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老總你行的26 (1)

這天晚上, 噩夢又發生了變化。

昏暗的小樓破敗不堪,沙發,牆壁, 到處都是被利器劃過的痕跡, 大大小小的家具, 被摔得四分五裂。

很顯然,那天他從這裏逃出去以後,大小怪物都發瘋了。

“陳井。”

聲音來自頭頂。

李魚擡頭往上看,木制天花板上也有一條粗長的劃痕,小孩兒正趴在地上, 用烏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見青年不肯回應,小孩兒嘻嘻笑了一聲, 站起來跑了。

緊跟着,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李魚頭皮發緊, 不停的告訴自己, 忍住, 不能跑,跑了不但要跟秘密線索說拜拜,還會拉低小孩兒對他的好感值, 虧大發了。

不多時, 小孩兒來到樓下, 抓住青年的手指, 惡狠狠地說, “你上次跑了以後, 他發瘋了,把所有的一切都毀了,都是你的錯。”

小兄弟,能不能正常點,不跑我是會被弄死的。

李魚勉力扯出笑容,勾動手指,将冰涼的小手包裹住,“他呢?”

“他犯了錯,被我關起來了。”小孩兒一秒變臉,喜滋滋的昂起頭,求表揚。

李魚沒被迷惑,他很清楚小屁孩兒的喜怒無常,“他被關在哪兒了?”

小孩兒撅嘴,“不告訴你。”

李魚抿了抿嘴,想把人暴打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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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哥們兒就是個定時炸彈,你不是不想告訴我,是他媽想玩兒我。

他換了個問法,“那他能逃出來嗎?”

“當然能。”小孩兒眨巴眼睛,天真又可愛,“我故意沒把門鎖牢,他應該很快就能出來。”

李魚,“”

小孩兒背着手,躍躍欲試,“你快躲起來,如果他十分鐘之內找不到你,就會放棄的。”

話音一落,樓上突然傳來哐的一聲巨響,顯然,影子怪正在沖撞木門,想要跑出來。

李魚看着随之顫動的房屋,心間拔涼,“為什麽這麽做。”

小孩兒皺眉,“誰讓你總是惹我生氣,誰讓你總是騙我,誰讓你不願意留下來陪我。”

頭頂的撞擊聲突然變大了,李魚猛的一收胳膊,把人抱起來,拔腿就跑。

小孩兒愣了一下,短小的胳膊用力撐住青年的肩膀,想從溫暖的懷裏掙脫出去,被狠狠掐了把屁股。

他難以置信的睜大眼睛,耳根通紅,“你”

第一個字剛吐出來,嘴就被李魚用力蒙住。

李魚,“閉嘴,他出來了。”

鐮刀手臂拖在地上,發出嘩嘩的響聲,由上而下,由遠及近。

李魚勒緊小孩兒,抱着他躲進了一樓客房的衣櫃裏。

櫃子裏很空,散發着一股黴味。

李魚死死捂住小孩兒的嘴,透過衣櫃的縫隙,觀察門外情形。

影子怪似乎真的在玩兒捉迷藏,他拖着手臂走進來,站在房間中央環顧四周,不過三五秒,就離開去了對面。

小孩兒對這個游戲非常滿意,高興的眯眯眼,還撅嘴親了親青年的手心。

把人擄來,是想防止小屁孩兒沖影子怪瞎指揮,誰知道,歪打正着,反而把人逗樂了。

李魚将人轉過來,面對面問,“他還會回來嗎?”

小孩兒歪着腦袋,一點不萌,有點詭異。

他反問,“你想讓他回來嗎?”

