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雪花
亡靈騎士大軍的攻擊迅猛而決絕，在一頭巨龍攻擊時一時不慎，被騎士長抓住機會，佩劍狠狠擲出，刺破龍鱗，釘了進去。灰色的霧氣很快侵蝕，巨龍發出痛苦而絕望的□□，它的肉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被腐蝕，被刺進去的地方已經露出白骨……
龍王猛地俯沖下去帶起那只巨龍，高亢的龍吟中夾雜着憤怒與悲戚，戰事愈發慘烈。
“這……亡靈大軍，根本不能與它們近戰啊……”
“亡靈元素侵蝕極強。”泱洛聲音很輕，陳述了這個事實。
尤其是，亡靈騎士大軍散發的亡靈元素。
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那時候，思諾之前，每百年一次浩劫，剛剛修養回原來的狀态，浩劫便又來了。他們根本沒有喘息的時間，沒有發展的時間……
或者說，即使發展了，也抵不過亡靈騎士大軍的鐵蹄，遲早化為虛無被湮沒在塵土之下。
“思諾到底是……怎麽獻祭的？”看着後方不斷用魔法攻擊消耗的精靈們，笙竹怔怔的。思諾好像并不是一開始就抱着獻祭生命封印亡靈大軍的想法啊……
後代長老們口耳相傳，一直一直都讓笙竹以為思諾是一個大聖子，心懷天下的那種，直接用自己的生命換取了大陸後來無數代的平安。
但如果這個影像是根據溯洄投影……
“思諾是精靈王，是最有天賦的精靈。若他不死，精靈族會迎來史上最大的輝煌期。”泱洛聲音淡漠，令笙竹聽不出她的悲喜，“這次行動也好，遠程消耗也好，都是他提出，精靈族魔法弓箭手也是他一手訓練。”
笙竹看向那光明獨角獸上的精靈，忽然覺得光系魔法似乎也沒有那麽讨厭，哪怕她是血族。
猛地一聲龍吟在耳邊炸響，龍王的爪子開始被侵蝕，已經露出白骨。他狠了狠心直接斷爪，踉跄地想飛離，亡靈騎士長卻猛地一個沖刺，帶着亡靈大軍，佩劍高舉眼看就要斬斷龍翼！
翅膀一斷，龍王必死無疑。
光盾猛地擋下攻擊，但顯然比不過那亡靈魔法。思諾直接與光明獨角獸解除了契約，他周身的光元素猛地綻放，亡靈騎士攻擊竟是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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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他低喝道，身後的龍王如夢初醒，踉跄而狼狽地煽動翅膀，剩下的龍爪想抓住思諾一同離開，卻被思諾一個光盾推遠。
與亡靈大軍近距離接觸會怎麽樣？
思諾絢爛的金色長發盡數褪為慘白，他眸子卻明亮如初，光元素似乎沸騰起來，發瘋一般朝他湧去。
“捆靈鎖！”
翼人族煽動翅膀，風系魔法加速，金色的繩索被他們拉着轉動，将亡靈大軍包裹其中……
一個有着兩撇小胡子的年輕人猛地沖過來，他背上有着青綠色的龜甲，綠色的紋路格外清晰。
一口鮮血噴出，思諾周身光元素越發濃郁，幾乎看不見他的身形。
只是随着一聲悲怆的龍吟，思諾猛地握住亡靈騎士長的佩劍，劍柄貼着他的胸膛，劍身從他身後刺出。
血液也變成了金色，滴在亡靈騎士長持劍的白骨手上，竟是發出銷蝕之聲，亡靈感覺不到疼痛，他欲抽出佩劍，卻被狠狠禁锢。
捆靈鎖将他們牢牢捆住，思諾低聲呢喃着笙竹聽不懂的語言，側目卻看見泱洛泣不成聲。
巨大的法陣在亡靈大軍腳下出現，土地一寸一寸陷下，思諾身形變得有些透明，似乎馬上就會消失。光元素如網一般罩住亡靈大軍，包括他們身上不斷發散出來的亡靈氣息……
一寸、兩寸……
一直到亡靈騎士的胸腹處也陷入土地，他們爆發的亡靈元素猛地彙聚，幾乎要沖破光元素的屏障！但剎那間，那兩撇小胡子的青年化為巨龜，一下子壓在光屏障之上，将亡靈元素直接壓下！
他的肉身被侵蝕着逐步消散，卻沒發出一聲。艱難地看向幾乎化為透明的思諾，耳畔似乎聽見一聲溫柔的嘆息。
一切，塵埃落定。
卻又只在轉瞬之間。
無言的悲恸令笙竹心中苦悶極了，卻又不知為何苦悶。結局不是早就知道的嗎？
