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番外】年幼的泱洛
精靈女王實在不是什麽稱職的女王, 也不是一位合格的“母親”。
她被上代精靈王寵得什麽都不會, 什麽都不懂。以至于上一代精靈王在亡靈天災中隕落後, 她茫然無措地坐上了精靈女王的位置, 什麽都不會做……
笨拙的學習，笨拙的去外交, 去處理各種事情，直到生命之樹再次孕育出一個小精靈——泱洛。
那是精靈族的聖女, 她的女兒。
精靈女王不太會和小孩子交流, 也不太哄孩子, 所幸有大祭司在。
這屆大祭司慕音其實也畢業不久，便匆忙地回到葭萌, 輔佐精靈女王, 照顧着精靈聖女。
有時候，精靈女王看着在慕音懷裏笑得燦爛的小團子，會有些心酸。她是個不合格的母親。
當年的精靈王對她有多麽寵愛和照顧, 就對比出了她對泱洛是多麽的忽視和生疏。
——并不是她願意的，只是精靈族外交太繁重了, 她忙得焦頭爛額, 就會忘記泱洛。更何況……
更何況, 泱洛被慕音照顧得很好。
她什麽都不會，泱洛大概也不會喜歡她。
直到慕音找上她，将她從繁重的外交信件堆拉出來，“您是不是很讨厭聖女？”
“沒有。”那時候的泱洛十歲，軟軟糯糯的一個小團子, 可愛極了。精靈女王每每看見她，只覺得自己被公務折磨得傷痕累累的心瞬間被治愈。
“聖女很想您，她今天哭着問我，是不是她哪裏沒做好，所以您從來不願意見她。”
“沒有……”精靈女王話猛地止住，是了，她都是悄悄看着泱洛的。距離上一次在泱洛面前出現，已經過了多久了？精靈女王有些恍惚，竟是記不清了。
“您已經有四百四十一天沒有見過聖女了。”慕音不得不拿出數據，她有些心痛，“恕我直言，聖女只是個孩子，甚至不曾學習，她在最需要您的時刻您卻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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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處理的事務那麽多，我怎麽可能有時間陪她！”精靈女王知道這是自己的過錯，可實在不願意表露出來，她愧疚，可是仍然如此說着。
“那……母親，我學着幫您處理，您能不能多陪陪我？”幼小的泱洛從門邊鑽出來，她可憐兮兮的模樣令慕音心都碎了，大祭司大步上前抱起她。
“聖女殿下，您不是在午睡麽？”
“她們說您來找母親了……我想見見母親。”雖然是被慕音抱了起來，泱洛卻還是怯生生地望着精靈女王。
她眸子湛藍而清澈，帶着點兒委屈，精靈女王在泱洛眼裏看見了渴求。
她想，自己多久沒有抱過泱洛了？很久很久……
她是個不稱職的母親。
精靈女王上前準備抱抱泱洛，外面的精靈卻突然報告，“女王陛下，龍王有要事求見！”
精靈女王伸出的手就那麽僵住然後放下了，她揉了揉泱洛的頭，盡量不看泱洛那明顯露出失望的眸子，“我處理完了再來。”說着，就離開了。
泱洛趴在慕音懷裏，大祭司一聲不吭地抱着泱洛離開這兒。
“慕音，母親……是不是不喜歡我？”
“沒有的，殿下，您很好。”慕音看着泱洛一副委屈想哭的模樣，急得團團轉，她瞥見樹旁不起眼的草叢，靈機一動，“殿下不要難過好麽？神明會心痛的。”
“騙人，母親都不喜歡我，神明大人怎麽可能會在意……”
拉着泱洛來到樹下，“您看……”
慕音指尖點在那叢嫩草上，肉眼可見的，一朵朵花骨朵一下子冒了出來，并且快速開花……
她撚下小花，“這是神明大人贈予您的禮物。”
小泱洛有些驚奇地看着小花，她又碰了碰草叢中其餘小花，眼睛一下子亮起來，“神明大人也會喜歡我嗎？”
“會的，您值得所有人的喜歡。”慕音半跪着執起泱洛的小手，在手背落下一吻，虔誠而嚴肅，“請您帶着這份喜歡一直快樂下去。”
……
年幼的泱洛漸漸長大，她勤奮好學，溫文爾雅，對待每個人都真誠而有禮貌，加上精靈族聖女的身份，幾乎每個見到她的人都會報以好感。
“聖女大人，該休息了。”慕音提醒着泱洛睡覺時間，看着不過三十歲的泱洛居然在刻苦學習，她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嗯……看完這一頁吧，慕音，我可以幫上母親了。她就有時間來陪着我啦！”盡管很困很累，小泱洛眼下還帶着淺淡的青色，但她卻是興奮而歡快的。眼裏光令慕音有些心痛。
