就只是我一個人的。”
雲彥深吸一口氣,又道:“你從來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愛你,我看過那份資料,你一生可能獲得的愛是一個極為可觀的數值,可是那時候為了讓我回來,你毫不猶豫的放棄了所有的愛,只為了一個可能不愛你的我回來……你有沒有問過自己,值得嗎?”
“如果沒有那次交換,可能早就會有很多很多人為你神魂颠倒,可現在不一樣了,你只剩下我一個了,你覺得值得嗎?”
沈疏珩深吸一口氣,沒有回答,卻漸漸收緊了手臂,用一個極為依戀的姿勢,将他攬在懷裏。
“你覺得我付出更多嗎?”雲彥感受着他的體溫,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聲音有些顫抖:“可是能夠愛你,才是我最想得到的啊。”
“你覺得,值得嗎?”
過了許久,雲彥才感覺到沈疏珩重重地點頭,聲音沙啞地說:“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