“不想。”夢裏的感受太過真實,李魚完全不想再和影子怪正面剛。

“那我就不讓他找到我們。”小孩兒晃着光腳丫,一臉興奮,“你能留下來,一直陪我玩兒嗎? ”

這不是送分題,是送命題。

說留下,他沒準會成為只呼吸不能動彈的活死人;說不留下,又無疑是在找死,影子怪分分鐘鐘就能折返回來弄死他。

短暫的猶豫刺激到了小孩兒,他憤怒的從李魚腿上下來,踢開了衣櫃門。

李魚被吓得差點心髒跳停,一把将人撈回來,按進懷裏。

剛合上櫃門,影子怪就突然出現在房間門口。

為了不驚擾獵物,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輕,床底、窗簾、衛生間、書櫃,屋子裏的每個角落,他都仔細查看一遍。

最後,停在到了衣櫃前。

血腥味争先恐後的從櫃門的縫隙往裏鑽。

李魚屏住呼吸,抱着小孩兒努力往側面縮,同時擡起腿,一旦櫃門被拉開,就一腳踹出去。

小孩兒的臉被迫貼在青年的胸口上,裏面的心髒撲通撲通,體溫穿過衣物,黏貼着他的臉頰,帶着令人渴望的溫暖。

他仰起臉,小手死死攥住李魚腰側的t恤,“我可以幫你哦。”

李魚,“”

轟然一聲,如同銳器的手臂掀開櫃門,帶着凜冽的冷風劈下來。

李魚把懷裏的人一推,翻身滾到地上。

影子怪一下子見到兩個大活人,愣了下,拔出鐮刀手臂,左看看右看看,估計是在辨認哪個是主人。

李魚趁機伸手去夠小孩兒,被躲開了。

“為什麽推開我,你也覺得我是累贅,你跟她一樣。”小孩兒聲嘶力竭,快哭的樣子,看着比死了爹媽還傷心。

李魚頭大,“我是怕他”

話還沒完,影子怪已經轉過來。

怪物的速度比之前快不少,緊緊追在後面,與其說是追不上,他更像是在享受這種,獵物驚慌逃竄的過程。

這游戲沒法玩兒了,真的。

李魚感覺自己就像只在輪子上機械跑動的老鼠,一旦對方喊停,頭頂的鍘刀就會落下來,讓他頭身分家。

他氣喘籲籲地下樓,打算用上次的方法離開夢境,卻見原本該在二樓的小孩兒,不知何時到了一樓。

小孩兒站在門口,表情陰沉,“你不許走,你必須留下來陪我。”

李魚真想把人一腳踹飛,“讓開。”

“我不讓。”

“讓開。”

小孩兒瞪着眼睛,“你看,你根本不喜歡我,你都是騙我的,你這個可惡的騙子。”

李魚被三連環控訴,面無表情,“閉嘴。”

他兇狠的蹙眉,能小孩兒從地上拎起來,“屁股又癢了是不是。”

屁股被揍的滋味不好受,小孩兒面紅耳赤,但随着頭頂腳步聲加劇,他吃吃笑起來,“只要你答應留下來,我就讓他不吃你。”

李魚盯着小孩兒的眼睛看了會兒,突然說,“你一個人住在這裏,很寂寞吧。”

“我沒有!”小孩兒像只被踩到痛腳的貓,兇狠的尖叫,“我有朋友。”

李魚沒戳穿他,伸手摸了摸小孩兒的頭頂。

他的頭發總是亂糟糟的,觸感卻很柔軟,和他偏激固執的性格恰好相反。

“我會一直陪着你的,我能保證。”

“你不能。”小孩兒說,“你只想陪着顧徐。”

“我從來沒把你們當成兩個人。”

每個人都有正負兩面,顧徐是個普通人,當然也不例外,在李魚看來,小孩兒不過是男人負面情緒的另一種表現形式。

他們是一體的,擁有同一個靈魂。

小孩兒惡狠狠的推了李魚一把,“你說的對,我們就是同一個人,所以他跟我一樣髒,一樣惡毒,每天跟他呆在一起,你就不會害怕嗎?”