她看着場景飛快轉換，荒涼的土地開始冒出嫩綠，開始有樹苗抽枝發芽，看着樹苗成群，看着它們變成蒼天大樹，看着它們變成如今的葭萌大森林……
只是，在封印之地。
在它還很荒蕪的時候，一位穿着金色長袍的獨臂男子拿着一束花來到這裏，将花束放在封印中心，泣不成聲。
游戲通關。
笙竹從虛拟終端脫離時，還是木然而呆怔的，她呆呆地躺在床上，直到風汐有些慌亂地跑過來，問她是不是夢魇了。
夢魇？
笙竹擡手觸到一片冰涼，才後知後覺自己居然又哭了。
不是夢魇。
只是歷史那般沉痛，她有些受不起罷了。
接下來的幾天，虛拟終端幾乎要被各種評論擠爆炸。
每個人所談都離不開《亡靈歷史》四個字。
——我把他當成游戲在玩而已啊！為什麽那麽虐？！誰能懂被莫名其妙的屏障擋在戰鬥區，眼睜睜看着思諾男神消失的痛苦啊！
——樓上！我還是一直追随着思諾男神從陵稽來到的葭萌！結果關鍵時刻一道屏障就？？？別提了，現在眼睛還是腫的。
——我TM就是想混個學分啊！出來以後哭了好久還沒緩過來，現在來打字。為什麽不能玩第二次！早知道是這樣我一定認真對待這個游戲啊！
——無比後悔在思諾日沒有為男神送上一束曼諾斯花。
——樓上 1，不過曼諾斯太貴了，也只有龍王能夠送得起吧？
—— 1，其實我看出了QJ……
——明明是患難與共兄弟情！
——思諾男神明明沒有準備獻祭封印的，他們一開始應該是準備消耗亡靈大軍然後找機會封印，結果龍王……唉。
——樓上，我剛剛查了資料，發現思諾居然那麽優秀，幾乎是全才啊！！！為什麽我昨天沉迷垃圾游戲沒有去好好祭拜男神啊！
——還有那個海族的？是海族的龜族人吧？他居然直接就追随男神幫助他封印……快被腐蝕的時候努力去看男神的樣子虐哭我……
——亡靈大軍居然這麽強？不敢想象如果封印出了問題該怎麽辦！不行，我一定要努力提升實力！就算不能成為思諾男神，起碼也不能像龍王一樣拖後腿！
——樓上，你大概就是一炮灰吧？
——樓上，你是對那些義無反顧獻出生命的烈士們有什麽意見嗎？
——抱歉抱歉，用詞不當！亡靈天災裏犧牲的所有人都讓我無比敬佩與尊重！
——你們都通關了嗎？難道只有我一開始不小心被雪崩埋着凍死了嗎……
——樓上！！！我是被骷髅兵打死的！
——抱團哭唧唧！
不管網上怎麽沸騰，《亡靈歷史》始終不能進行第二次游戲，哪怕呼聲極高。
笙竹在府裏緩了兩天，才從那氛圍裏脫離出來。她喝着血袋，腦子裏回憶起來的卻是泱洛默然流淚的模樣。
也是，那可是精靈族的思諾。
笙竹有些不确定的想，難道泱洛喜歡的其實是思諾那種類型的？
不過再怎麽猜測，也只是猜測而已。況且，泱洛喜歡什麽模樣，與她笙竹又有什麽關系？
因為通關，笙竹學院成績直接過了。接下來便是大雪期的休假，一直到寒風期過，也就是兒童節結束，她們才會繼續去學院修行。
寒風期很短，與暖陽季連在一起，幾乎分不清界限，自然而然的就轉入暖陽。而雷雨期更是混在暖陽與熾炎之間，只不過那段時間雷雨格外頻繁，先人便抽出那段時間列為雷雨期罷了。
大雪紛飛，淹沒大腿。笙竹腳步輕巧，在雪地上留下清淺的腳印。而她身後的風汐則苦兮兮地拔着陷入雪地的腿，她見笙竹越走越遠，不由急了結果更加掙脫不出。
“你啊。”笙竹掠過雪地回來，提着風汐衣領便将她拔了出來，“我随便走走而已，你還是回屋休息去吧。”
風汐垂着耳朵應了一聲，小犬族全身都是雪，待會融了雪怕是會生病，她也不想麻煩笙竹，怏怏地回了公爵府，被老管家帶着去更衣洗漱。
身邊沒了人跟着，這麽大的雪，也沒人在路上行走。笙竹玩心大起，有了個念頭便将鬥篷收起，直接化為吸血蝠，在空中肆意地飛了兩圈，追着雪花落下，洗頭紮進雪地裏。又撲騰撲騰翅膀，将雪抖落，再次沖天而起。
她時而往高處飛着，似乎要看看雪花是從何處落下，時而俯沖直下，似乎要與雪花比比誰先落地。
肆意地與雪花共舞，翻騰在空中，柔柔的雪落在她小腦袋上，似乎是眉心中間一點白，白得透亮，白得無瑕。
許久未曾如此暢快，平日裏的束縛煩惱都沒有了似的，她不用是血族最年輕最優秀的小公爵，也不用是那個學院挂名三年必須奮起直追的笙竹，沒有任何身份任何煩惱……在這空無一人的大雪裏，她似乎真的只是一只小小的蝙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