她可愛的聖女大人的童年，不該是這樣。
不該與枯燥無味的書籍為伍！不該在二十多歲就接觸禮儀規矩！不該這麽小就熬夜念書！
精靈女王近兩百多歲的時候還被上代精靈王捧在手裏做個孩子，她的聖女大人這麽小，為什麽要這樣成熟？
泱洛開始幫着精靈女王處理政務，幫着精靈女王接待女王讨厭接待的客人，代表精靈族外交。
當泱洛在全大陸出名時，泱洛才六十多歲。離成年還有三十多年！
慕音痛恨自己沒能給泱洛一個美好無憂無慮的童年，也痛恨耍小性子懶散的精靈女王。
她能做什麽？她能做的只是在泱洛難過時催着花兒開放逗她開心，只是在泱洛疲憊不堪時贈予她生命能量。
她看着泱洛成長，一邊欣喜欣慰，一邊愧疚心疼。
泱洛是精靈族最有天賦的精靈，甚至比當年的思諾還要出色。
畢竟，思諾在六十多歲，也沒有開始學習知識，而泱洛卻早已熟知各種政務。
小泱洛的初衷是想讓母親多陪陪她，可精靈女王輕松之後只想休息，想出門游歷。慕音曾為此與女王大吵一架，換來一句“大祭司，你逾越了”。
小泱洛曾以為母親沒陪她是因為她做得不夠好，不夠多，所以盡全力處理一切能夠處理的事務。但直到她完全接受精靈族政務，精靈女王也依舊“沒空”。
“精靈女王她……還是個孩子。”慕音是這樣解釋的，精靈女王是被上代精靈王寵壞了的孩子。
再後來，泱洛變得繁忙起來，她出名了，受到全大陸人的喜愛。
“慕音，我想成為像思諾大人一樣的人。”
大祭司很驚訝七十多歲的泱洛會說出這樣的話，她家聖女已經明白很多事情，慕音甚至私心覺得，她家聖女比精靈女王還要成熟穩重。
“為什麽呢？”
“因為，思諾大人好厲害，他可以改變精靈族，也可以拯救整個大陸。”泱洛眼裏盡是崇拜，“如果我也這麽厲害，就不會有人難過了。”
“是麽……”慕音忍不住抱緊泱洛，“會的，您是如此優秀。”
也許是因為年紀越來越大，精靈女王終于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她猛地發覺她的孩子只有幾年就要舉行成人禮了。
可她的孩子卻承擔了那麽多在她那個年紀不該承擔的責任。
精靈女王醒悟了，愧疚了，于是想彌補泱洛。她勤奮起來，接手了精靈族事務，分擔了泱洛一部分外交，并且有空便去找泱洛，去陪陪她。
但這時候的泱洛，早早開始為學院而作準備。整日與陪伴她一同成長光明獨角獸丨交流光系魔法的運用，交流實戰對戰，交流各種未來也許會用到的東西。
她已經不需要精靈女王的陪伴了。
她溫柔體貼、善良大方，精靈女王是想陪陪她的，卻被她安慰了一番。
精靈女王意識到，她錯了太多。
“我是精靈族聖女，這是我應該做的。”
那個孩子把一切本不該她承擔的責任承受了，并且這樣安慰她。
那她呢？精靈女王，她這些年做了什麽呢？
……什麽也沒有。
慕音脫不開身，身為大祭司不能離開葭萌，畢竟德魯伊都在這兒。不然她肯定會陪泱洛一同去學院。
她放心不下夜間實力會受損的聖女大人，于是挑選出了紀廉，一個優秀的暗精靈，早泱洛一年入學，打點好一切，照顧并保護泱洛。
慕音覺得，她的聖女大人值得擁有天下間所有美好的事物，值得被愛，本應該站在頂端。
直到她發現，在許多愛慕者對泱洛表白時，泱洛茫然不解的問她，“什麽是愛？”
泱洛對每一個生靈都很友好，溫柔細致，讓所有和她接觸過的人都覺得泱洛對他們的善意，她愛世人。
卻不知道怎麽愛一個人。
“慕音，精靈女王她……愛過我麽？”
“……愛的，殿下。”慕音其實不知道，她是有些怨精靈女王的，任性、懶惰，泱洛想幫她，她居然就那麽接受了？如今泱洛快要成年才覺得虧欠想要彌補，也太晚了些！
泱洛其實很久都沒有叫精靈女王為“母親”了。
“可她從來沒有陪過我，沒有哄我睡覺，難過的時候沒有她，累了倦了，哭的時候她也不知道。她不知道我學習刻苦，不知道我外交被諷刺會難過委屈，不知道我面對那些大人有多害怕。她什麽都不知道的啊……”泱洛有些茫然地望着天空，“我其實已經不奢求了，早就不抱希望了。”
“可是，為什麽她卻在意了呢？”
慕音以為泱洛在哭，可她看過去，泱洛眼裏卻是一片澄澈。
慕音無法回答泱洛。
是啊，為什麽……這種時候，精靈女王才愧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