“不怕啊。”李魚蹲下,捧起小孩兒的臉,“我知道,他心裏始終有一處柔軟,就像你一樣。”

鋒利的手臂摩擦過地面的聲音不知不覺消失了,這不是奇跡,也不是湊巧,是有人讓他消失了。

小孩兒抿了抿嘴,眼眶微微泛紅,“可我總是吓你。 ”

“你并沒有真的傷害過我。”李魚溫言細語,将人攬在懷裏,“你只是不知道該怎麽留下我。”

雖然方式很驚悚,但我原諒你。

小孩兒咬了咬嘴唇,突然推開青年扭頭就跑。

聽見背後追來的腳步,他頓了頓,趴在扶手上,帶着哭腔沖下面低吼道,“你滾。”

随着話音落下,腳下的木質地板突然塌陷,李魚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往下墜落。

夢醒了。

第一次被小孩兒主動推開,李魚有點沒回過神。

他翻身坐起,碰了下男人安靜的睡臉,沒醒,但不同昨日是,對方眉宇間很平和,沒有被夢靥住時的掙紮。

李魚避開顧徐的腿,放輕動作摸下床,剛開門,就看見管家握着手機,滿臉猶豫的站在門口。

“怎麽了?”

“是監獄來的電話。”管家把手機給李魚看,“這次是夫人親自打來的。”

李魚,“顧先生還沒醒。”

管家不想抗雷,慫恿道,“你去叫他。”

李魚嘴角抽抽,老爺子,您可真是好樣兒的。正打算接過手機,背後的門突然開了。

顧徐赤着上身,把手伸出來,“給我。”

電話那頭的女人就根引線,誰都不知道,當火星子落下來的時候,另一頭是啞炮,還是能把人轟死的超級炸彈。

李魚轉身,溜進了衛生間。

他一邊刷牙,一邊把昨晚的夢說給系統聽,希望能找到點自己沒發現的東西。

1551問,“真是他自己放你走的?”

李魚吐掉嘴裏的泡泡,“應該是……”

上次他逃跑後,紅頂屋被弄得破破爛爛,不知道這次自己離開以後,裏面會發生什麽。

系統說,“我覺得,你應該不能再入夢了。”

李魚被狠狠嗆了一下,扯過毛巾擦嘴,“你的意思兩個人格融合了?”

1551說這只是自己的猜測,“你可以再觀察觀察。”

“不,你的猜測可能是正确的。”李魚挂好毛巾,神情越發嚴肅。

事出反常必有妖,入了那麽多次夢,哪一次不是他拼命逃生?性格完成融合這事兒,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就在這時,客廳突然響起開門聲。

李魚連忙回房換了身衣服,厚着臉皮跟上,快到了才知道,他們要去的地方,是顧母所在的監獄。

這座監獄比較特殊,常年關押一些有過傷人,或殺人等犯罪歷史的精神病人。

這些病人在這裏會得到統一的管理和治療,被治愈的犯人,監獄裏的醫生會給予心理狀态評估。

只有評估結果正常的人,才能重新走向社會。

這還沒完,離開監獄後,他們還要接受三年的警方監視,期間無任何傷害記錄的,才算是獲得真正的自由。

負責顧母的醫生,介紹完這些基本情況,開始切入正題,“顧先生,您的母親現在的心理狀态 很不錯,沒有自殺和傷人傾向,您可以現在就簽責任書,把人領回去。”

顧徐将責任書推回去,“我今天并不是來接她的。”

醫生納悶,“那您來是……”

“她說想跟我面談。”顧徐起身,“麻煩帶路。”

醫生面露一絲掙紮,猶豫了下才說,“請跟我來。”

不同于普通監獄,這裏的犯人住的都是單人間,聽到走廊裏的說話聲,他們跑到門口,隔着門上鐵栅欄,拼命往外伸手。

醫生在走廊盡頭停下,介紹道,“前期的時候,顧女士情緒比較激動,容易影響他人,所以我們将她按在最後一間。”

他頓了頓,再次強調,“不過您放心,她現在變得很安靜。”

