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自責

季雙雙如何也想不到, 自己竟會死,且還是被那個她嫉妒得準備弄死的樓安景給一劍殺死。

她不過是因着白日裏的事,心氣不順, 情緒起伏, 導致即使入夜了,也無法安睡, 便獨身一人在帳篷的背光處坐着想事情。

那個白袍男人給她的瓷瓶, 她有打開看過, 裏面一顆瑩白如玉的丹藥。她亦有聞過, 丹藥竟真的無任何味道。

這讓她心安的同時, 又對那個白袍男人很是警惕。

在得到丹藥的這幾日裏,她的心情總是莫名的起伏不定。

一開始的大腦發熱過後,待到頭腦冷靜,她便察覺這事不妥。

先不說将軍對樓安景是如何的保護周全,而她,要如何接近樓安景?又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将丹藥下到樓安景的吃食裏?

若是樓安景真的出事,她又要如何不被懷疑?

這些問題讓她的大腦一刻也無法安靜下來。

她這才發現,是她将事情想得太過于簡單。

那個樓安景, 并不如傳言當中那般溫和, 就她今日的觀察, 其人與将軍性情相仿, 看着溫和好親近,其實對誰都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她雖還是想讓樓安景死,卻不得不重新考慮該如何行事, 才不會被人起疑。

只是樓安景幾乎一整日都在馬車內,哪怕是午膳與晚膳,也是與将軍在一處,她并無半點下手的機會。

看着月光,季雙雙嫉妒的同時,又很是羨慕樓安景能正大光明的站在将軍身側。可越是羨慕對方,她便越是想要對方離得将軍遠遠的,最好是永遠消失。

這種矛盾的心情讓她無論如何也靜不下心來休息。

這一路去往邊關,她不知是否能找到機會将樓安景弄死。

就在她不得其法之時,竟然見到樓安景獨自一人往小樹林而去。這讓她驚訝的同時,又感到驚喜。

聽說樓安景乃是一介書生,并不會任何防身之術,如此,她是否等來了機會?

在樓安景的身影消失在小樹林之後,她才跟上去。

只是,小樹林好似有古怪,她總也走不過去。

就在她心內焦急之時,卻見到了樓安景與一個男人打鬥的場景,這讓她吃驚極了。

不是說樓安景不會武功嗎?為何現下卻是能與人打鬥?且兩人的打鬥讓她震驚得顫抖。這哪裏是武功,這分明是仙家法術。

只是,在見到樓安景背對她的身影時,季雙雙便再也顧不得其他。

這是一個機會!

只是,尚未等她将劍刺入背對她的樓安景身上,她卻驀然覺得胸口一痛,太過于痛苦的感覺,讓她忍不住叫出聲。

之後,令她恐懼的是,她的意識在慢慢的消失,當最後一點意識消失時,她只來得及看見那個她以為是文弱書生的樓安景将另一個男人打傷。

季雙雙的生死,對于樓安景來說不過是一個插曲。因此在他極力忽視了第一次殺人帶來的心理不适之後,便将那種莫名而起的情緒發洩在了眼前這個男人身上。

他也不再一味的只用靈力比拼,而是不停向對方扔符箓。

什麽爆裂符、定身符、火烈符、冰刃符等等。

這些雖都是最低級的符箓之術,可誰也經不起它數量多。

這些符制作起來很簡單,至少對于現在的樓安景來說,且他還在交易器上跟人換了不少。因此現在用起來一點也不覺得心疼。

男人一時之間顯得左支右拙,終于在靈力不濟時,被樓安景一劍給刺傷。

男人悶哼一聲,立馬退出了困陣。

樓安景站在原地半晌,這才暴力破了陣法走出去。

在路過季雙雙已無生命氣息的屍體時,樓安景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回到馬車上時,營地裏,除了雲牧遠知道樓安景出去過,便沒有任何人知道。

巡邏的士兵也只見到樓安景下了馬車,之後便再沒有人見到過其人。

大半夜的要出去,樓安景自然也不會讓太多人看見。

因此在下了馬車之後,便趁巡邏的士兵不注意之時,才閃身去了小樹林。

只是他怎麽也沒想到,季雙雙那個時候竟然沒有睡覺,還跟着他去了小樹林。

樓安景看着閉眼好似在打坐,但實是在極力忍耐着情緒的雲牧遠時,便整個人放松,撞進了他的懷裏,“君墨,我殺了季雙雙。”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他的心在發抖,手也在發抖。

路過季雙雙的屍體時,他不是不屑看,而是不敢看。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這讓他心理有一種極度的恐慌。

雲牧遠聞言心裏一緊,立馬抛開了自己的情緒,将懷裏的樓安景摟得緊緊的,并道:“殺了便殺了,就算小景你不殺,遲早我也會将之殺了。”