随着厚重的鐵門被拉開,李魚看見一位穿着白色連衣裙,梳着麻花辮的女人,正背對着門口,坐在窗邊。

她将下巴擱在窗臺上,伸長胳膊,用力抓着鐵窗欄。

李魚瞥向顧徐。

男人的臉上毫無波瀾,眼神沉靜,握着拐杖的手,卻在不停顫抖,是害怕,是憤怒,抑或者是激動,無從得知。

顧徐默不作聲,徑直走進去,停在房間中央。

李魚想跟,走到一半,被管家拽了出來 ,“讓他們母子單獨說說話。”

“哦。”李魚順從倒出來,順手關門。

反正這鐵門上有個镂空窗口,不進去也能聽着。

屋子裏。

女人仿佛對周遭毫無感知,始終安靜,只有靠近才能聽見,她嘴裏正哼着不成調的曲子。

那是她和丈夫談戀愛時,最愛聽的歌,也是在跟兒子玩“躲貓貓”時,最愛唱的。

顧徐握着拐杖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嘴唇抿成一條線。

過了大概半分鐘,他終于忍無可忍的開口,“你找我來想說什麽。”

調子嘎然而止,女人把蜷在椅子上雙腿放到地上,伸了個懶腰站起來。

“八年零七個月。”

“整整八年零七個月,你沒來看過一眼。”

顧徐閉了閉眼睛,一聽到她的聲音,注視她的眼睛,過去的一切就如潮水湧來,将他吞噬,撕裂。

女人輕笑一聲走近,用冰涼的手指摸了摸顧徐的臉 ,“原來我兒子已經這麽大了。”

顧徐厭惡的撥開那只手,“你的觸碰讓我惡心。”

“阿徐,你讓媽媽出去吧。”女人收起笑意,可憐兮兮的祈求着,“看在我快死的份兒上,讓我出去吧。”

一字一句,像是密集的鋼針,不聽使喚的往腦子裏鑽。

顧徐忍耐着頭痛,一字一頓道,“不可能。”

“你果然在恨我!”女人神情驟變,“你舅舅說的對,你就是一只白眼狼,一只喂不飽的狗。”

顧徐,“随你怎麽想。”

女人人睜大眼睛,指向鐵門,“你不在乎,那他呢?如果你的小男朋友知道你從前的事,還會像現在一樣愛你嗎?”

門外,李魚的耳朵嗖一下豎起來,想不通怎麽突然扯到自己身上。

他看向管家,管家聳聳肩,搖了搖頭。

李魚多精啊,一眼看穿老爺子在裝糊塗,不滿的哼哼兩聲,繼續聽牆角。

看到兒子臉色變了,女人得意笑起來 ,“他不會的,他會覺得你是個情感扭曲的怪物。”

腦部的刺痛越來越嚴重,顧徐臉色發白,襯得那雙眼睛越發黑沉。

“別說了。”

兒子痛苦的神色,加深來女人的愉悅感。

她繞着顧徐走圈,“當他知道你心裏住着一個怪物,就會離開你,厭惡你……”

李魚聽到這兒,特別沖進去說一句,阿姨,你真的不了解我。

我這人最喜歡迎難而上,越危險,我越想靠近,這才刺激懂不。

奈何女人聽不見。

她突然站定,“明天是你爸爸的忌日,你還記得嗎?”

“我要你馬上去找醫生,我要立刻離開這個鬼地方,這裏住的都是瘋子,再待下去我也會發瘋的。”

“你不是早就瘋了?”

顧徐擡起臉,面色慘白,額角青筋暴起,瞳孔裏爬滿了血絲,“從你殺了他的那天起,你就已經瘋了。”

“我沒瘋!”女兒抱頭尖叫,“明明是你為裏把我關起來,胡亂找來的借口!”

“你沒瘋為什麽要殺他。”

“我是為了救他,對,我那是在救他!”女人蹲到地上,不停的重複,“他每天和那些女人攪和在一起,他太髒了,我只是幫他懸崖勒馬,我有什麽錯!”

顧徐臉上無悲無喜,母親之于別人是溫暖,是愛;之于他則是冰冷的黑暗,恐懼,以及痛苦。

“等你病好,我會放你出去。”

“我沒病!”女人尖聲強調,嘴裏念着,“是你害我,都是你害我的,你才是那個瘋子!”

她說着臉上突然露出驚恐的表情,發瘋似的朝着顧徐撲去。

屋內的聲音太尖銳了,李魚正掏耳朵呢 ,突然聽見啪嗒聲。

是拐杖倒地的聲音。

李魚跟管家對視一眼,撞門沖了進去。

屋子裏,顧徐被顧母掐着脖子,抵在牆上,那陣仗是真的要把人弄死。

這情形,兩個人是搞不定的,李魚扭頭沖門外喊了一聲,加入混亂中,抱住顧母的腰用力往後拖。

聞聲趕來的醫生,則抓住她的雙手,往兩邊掰扯。

三個成年人,愣是使出吃奶的勁兒才把顧徐解救出來。

那頭,女人還在嘶吼,口水四濺,最終被醫生和獄警按在床上,紮了一劑鎮定劑。

顧徐摸向頸側,那地方被指甲刮得皮肉翻飛,隐隐作痛。

李魚用紙巾幫他擦了擦血,“沒事吧。”

顧徐搖頭,接過管家遞來的拐杖,徑直走到顧母的主治醫生面前。

“這就是你說的康複。”

醫生眼神游移,“顧女士的狀況的确比之前好來很多,今天突然發作,可能是你的出現刺……”

在對方犀利的視線下,醫生的聲音越來越小。

他臉色煞白,額頭布滿冷汗,磕巴道,“ 顧先生這些都是徐先生讓我做的,我也是沒辦法。”

顧徐揉了揉抽痛的額角,“她都病也是假的?”

“病情是真的,顧女士的确所剩時日不多了……您看……”

“我考慮一下。”顧徐冷聲打斷,回頭看了眼已經被綁在床上的女人。

尖利的嘶吼,猙獰的表情,每一樣都在加重他腦部的疼痛。

顧徐來到走廊,仰頭靠在牆上,呼吸變得急促,仿佛有東西要将大腦撕裂,鑽出拉。

“你手好涼。”

青年清澈的聲音傳來,溫熱的體溫,透過指甲,一點點湧入身體。

顧徐轉身把頭埋在對方頸窩處,淺淡的洗衣粉香味,像是有什麽魔力,輕易間緩解了疼痛。

他深吸口氣,直起腰,重新回到病房。

鎮定劑的效果來得很快,顧母安靜躺在床上,清醒的意識正在一點點消失。

顧徐背肌挺直,如同一棵歷經風霜雨雪的松柏。

他俯身,在她耳邊說,“我不怕你了,你帶給我的痛苦、恐懼,再也不會對我造成任何影響。”

顧母用力張開嘴,最終什麽也沒說出來,只能發出咯咯的怪聲。

這一天裏發生的事情不多,卻足以讓人身心疲憊。

李魚對顧徐的心理狀況非常擔憂,生怕他心态崩了,就連吃飯做事都輕手輕腳,就怕觸到對方哪根敏感的神經。

當天晚上,他安靜躺下,主動扣住男人的手,說了一聲晚安。

熟悉又令人恐懼的黑暗,并沒有如期而至,可躺在身旁的男人,眉心始終緊皺着,顯然在做夢。

李魚快愁死了,系統那個烏鴉嘴說對了,他進不了顧徐的夢,咋整。

“1551,你有什麽辦法嗎?”

“沒有。”1551提醒,“ 現在已經是淩晨三點,你抓緊時間,還能睡一覺。”

李魚,“……”

李魚沒睡,有生以來第一次睜眼到天亮,眼睛裏全是血絲不說,還又幹又澀,滋味很酸爽。

相比之,顧徐可以說是神清氣爽。

李魚狐疑,“你昨晚沒做夢?”