“我在跟另一個修真者打鬥,季雙雙就那麽帶着殺氣的出現在我背後,我,我便一劍将其殺死了。”樓安景将頭埋進雲牧遠的懷裏,感受到臉頰上的溫暖,聽着耳朵邊有力的心跳,情緒才慢慢的緩過來,只是一雙手還是死死的摟住雲牧遠的腰。

“既是她對你懷有殺意在前,小景殺她并無錯。”雲牧遠将他的頭自懷裏擡起來,雙眼盯着他的眼睛,見到內裏的不安與惶恐,雲牧遠忍住心疼,輕聲道:“小景,你殺她無錯,若是你對其心軟,在前有敵人,後有她不安好心的情況下,或許死的便會是小景你。小景,就算是想到你會因心軟而讓自己受傷或是出任何意外,我便恨不得再去将其屍體再刺上幾劍。”

見到他情緒趨于緩和,雲牧遠繼續道:“小景,我希望你好好活着,在我尚未成長起來之前,好好的保護自己,不因任何人,讓自己受傷。”任何人,自然也包括他在內。

樓安景抿了抿唇,輕輕點頭,又再次将頭埋進了他的懷裏,聲音悶悶的道:“我知道,我亦不想自己受傷,我,只是有些不适應。”

就算被人說軟弱,說娘,說矯情,他也想任性的讓自己如此一次。

他雖然知道自己自從走上修真這一條路之後,便會有親手殺人的一天。只是,他以為會在自己做好心理準備的情況下。

殺死季雙雙,他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他仗着手中的法器比對方高,身上又有防禦性法衣,雖然戰鬥經驗尚且不足,可與對方也能勢均力敵。

可季雙雙的突然出現,且還對自己有殺意。在當時,他沒有任何的選擇。

大哥曾經跟他說過,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若是在當時他稍有猶豫,他不知道,自己會是個什麽下場。

季雙雙的武力值他并不看在眼裏,可他也不能因為輕敵,而讓自己有任何意外發生。

何況,季雙雙若是攻擊他,他必定要分心,這一分心,面對自己的,或許就是殘酷的結果。

他還要回去地球,還沒有去修真界看看,也還沒有跟雲牧遠長長久久。

因此在當時,季雙雙才一露出殺意,他便毫不猶豫的反手給了她一劍。他是修真者,不需要轉頭,靈識就是他的眼睛。

那一劍看似随意,但只有他知道,那一劍命中的絕對是季雙雙的心髒。

在察覺到季雙雙對他露出殺意的時候,他就沒有打算讓她活着。

因此那一劍,毫無意外,要的是季雙雙的命。

雲牧遠摟着他,右手緩緩在他頭上輕輕撫摸。

馬車內一時無聲,而雲牧遠此時,心裏則是又自責,又懊悔。

若是他實力再高些,便能與小景并肩,季雙雙也會死在他之手上。他也懊悔自己對屬下太過于仁慈,他念在這幾年的情誼上,對身邊有着過命交情的屬下,總是要更寬容些。

若是他如震寧将軍那般鐵血治軍,如季雙雙這般的女眷,又怎會出現在軍中。

雲牧遠雙眼黑沉得好似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天空,內裏,誰也不知是狂風暴雨,亦或是冰冷寒冬。

察覺到懷裏的人熟睡,雲牧遠才稍稍移動了一下|身體,讓懷裏的人能睡得更舒适一些。

一夜過去,翌日,樓安景是在馬車外的吵鬧聲中醒過來的。

雲牧遠見他醒了,動了動有些發麻的右手,“小景醒了,青竹已熬了肉粥,起來洗漱吃一點。”

“唔,外面發生何事了?”樓安景下意識的在他胸口蹭了蹭。

“季雙雙的屍體被人發現了。”雲牧遠摟住他的身體,第一時間便察覺到了他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便安撫的在他背上輕輕拍了拍。

“我無事。”樓安景擡起頭沖他笑笑,“出去吧。”

“嗯。”雲牧遠見他神色的确是無異樣,這才拉着他一起出了馬車。

“少爺。”青竹聽到馬車裏的動靜,便知自家少爺跟王爺醒了,立馬拿出準備好的碗筷将熬好的粥給盛了出來。

這碗筷還是他在大軍路過一個村子外時去換來的。因要趕路,他也只換了兩副碗筷。

“嗯。”樓安景去到一邊簡單洗漱了一番,這才過來火堆邊接過青竹遞給他的粥碗。

此時天色将将泛白,周圍還有些薄霧,空氣也有些濕冷。

雲牧遠始一出現,便有親兵過來向他禀報道:“将軍,有兵士在小樹林之內發現季副将之女,季雙雙姑娘的屍體。季副将正帶着百人兵士前往小樹林查找線索。”

雲牧遠神色冰冷,雙眸暗沉,聞言冷聲道:“傳令将人召回,若是抗令,以軍法處置。”

禀報的親兵被他話裏的冰冷震得身體一僵,随即便反應過來,大聲應道:“是,屬下立馬傳令。”

說完便跑了開去。

雲牧遠低着頭,眼裏是不明的光芒。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