男人夾小菜的動作一頓,微眯起眼,“做了。”

夢境淩亂、扭曲,紅色的屋頂,隐藏着黑暗的褐色木門,一切都在龜裂瓦解,這是他唯一一次,醒來還能記得清楚的夢。

感覺到周遭溫度驟降,李魚識趣的沒再逼逼,埋頭喝粥。

顧徐看了青年一眼,說,“明天開始,你跟我去公司。”

“公司?”李魚詫異得破音。

他們倆每天形影不離,好得就差穿一條褲子了,對方居然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出這麽大的動作,這不是在打他的臉麽。

李魚大大方方的問,“什麽時候搞的?”

“前天。”顧徐給他夾了個包子,“等下帶你去買點衣服。”

李魚一下子來了精神,目标作為一個遲早要重新走上人生巅峰的男人,确實應該備幾套好衣服。

他都計劃好了,到時候讓男人可勁兒試,他買單。

順便還能體驗一下,富豪包養小白臉的感覺,嘻嘻嘻。

然而計劃很完美,現實很慘淡。

早飯後不久,監獄方傳來噩耗。

顧母死了,自殺。

明明昨天還精神百倍,尖叫聲響徹整層監獄的人,轉眼就成了被白布包裹的,無知無覺的屍體。

直到親眼看見,李魚才相信,那個女人真的死了。

“昨天我們走後,發生了什麽。”顧徐看向負責的主治醫和獄警。

“你們走後,徐,徐先生來裏一趟,他們倆好像大吵了一架……”醫生猶豫道,“但具體說了什麽,我真的不知道。”

“我要看監控。”顧徐聲音清冷,夾裹着威懾。

很快,監控被調了出來。

視屏裏,徐放暴跳如雷的質問顧母,為什麽不提出和顧徐解除代持股協議。

顧母則執拗的說要先離開監獄。

兩人争執不休,最後演變成人生攻擊。

對于顧母來說,最不想,不敢,不能面對的,無非是自己親手捅死了自己的丈夫。

徐放偏要往她傷口上撒鹽,還用手機翻出當年的報道,逼着顧母看,不停的告訴她,你就是個瘋婆子,你丈夫就是做鬼也會恨你等等。

待視屏結束,主治醫生說,“兩人不歡而散後沒多久,顧女士的病情又發作了,她總說……說有人在她床底下……”

一股寒氣猛的從腳跟蹿上來,李魚打了個哆嗦,往顧徐身邊靠。

顧徐直接把風衣掀開,将青年裹了進去。

醫生默默移開視線,繼續說,“今早七點半,獄警像往常一樣,準備帶顧女士去食堂用餐,卻發現她躺在地上,頭發和衣服上全是水。”

為了防止病人自殺,盥洗池內沒有塞子。

顧母是用手堵住洩水孔,把頭埋下去,活活将自己溺死的。

人在受到死亡威脅的時候,掙紮是本能反應,沒人知道,她是如何克服本能,投入死神的懷抱。

顧徐聽罷沒有過多反應,也沒有追究監獄的看管責任,全程都是鎮定、淡然。

從記事起,他就仇恨那個女人,厭惡她的聲音、表情,同時也極度恐懼着。

有很長一段時間,一聽見高跟鞋聲,他就會忍不住的發抖,想哭。

他從兜裏掏出手機,給殡儀館打了個電話。

沒有喪禮,沒有通知任何人,屍體被拉到殡儀館,手續下來以後,直接被推進了焚屍爐。

顧徐站在鐵門外,橘色的火光在他眼底猖狂跳躍着,整整四十分鐘,一動不動。

李魚跟管家一起,幫忙把裝有骨灰的黑檀木盒抱出來,交到他手裏。

顧徐單手托着,目光定格在盒蓋上放的照片上。

照片是管家找來的。

顧母那時候還很年輕,紮着雙馬尾,穿着白t恤,笑容幹淨得像是一張從未被沾染過的白紙。

顧徐突然站定,回頭說了一句,“我自己上去。”

管家拉住李魚的袖子,使了個眼色,等到大少爺走遠,才悄摸跟上。

“少爺應該是要把夫人和老爺葬在一起。”管家年紀大了,爬坡上坎有點困難,氣喘籲籲地說,“他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誰不想有爹媽疼,顧徐嘴上不說,心裏肯定期盼過。

李魚想象自己摸着顧徐的狗頭,告訴他,兒子,往後有我陪着你呢,你缺的愛,爸爸給你補上。

當兩爺子終于爬上山頂的時候,顧徐正站在遠處小山坡的樹下,他身旁站着一個身着黑色西裝的男人,是公 墓的負責人。

負責人手裏拿着鐵鍬,親自将封死的墓地撬開。

顧徐垂眸看着裏面孤零零的骨灰盒,将手裏那個輕放下去 ,聲音嘶啞,“你恨了半輩子,瘋了半輩子,如今也算是了卻心願。”

他張了張嘴,始終喊不出那個字。

初秋的涼風吹過,李魚眯了眯眼,怪心疼的。

任務開始前,他以為目标會是什麽殺人不眨眼的變态,穿來之後才知道,目标心裏住着一個小朋友。

小朋友身上被賦予來所有負面情緒,他全縮成一團,躲藏在心髒一隅。

突然想起什麽,李魚問,“李叔,我能問一句,昨天顧夫人說的,不能讓我知道的事是什麽嗎?”

管家因為情緒而哆嗦的嘴,突然抿緊。

李魚挑眉,看來事情不一般,很可能會影響顧徐在他心裏的印象分。

“您告訴我呗,我不是八卦或是好奇,只是出于單純的關心。”他微蹙着眉頭,言語懇切,“ 您說出來,我以後才好多注意點不是。”

管家想想也是,望着遠處回憶道,“少爺四歲那年生日,老爺送了他一只小狗,少爺喜歡的不得了,吃飯睡覺家都要摟着,夫人本身就很讨厭帶毛的動物,對此意見很大,卻又礙于老爺,不好表現得太過。”

李魚,“……”

光聽這開頭就知道,這絕對不是一個結局和諧的故事。

“後來有天夜裏,夫人趁少爺睡着,把狗帶出去扔了。少爺知道後沒哭也沒鬧,只是自己跑去車庫找了把電筒,在外面找到天亮才回來。因為是冬天,小狗被抱回來的時候,已經凍得奄奄一息,沒多久,就死了。”

這果然是一個悲傷的故事,李魚,“然後呢。”

“然後少爺把小八哥做成了标本,擺在房間裏。”

“……”

目标确實牛逼,真實诠釋了什麽叫死也不放手。

管家偷看青年一眼,确定對方沒露出厭惡的表情,才放心說道,“少爺那個人容易鑽牛角尖,在情感方面可能會有點固執,你多擔待,遇到矛盾盡量溝通,千萬不要離家出走。”

要不然會被做成标本嗎,李魚表示不虛。

他手裏不正好有個籠子嗎,實在不行就把大佬關進,鎖起來呗,一定很好玩兒。

李魚在心裏偷笑,面上正經道,“李叔,您就把心揣肚子裏,我……”

話到一半,突然卡殼,他指着前方大喊,“顧先生摔了!”

山坡上,顧徐正順着往下滾。

李魚眼疾腳快沖過去,被那沖擊力撞到,抱着男人的身體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

他跪坐起來,摸了摸男人頸側動脈,會跳,沒死。

“1551,我需要目标的身體數據。”

數據結果顯示,顧徐只是睡着了,但大腦活躍度非常高,處于亢奮的狀态。

不管怎麽樣,只要人沒事就好,李魚一面安撫管家,一面撥打急救電話。

被送入醫院,接受了一些列檢查後,醫生的診斷結果和系統提供的幾乎一致,說是等人清醒就能出院。

管家年紀大,經不起折騰,李魚把人勸了回去。

他坐到床邊,洩憤似的用力戳男人光溜的鼻尖,嘴裏嘀嘀咕咕,“你可千萬別搞事情,再多弄個人格出來,大兄弟,哥們兒我真的吃不消。”

李魚叨逼叨一陣,實在閑着無聊,幹脆取出工作日記本,記了個流水賬。

剛收尾落下句號,大腿上多了只手,他渾身一哆嗦,順着那只胳膊看上去。

顧徐已經睜開眼睛,正用熱切渴求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李魚頭皮發麻,趁其不注意,把工作日記藏到被子裏,讓系統收好,随即驚喜道,“你可總算醒了,我去叫醫生。”

男人開口第一句是,“過來。”

直覺告訴他,準沒好事。

“我還是先去叫醫生吧。”李魚說完就溜,跑去辦公室把醫生拉來當擋箭牌。

醫生給顧徐簡單做了檢查,扶了扶眼鏡,“病人一切無礙,多注意休息,少受刺激,馬上就能出院。”

李魚呆了,不是,就這麽完了,不用檢查一下腦子麽。

醫生聽不見他內心的吶喊,兩手抄進白大褂,去了對面病房。

顧徐撐着床坐起來,斜靠在枕頭上,因為動作太大,衣服扣子松了兩顆,露出鎖骨和小片胸膛。

這可是在明着騷啊。

李魚想了想,還是主動靠近,把男人的腦袋按在胸口,幹巴巴的安慰說了也沒意思,索性給來點實質的。

他低頭親了親顧徐的耳朵,“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想哭就哭吧,我不笑話你。”

顧徐将人摟住,鼻尖萦繞的熟悉的氣息,讓心裏陡然生出一股破壞欲。

他閉上眼睛再睜開,仍舊無法壓抑住,只能靠半垂的眼皮,遮擋眼底古怪又突然的情緒。

他視線一轉停在青年纖細的手腕上,太瘦了,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折斷。

李魚把人松開,倒了杯水,遞到男人眼前,“顧先生,喝水,你嘴唇好幹。”

都起皮了,硬是把英俊的臉搞出了頹廢風。

顧徐口幹舌燥,沒有立刻應聲,而是先深吸口氣,聲音啞得不像話,“我手上沒勁兒,喂我。”

李魚,“……”

他心髒亂蹦,忍不住跟系統說,“1551,目标不正常。”

1551,“感覺到了。”

李魚,“我有種預感。”

1551,“我也有。”

兩人罕見達成一致,李魚無比欣慰,為難道,“在醫院那啥不太合适。”

1551,“情趣。”

李魚說了句好吧,緊張地将杯口抵到男人唇邊,小心上擡。

随着溫水流入口中,心裏的饑渴越來越濃烈,顧徐明顯感覺,自己的情緒比以前更容易波動,內心充斥的欲望也更加粘稠、濃郁、洶湧。

這種感覺并不壞,他并不想壓抑。

他別開臉,斜勾着嘴唇說,“不是這樣。”

李魚咂嘴,行吧,他往嘴裏自己灌了一口,勾住男人的襯衣領子,把嘴唇湊上去。

顧徐順從張開齒關,吞咽着,舌頭卻反客為主,勾住青年不放。

李魚兩只胳膊撐在兩邊,覺得這姿勢太帥了,男人味兒十足。

察覺到對方的進攻意圖,他也不甘示弱,咬住了男人的舌尖。

顧徐輕笑一聲,突然翻身把人壓在了下面。

李魚驚愕,“你的腿。”

顧徐輕輕舔吻着青年的嘴唇,“沒事。”

行吧,你的腿你說了算。李魚也不磨唧,仰頭啄了啄男人突起的喉結。

沉重灼熱的呼吸迎面撲來,吓人,也讓人亢奮。

顧徐從額頭開始親吻,然後是眼睛,鼻尖,還有嘴唇,帶着珍視和憐惜。

李魚心裏又酸又軟,他知道有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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